楊焱做了個很驚悚的夢。
夢裏林思霽沒穿衣服,赤/裸的皮膚被自動打上馬賽克,唯有腰間那一抹紫色,明晃晃的清晰耀眼。
楊焱定睛一看。
蕾絲、豹紋……
是那條紫色蕾絲豹紋**!
楊焱目瞪口呆,頭腦中飄過千萬條“野啊寶貝”的彈幕。
夢中,非常野的林思霽很快發現了呆站在門口的楊焱。他刷一下不知從哪又摸出兩條紫色蕾絲豹紋**。揮舞著紫色奇跡,林思霽婀娜多姿的朝門口走來。
“歡迎來到我們宿舍,我親愛的男主角。”
他深情款款開口。
楊焱哆嗦一下,直接給驚醒了。
他一睜眼,麵前出現三個不生不熟的奇怪麵容。
接下來,在時間線忠實的記錄著一係列的挑釁、爭吵、客套時,楊焱都板著臉,一言不發。
腦子裏馬賽克版本的林思霽揮之不去,而心靈則遭受**舞娘林思霽極大的震懾。楊焱一時半會分不清夢境現實,甚至還被激起極其詭異的好奇。
林思霽在宿舍,真的會穿那條,紫色、豹紋、蕾絲、**,嗎?
帶著這樣的詭異的疑問,楊焱最終鬼鬼祟祟叫住三人裏自稱林思霽舍友的那位,也自然從其臉上收獲見鬼一般的神情。
麵前的舞娘舍友張默,在聽到問題後臉瞬間赤紅。他似乎不明白,紫色蕾絲豹紋**,這麽個**獨特的詞語,為什麽會從楊焱嘴裏蹦出。
明明這個組合裏,任意一個元素,都不該是楊焱這種清冷帥哥該接觸到的詞匯才對。
“當……當然不了。”張默結巴的說。
“哦……”楊焱若有所思的拍拍他,“不好意思打擾了,再見。”
“……再見。”張默雲裏霧裏逃離化妝間,心道這林思霽選的演員什麽都好,就是腦子好像不太正常。
這就是帥哥的自信,或者天才的獨特嗎?
張默感慨著,搖頭走遠了。
楊焱轉回身,打個哈欠,往座位上走。
“說什麽了。”林思霽問。
“沒什麽,讓他放點水,讓我們個冠軍。”楊焱此刻沒有辦法直視林思霽,他錯開眼,隨口胡謅。
“張默臉那麽紅,你怕不是和他談了什麽不可告人的協議吧,出賣色相什麽的。”林思霽跟著他一起開玩笑。
平時聽到這種調侃,楊焱一般就翻個白眼忽視了,但大概是紫色舞娘太過震撼,又或是剛睡醒不太清醒,楊焱破天荒的順著玩笑繼續往下走。
“被你猜中了。”楊焱麵無表情的單手捂臉,做出“美人撐”——也就是牙疼的經典撒嬌姿勢,“誰讓我天生麗質,有無人能擋的魅力呢?”
