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嗎?柯啟爾才意識到以查問的是什麽,以及剛才自己從維裏·肖那裏聽到了什麽。

“等等。”他說。餘光看到搗蛋龍一顛一顛的把維裏·肖拉走——秘法學者在龍背上像袋稻草一樣的彈動著。“為什麽?”他試圖理順思緒。“巫妖和多斯瑪斯是製衡世界不被歸零所吞噬的重要元素——”

“唯一元素。”以查說。“目前看來是這樣。”

惡魔的“目前”指的可能距現在有一段時間了,但柯啟爾決定不細究具體說法。渾身黑色鱗片的混沌生物滿身塵土,因為體溫回暖而發出微小的燃燒劈啪聲,一臉理直氣壯。天使想起自己列出的那一堆神聖而隆重的招呼列表。

“你還好吧?”他最終選擇問。盡量讓自己顯得委婉。“你休息了挺長時間。我還以為你不會再醒了呢。”

“噢。”以查摸摸自己的頭頂,一大堆砂石嘩啦啦掉了下來。他把手放在鼻子前麵,用古怪的表情盯著似乎是半枚蛋殼的東西,然後把它捏了個粉碎。“我沒必要醒。”他停了一下,似乎意識到了某種必要性,於是打著哈欠補充:

“唯星奇麵已經這樣了,又沒什麽辦法。都告訴你了……我不如多休息一會兒。你知道。我太累了。”

柯啟爾打量他。覺得自己最好別提有關靜動症的事。“但你現在——”

“現在有了唄。”以查拉了下嘴角,露出個弧度不足的微笑。“世界又要完蛋了。所以我們又有了辦法。”

對於世界又要完蛋這一點,柯啟爾還算有點頭緒。

大巫妖和多斯瑪斯二者不能缺其一,任何一方完蛋都會帶動整體的完蛋。當然,多斯瑪斯不會死去,而大巫妖們連天使能量元輪控製的史上最大規模的複活都能抵抗。他們不是那麽容易完蛋。

“完蛋”這個詞真的很不神聖。很不潔淨……

“藍勒溫肯定有屬於自己的獨門絕技。”以查好像猜到了他在想什麽,輕鬆地道。“他不用殺掉多斯瑪斯,複活大巫妖就能終結他們的存在。”

“呃。他肯定有……”他們在路上了。但柯啟爾還不知道要去哪裏。患病之前以查致力於把事情和計劃解釋的步驟清晰,道理明了。顯然他現在有了別的習慣。

惡魔公爵看他一眼。“問題是,為什麽他現在要把這些獨門絕技使用出來。你想問這個嗎?”

“我隻能認為,這個理由比睿沐岡厄更重要。比歸零重要。”柯啟爾猶豫了一下道。“比他爭奪了這麽久的世界舞台重要……”

“是嗎?我倒覺得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無論是對誰來說。”以查的語氣很輕鬆,好像在開玩笑。難辨真假。他聳了聳一邊肩膀。“或許吧。他覺得巫妖是更近在眼前的危機。就算是同樣大小的危機也有先後優先級差別。或許就是這麽簡單。”

糟糕的念頭也有先後。它們一個個冒出來,按照某種順序搶奪他的主意裏。柯啟爾試圖思考,突然對奧數學院擔憂冒上心頭。臨走前他和以查因特把學院委托給埃羅巴巴了——反正他也不再用對歸星議會負任何責任了。有充足的時間精力。並且精金元素對業務非常熟悉。

但願這個世界上沒有充足的時間精力和對業務的熟悉解決不了的問題。

“我們要去生死的雙層輪那裏嗎?”柯啟爾問。

他們走的是一條絕非在天使降臨秩序線上的道路,也和任何的低風險位麵通道沒有明顯重合。簡而言之,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巫妖們有危險,而關乎於世界的歸零。所以我們應該先去找他們。拯救他們免於毒手?”

“沒得拯救了。”以查用“非常理解,但你是笨蛋”的眼神看著他。“維裏·肖的消息恐怕是很久以前的。在我們慢慢吞吞地磨蹭過去之前,安迪們早就被幹掉了。”

柯啟爾吃了一驚。“那多斯瑪斯——”

“他沒事。”以查肯定地說,“藍勒溫的目標隻有死者。他對涅希斯的決定不太滿意,是不是?這太正常了。

既然一個伸腸·襯的複生物對他們有這麽大的威脅,那這些大巫妖的複生物呢?他們的複生物身體裏的恐怕就不是碎片了,而是真材實料的可回溯的證據——從這些證據就能複原當時的真相。藍勒溫恐怕是想消滅這些潛在的威脅——盡管連你和我都不知道怎麽能複活他們,但畢竟隻要是死掉的家夥,就有複活的可能。就像隻要活著就有死掉的可能一樣,這麽想也沒錯。”

柯啟爾不知道哪裏沒錯。

他憋了半天隻說出:“好。”

“對安迪們抱希望是不明智的。”以查說。“他們法力強悍。又有極其高超的拘禁能力。但他們不是邏輯聚合的對手。事實和理論都能說明。就連我也可以輕鬆的推算出這種結果。”

柯啟爾隱約從他話中聽出了什麽。

“還有一個。呃。還有一名死靈。”他想了想說。“一梅茲。原初奧數法師,他是死靈。沒被複活的死靈。而且他一定早就算到了這一切……”

“嗯。”

“那,我們去找他?”柯啟爾道。“我們讓他小心。保護他的安全?”他有了新的注意。“如果坍縮已經再度開始的話,或許他願意先代替巫妖們的永死之位一陣,保證世界不會再次被歸零吞沒……”

“他保證不了。我們也保護不了他。而且他也能通過計算得到這些預期值。”以查說。語氣開始變得有點煩躁。“我的天使。仔細想想。你覺得處於原初奧數法師的位置,他會怎麽辦呢?”

“他會……”

柯啟爾眨眨眼。他們落在一片滿是紅色岩石的土地上,順著地殼運動形成的溝壑七拐八拐,迎麵看到一個相當寬敞的洞口。

似乎感知到他們的來到,一頭半人馬從裏麵走了出來。他有一頭漂亮而狂野的卷發,看上去相當精壯,很年輕,表情嚴肅的可怕。他看他們的目光就好像已經認識了他們一萬年一樣。

“梅茲·五。這位是。”以查說。“這是一梅茲還活著的時候的名字。我們不需要進行其他介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