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恐怖禮物(下)
恐怖禮物(下)
兩人的事情就這樣在白家諸位家長的見證下定了下來。
白英爵和關眠被挽留下來過夜。
白家家長用明明很在意卻偏偏裝作不在意的眼神看著關眠跟在白英爵身後進了同一間屋子,然後發出一陣歡呼聲。過了會兒,白英爵抱著枕頭和毯子出來。
歡呼聲戛然而止。
堂二姑姑瞪著白英爵,熟悉的恨鐵不成鋼的情緒又抬頭了,“你出來幹什麽?”
白英爵抱著枕頭走到他們麵前,輕輕地歎了口氣。
堂二姑姑心立刻揪起來,“來日方長。可能在這裏他還有點不好意思,沒關係的,反正都已經答應結婚了,以後多的是兩人世界的時間。”
白英爵將枕頭啪得拍在二堂哥胸口,沒好氣道:“以後在我房間睡完午覺記得把你最可愛的蕎麥枕拿走。”
……
二堂哥看著其他人掃過來的不善眼神,尷尬地解釋道:“我的床被哈利尿濕了。”
大堂哥道:“你又讓狗上床?”
二堂哥道:“他不是普通的狗,他是我兄弟!”
大堂哥道:“那我是什麽?”
“呃,你是我堂兄弟。”
“也就是說,我還不如那隻狗親?”大堂哥笑了。
他一笑,二堂哥的腿就軟了,幹笑道:“這個不能這麽比。”
大堂哥突然抓過他手裏的枕頭,眯起眼睛道:“今晚我們一起睡吧,拉近一下我們岌岌可危的兄弟情誼。”
二堂哥:“……”
由於白家的熱情款待,關眠上班遲到了半個小時。
他換好衣服出來,就看到安全中心主管帶著昨天做筆錄的警察過來。警察穿著便服,但腰際鼓鼓的一看就知道是激光槍。
“梁警官還有些問題想問你。”主管將人帶到後,就轉身走了。
梁警官笑眯眯地看著關眠道:“你今天遲到了。”
關眠選了個較為偏僻的角落休息區坐下,“你想問什麽?”
梁警官昨天已經見識過他的冷淡,神情自若地選了他對麵的椅子落座,“我們已經檢查過假手。沒有指紋,沒有DNA,對方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橡皮膠是很普通的那種,查不到源頭。那枚戒指是仿冒品,材料普通,沒有明顯特征。木匣子倒是有點線索,它是用杉木雕刻的,根據雕刻手法和木匣子底部被刻意磨去的印記來看,可能是國外一家名叫ZATAFON的家具廠出品。我們正在聯係對方核實。”
“哦。”關眠波瀾不驚地聽著。
梁警官道:“關先生似乎對這些事情一點都不感興趣?”
關眠道:“我對經過不感興趣,我隻對結果感興趣。”
“如果關先生也很想知道的結果的話,那倒好辦了。”梁警官笑道,“我想知道更多的線索。比如說關先生最近是否得罪過什麽人?”
“這個問題你昨天已經問過了。”
梁警官道:“但是我並沒有得到答案。”
關眠道:“沒有。”
“這不是正確答案。”
關眠眸色一深。
梁警官笑了,“查檔案對警察來說絕對不是一件難事。我想你不介意坦白一下當初為什麽會進監獄的吧?”他說完,敏銳地察覺到關眠的情緒鬆弛了。難道說他抓錯了重點?梁警官若有所思。
關眠道:“我隻是在當年做了我覺得對的事情,況且,一年對我來說不能算是最近。”
梁警官道:“霍蓋在不久前被查出患有躁鬱症。”霍蓋就是那位在市政府門口被關眠揍了一頓的兒童心理學家。
關眠道:“關進去了嗎?”
“沒有。”梁警官道,“他的家人為他做了擔保。我們已經在調查他了,一有進展就會通知你的。”
“謝謝。”關眠邊說邊站了起來。
梁警官道:“如果你有什麽新線索,歡迎你通知警方。”
“好。”關眠將不耐煩非常明顯地掛在了臉上。
但梁警官似乎還不識趣,繼續喋喋不休道:“如果你覺得生命安全依舊受到威脅,可以向警方申請貼身保護。鑒於你之前收到過恐嚇,警方會酌情考慮的。”
關眠居高臨下地睨著他,“你不覺得這些事情用一個電話就能解決了嗎?”