說罷,他丟下目瞪口呆的林思霽和良淘,回到位置上繼續休憩了。
好一會兒,良淘懟兩下林思霽,小心問:“他睡魔怔了。”
“不知道。”林思霽平靜下震**的心靈,“不過挺可愛的。”
良淘:……
良淘:“你是不是把‘怕’說成‘愛’了。”
林思霽笑笑:“去準備下補妝吧,你罵人太激動,把唇妝噴裂了。”
《戰爭與花朵》還是最後一個出場,他們前麵的是張默的劇,名字叫《環保》,主題也是環保。
“我搞不懂為什麽要安排我們最後一個出場。”良淘站在簾幕後,底下黑壓壓一片觀眾看得他發怵,“這也對我太寄予厚望了吧。”
“戰爭,Z開頭。”林思霽解釋。
候機場地很小,良淘站得靠前,占掉大半位置,也擠得後麵的楊焱和林思霽幾乎貼身而立。
林思霽說話時胸口的震動被肩膀感知,楊焱變扭的側下身,避開他呼出的氣息。
“他們在演什麽,環保劇怎麽會有金頭發的異裝癖和全綠的男人。”良淘驚愕。
“那是精靈和森林之子。”林思霽無奈道。
台上,代表人類的陣營開槍,森林之子應聲倒地,精靈撲上去抱著他哭泣。
“這是在幹什麽?”良淘迷惑,“他們倆為什麽給人感覺很……奇怪,一部環保劇為什麽要讓兩個男的在台上你儂我儂生死別離啊。”
“因為觀眾喜歡看。”林思霽解釋,“戲劇節最終評選是評委票、現場觀眾票、網絡投票三合一,精靈、男一男二曖昧情愫,這些都是觀眾喜歡看的爆點。”
良淘大驚失色:“那我們劇一個爆點沒有,是不是完蛋了。”
“也不一定。”林思霽聳肩,他點下楊焱,“男主的臉就是爆點。”
“滾。”楊焱冷漠開口。
良淘看著台上,越看越慌,他把道具槍一提,嘟囔:“行了我去候場了,再看下去我估計上台腿都要抖。”
他的出場位置為後半場舞台左側,候場地點本來就與楊焱不同。不過他那個位置看不到台前演出,這才跑來湊熱鬧。
良淘走了,候場空間隻剩楊焱和林思霽兩人。
楊焱目不轉睛地盯著台前。
雖然劇本一般,但演員確實演得不錯,尤其是傅越語,森林之子那種傲慢真的被他演得出神入化。
他看得入迷,林思霽忽地開口。
“你們和森林之子有矛盾嗎?”
“嗯?”楊焱愣一下,隨即反應來他說的是傅越語,他開口,“有點,上學期小組作業一組,鬧得不太愉快。”
“具體哪方麵不愉快?”
“戲份分配……”楊焱聲音低下去。
他不願細說,但結合良淘之前吵架的言論,林思霽大概推算出一個傅越語加戲反被批評的故事。
林思霽若有所思的點頭,換個話題。
“緊張嗎?”
楊焱本來沒覺得,被林思霽這麽一提醒才發覺顫抖的胃。
可能是戲服太薄,劇院暖氣又沒開足吧。
楊焱開口,低低道:“有點。”
他聽到林思霽好像笑了一下,然而他不知道這有什麽好笑的。
楊焱餘光掃到林思霽抬手,大腦還沒反應過來,後頸的溫暖的力度就已落下。
林思霽揉著他的脖子,輕輕俯身,低聲道:“不要緊張,正常發揮就好。”
他的視線存在感太強,而手掌又太溫熱。
楊焱隻能避開他眼鏡後認真的眼,應一聲嗯。
林思霽又笑,手不輕不重再揉兩下,下滑,在楊焱腰上輕拍兩下,收回。
戲服被拍出悶響,楊焱垂眼,莫名覺得林思霽這手法熟練得讓人心悸,怕不是情場老手,在不知道多少個小女生身上練出爐火純青的技藝,現在便對著個幹瘦的男生也照樣能做得完美無缺。
肌膚接觸,眼神試探,就連俯身的動作都自然得不可挑剔。
偏偏自己還真就矮他小半個頭,林思霽彎腰便也顯得合理。
想到這,楊焱不甘的踮下腳尖,腳後跟落地,發出鬱悶聲響。
台下雷動的掌聲將楊焱驚醒。
上個劇目結束,謝幕了。
燈光暗下去,學生會道具組的人俯身衝上前,把下一幕劇所需的道具安排好。
“準備上台了。”工作人員通知過來。
楊焱抿下唇,不知為何抬眼又看了下林思霽。
封閉昏暗的空間總讓人忍不住依靠身邊的人。
借著後台透過來的微光,楊焱看到林思霽溫柔的笑下。
“加油,我等著請你喝奶茶呢。”
