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啟爾使勁地吐著氣——其實他想到了那個更快更好的排氣方法,隻是這實在不太文雅。
“維萊德。”
天使的腿快能夠到地麵了,於是便抬頭望向涅塞的方向叫道。他不知道涅塞的名字。隻聽以查這麽稱呼過這位年輕的朋友。
金發的惡魔態小夥子不在他原來的地方。
柯啟爾困惑地四處打量,隻見遠處紅色溪水翻出泡泡,一隻孤零零的手伸出水麵使勁地抓著空氣,還正向下遊不斷移動。
“呃。那個是你嗎,維萊德?”天使呆呆地問。
與此同時,那裏的紅色溪水激烈的攪動起來,十幾隻枯瘦的皮包骨的爪子從溪水中爆出,將那隻舉在空中的手用力拉回水底。
那一處的水麵開始沸騰起來,好像有人正在下麵使勁掙紮。
以查描述過這個地方。
混沌地獄大名鼎鼎的刑解處,火雷哲桑河。
柯啟爾認出那邪惡的不自然景觀,大驚失色,忙失聲喊道:“奇跡!奇跡!”
值得一提,和大部分天使不同的是,柯啟爾不很經常應用天使這一天生的能力。
一方麵,大部分致力於理論研究的人,都喜歡更精確更穩定的東西。
比如可以任意揉捏的法則法術,純天然無害的蔓靈咒術,還有秩序能量的那些指向型調用手段。而柯啟爾對這些都掌握的還算可以。
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和那些能力極其高強和純淨的熾天使比,柯啟爾的“奇跡”實在是太不穩定。甚至連保證“一定是正麵效果”都做不到。
奇跡受太多東西影響。
比如說,一絲微風,或者當天聖餐的餅太硬。
“相信我。如果你不總是那麽一驚一乍以至於影響到頭腦發揮的話。你的奇跡會更靈的。”以查曾經說過。
柯啟爾覺得實在是很難反駁。
不過他曾經覺得這也沒什麽關係。
他會的其他不天生招數也夠用。
隻是那些招數都需要足夠突破閾值的力量才能使出。
天生領域的天生能力則不受這個約束。這也是他現在唯一能使出的辦法。
……
……
柯啟爾有點後悔了。
他應該再平靜一下心情再召喚奇跡的,涅塞應該還能再堅持一秒鍾。
當時的心情太複雜了,具體是:
他一邊想從膨脹到失重的狀態擺脫下來,一邊希望力量恢複,一邊想要趕上去救出那個水裏的人,一邊希望這家夥能自己脫困,一邊希望火雷哲桑河可以停止流動——
因為那一坨在水底攪動的東西已經接近懸崖邊,要向黑壓壓的深淵掉去。
因此產生的奇跡也是這幾種想法的縫合體:
他膨脹的,本就圓滾滾的身子,一下子變得無比沉重,一坨鐵一樣“砰”地砸在了黑曜石的河岸上。
還沒來得及感謝秩序,天使發現自己的臉迅速地接近地麵,然後又有規律的接近天空——
柯啟爾意識到自己變成了一個硬質的巨大球體,正在沿著溪流流動的方向滾動。
可怕的還在後麵……
身體裏的氣體並沒有隨著硬質化消失,它們被集中軀幹到了一個令他感到蒙羞的位置。
噗!
那些渾濁的氣體從後方爆發——
這讓現在的大球柯啟爾勢不可擋地向前發射。
“原諒我!”
天使心中一邊湧出很多蘿卜,一邊使勁祈禱,一邊劈裏啪啦地滾過三百多塊凹凸不平的黑曜石。
啪!
身體在接近懸崖的盡頭磕到了一塊角度巧妙的石棱,彈了起來——
嘩——
柯啟爾重重地落在火雷哲桑河向深淵跌落的盡頭。
他現在龐大而圓潤的身軀字麵意義上奇跡般地不偏不倚,嚴絲合縫的堵死溪流的入口。
火雷哲桑豔紅的溪水被堵塞。從他三分之一的位置開始向上漲起蔓延。
柯啟爾感覺有很多東西撓著他本來是肚子的位置,癢癢的。
“哈哈——”
笑聲被撞斷了。
有一團事物從水下一個較深的位置,混合著一大堆淩亂的東西錘在了他的身體上。
一隻手伸出水麵,扒住了柯啟爾的上半部分。
太好了。
“維萊德。快上來!”天使感覺奇跡的力量在流逝,忙催促道。
“還上不去……”他聽到了年輕人艱難的聲音。
從他下後方傳來。
下後方。
柯啟爾驚恐的想要擰過頭。
但很遺憾的是,他的全身都成了那個硬質大球的一部分,脖子無法轉動。所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另一隻手從水裏僵硬的伸出,從另一側將他牢牢抓住。
水裏不是我要找的人……
又一隻手爬了上來。
然後是第四隻,第五隻。十幾隻手從四麵八方扒住了他圓滾滾的身體。
那個叫維萊德的年輕人絕對沒長這麽多手……對吧……
柯啟爾竭力讓自己向後仰。
嘩!
一個麵貌扭曲的灰色鬼臉出現在柯啟爾臉前一寸。
“啊!!!!!啊!!!!!!”天使撕心裂肺地慘叫起來,拚命地搖晃著自己,“奇跡!!奇跡!!!”
奇跡來了。
奇跡當然遵循天使的語言發生了。
不過這又是一個混雜著諸多複雜心情和需求的奇跡——比如遠離麵前的惡鬼,恢複原來的身體狀況,到維萊德的身邊去。
這些都非常正常。
但就在柯啟爾喊出的那一刻,有一個想法情不自禁地溜入天使的腦袋。
那就是:
“情況不可能再更糟了吧?”
……
……
能。
可以更糟。
偉大的一課。
柯啟爾想。
他此刻恢複了正常的,受傷的虛弱狀態,正和涅塞懸在峭壁半空,掛在同一根搖搖欲墜的樹枝上。
他們腳下是隱隱翻騰著的蒼白之蟲潮,令人眩暈的陰暗深淵。
火雷哲桑的赤紅溪水延綿不斷地從上方的斷口潑灑,澆在兩個家夥身上,讓他們不但無法抬起臉,還渾身勢不可擋地瘙癢起來。
不過即使看不見,他們也能聽到那些怪物並沒有離開,而是聚集在懸崖正上方,朝著下麵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淒厲叫聲。
“你……怎麽樣?”過了一會兒,涅塞打破沉默。
“我很好。”柯啟爾堅強地說,他的肩膀疼的像有人在不斷地拿尖頭靴子踢他一樣。
“好。”涅塞低頭盯著天使拉出一條赤紅水珠串的袍角,欲言又止了一會兒,“我的意思是,你有辦法嗎?”
“沒有。”柯啟爾一臉堅毅。
奇跡無論如何他都不打算再使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