站上台時,楊焱大腦還是恍惚的,他能聽到台下人陣陣議論,嗡鳴的聲響盤旋在耳側。
他在貼著膠布的位置站定,沒忍住回頭。
幕布後高挑的身影顯著。
他猛烈跳動的心髒忽地平和了,低頭確認下位置,燈光亮了。
那是一束光,整個舞台上就隻有那麽一束光。
抱著花朵的青年站在光束下,光照亮他散亂的頭發,髒兮兮的破襯衫,快要凋零的花骨朵。
花朵破損不堪,青年也破損不堪。
一束光,一個人,幾朵花。
一個故事已被勾勒出雛形。
觀眾席第一排中間的評審稍稍前傾。
這個學生身上有故事感。
而故事感,對於一個演員來說,簡直是天賜的寶藏。
舞台的聚光燈是很燙的,楊焱感覺燈光一點點把寒意抹去。他沉默的往前幾步,抬手。
“咚咚。”虛空的木門被敲響。
燈光轉換。
楊焱被光晃眼,一瞬間看見舞台中央的椅子裏,坐著一個駝背的英國青年。
青年身體完好,發絲不斷掉落的塵土就如他破損的靈魂一般,它們一同墜地,融入黑暗。
楊焱緩緩邁步。
他在椅子上坐下,與那傷痕累累的青年合二為一。
花放在腳邊,他口袋裏掏出一疊皺吧的信紙。
“親愛的康斯維亞,午安……”
照在椅子上的光微暗,舞台後方微亮,人影隨著幹冰效果出現。
“我們今日已經到達第一戰區,這裏的環境比後方惡劣些,但還不錯,比想象中要好。”
人影窩在沙包後麵,老鼠吱吱叫著,炸彈在身側爆開,火光勾勒出一地破損的殘骸。
楊焱念完一麵,平靜的翻頁,紙張摩擦的沙沙聲清晰。
“親愛的康斯維亞,晚上好……”
燈光暗下去,冷白光模擬月色。
“第一戰區倒了很多人,不是因為炮火,而是疾病……但你不用為我擔心,我的身體狀態很好,每天還能吃上麵包,有幹淨的水源……”
後方人影咳嗽兩聲,背景傳來暴躁的聲音。
“糧食斷兩天了,水明天也要斷了,上麵是放棄我們了吧。”
人影動作稍頓,楊焱抬眼看著前方,眼中晦澀複雜的光流淌。
“我很想你。”
低低的呢喃盤旋在劇院中。
觀眾席一片寂靜,幾乎全部人都被他帶入到情景之中,一個一無所有的青年兵,在斷壁殘垣裏訴說著自己對愛人的思念。
楊焱低頭,又翻一頁。
“親愛的康斯維亞,你好……”
“戰局形式大好,長官說,等越過第四道防線,攻下凱爾特城堡,我們就可以凱旋而歸…我親愛的康斯維亞,我已經迫不及待見到你的月光般皎潔的容顏,我會從城外帶回桔梗花——和你一般純潔美麗的存在,我會把它插在你的發間,我們永遠不會再分離。”
話語結束,燈光刷一下全熄滅,後麵大屏幕亮起。
屏幕中,飛機扔下導彈,城市和村莊都淪為火海。
屏幕暗了,背景又亮,人影立在一座墓碑前,久久不動。
“親愛的康斯維亞,晚安,我將你安置在賽文湖邊,以往我們常在那漫步,如今留你一人,不知你是否喜歡青草和花朵的氣味,又會否會想念我。”
背景燈光熄滅,舞台上又隻剩下一束光,照著椅子,也照著楊焱。
“康斯維亞,失去你的日子我如身處煉獄,每每想起你的容顏,我都心如刀絞。我的身形被困在人世,靈魂去往天國,尋找你。這是失去你的第十七天,我終於無法忍耐痛苦,於是我在亨利家買了一根麻繩……
又一束光,觀眾抬頭看去,一根麻繩拴的圓圈在楊焱頭頂搖晃。
楊焱放下信紙,拿起花朵。他站上椅子,靜靜端詳著繩索。
椅子吱呀作響,楊焱緩緩道出心聲。
“康斯維亞,我迫不及待與你重逢,……我的雙手沾滿血腥,而你幹淨無暇,我害怕會被打入地獄,無法見到天堂的你。於是我囑咐亨利,將我的屍體與你同埋……縱使靈魂分離,我的骸骨也將與你永世相依”
繩索晃晃悠悠,楊焱一動不動。
他抬眼看著粗糙的麻繩,眼神中憧憬和希冀隨淚水漫溢。
他怔怔看著,
一滴淚滑過臉頰,,晶瑩與汙濁相對。
最終,他帶著花,平靜地將麻繩套入脖頸。
燈光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