梁警官露出正中下懷的笑容,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起身悠悠然地看著他道:“可是我還沒有你的電話。”
關眠愕然。
“如果你的電話號碼很長,我想我可以等你下班之後找一家餐廳慢慢地記下來。”梁警官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我叫梁勤鬆。”昨天一看到眼前這個男人,梁勤鬆心裏就有了好感。斯文俊秀的外貌,冷漠淡定的氣質,非常對他的胃口。所以今天一上班,他就找了個借口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他對自己的外表也很有自信,警局第一帥哥不是白叫的,而且他打好了算盤,就算第一次不成功,也可以來第二次第三次,反正這個案子一看就很棘手,絕對不是一回兩回能查清楚的。當然,能查清楚更好,破了案子更能給對方好感。
他如意算盤打得霹靂啪啦響,卻見關眠麵無表情地從褲袋裏摸出白英爵送給他他嫌別人問長問短而一直沒有戴的戒指,在梁勤鬆驚訝的目光下悠然地套在自己的無名指上,“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梁勤鬆尷尬地笑笑,收起名片走得比他還快。
經過這件事之後,警察就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的麵前。案子有什麽進展也都是托安全中心主管帶口信。
在離職之前,關眠知道了那隻木匣子的確出自那家家具廠,但是產品生產號已經被眼中損毀,無法還原,即使找到出產廠家也無法找到購買者。另外霍蓋那幾天的行蹤也被調查得一清二楚,確定他除了去醫院複診之外,沒有與家人以外的任何人接觸過。而他的家人也被確認那幾天隻往返與工作單位和家,沒有去過其他地方,更沒有寄過東西。
兩條線索都斷了,對警察來說,這件案子就成了懸案。但是對關眠和白英爵來說,之前的懷疑就越發接近事實,所以七天期限一到,白英爵就親自帶著關眠在會展中心辦好所有離職手續,送他到盛安集團所在鼎盛大廈。
鼎盛大廈並不是一幢樓,而是由六幢大樓組成的建築群,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非常的巍峨雄壯。
到了地下停車場,關眠和白英爵就分開了。
白英爵徑自上樓去辦公室,而關眠自己摸上人事部。
由於關眠反對自己和白英爵的關係曝光,所以白英爵隻能讓自己的助理當假公濟私的壞人,由他舉薦關眠入職。人事部經理最討厭這樣開後門進來的員工,畢竟盛安集團的任何一個職務都不是隨隨便便能夠進來的。就算是保安,也必須有保鏢資格證書以及一定的武術功底,而關眠的資料不說資格證書和功底了,之前還坐過牢,給人事部經理的第一印象就相當不好,所以看到他之後雖然客客氣氣的,但肢體語言卻表達著無聲的抗議。
關眠也不以為意,辦好入職手續之後,就跟著那個被專程叫過來的保安主管走了。
保安主管叫武深,綽曾是國內百家武術比賽冠軍,綽號武神。即使穿著製服也擋不住胳膊上彈起的肌肉。關眠站在他旁邊,立刻就被比得像支竹子,身材高挑精神,卻異常的瘦。
“你練什麽功夫的?”武深隨口問道。
關眠想了想道:“正準備學。”
武深腳步一下子就停住了。他的臉本來就黑,現在看上去更加黑,“你怎麽進來的?”
關眠道:“開後門。”
武深:“……”
人若是坦白到一定程度,也就其他人無從下嘴了。
保安一共有七個組,由七個字母來編。B組開始,每個組管理一幢樓,A組負責總體巡查,由武深親自帶隊。關眠被分到G組,管的是最冷清的樓。G組組長叫司空維,長相斯斯文文,但是眼角有條小疤,稍稍破壞了他的麵相。
見到關眠,司空維很是客氣,親自帶他參觀了一圈大廈,然後溫和地問道:“你是一個人完成任務,還是需要別人來協助你呢?”
關眠道:“聽安排。”
司空維道:“那先一個人試試看吧。不過我們這裏會有演習,你第一次上班可能不適應,要小心一點。”
關眠皺眉。直覺告訴他,他說的小心一點真的需要小心一點。
司空維離開之後,他一個人在被分配的幾個樓層裏逛來逛去。樓層到處都有攝像頭,他的任務並不繁重,像鼎盛大廈這樣的地方,可能保安一生都未必能遇到一次出手的機會。但他也知道,隻要有一次這樣的機會,那就是極大的考驗。很少有人敢動盛安集團,敢動的都不是省油的燈。
他晃晃悠悠地走了一個上午,眼見著要到吃飯時間,樓梯間突然衝出一個黑影,二話不說地一腳踢向他的肚子。
關眠反應力極快地往後一閃,思緒在零點零一秒做出反應,伸手去抓他的腿。他的確抓到了,但對方力大無比,直接又是一腳,正中他的胸口,直接把他的踢得往牆上一撞,撲倒在地。
司空維從樓梯間走出來,和動手的那人交換了個眼色。
司空維假惺惺地來到關眠麵前,蹲□道:“你沒事吧。”
關眠捂著胸口,狠狠地喘了兩口氣,用手撐著地,慢慢地坐起來。
“阿雄,你下腳太重了!”司空維裝模作樣地訓斥著。
那個阿雄嘀咕道:“我還比平時留了力呢,誰知道他這麽不經踢。”
司空維挑眉道:“真留力了?”
阿雄道:“真留了。”說完,眼神極為不屑地瞪了關眠一眼。他們這些人,自小練武,傷筋斷骨是常事。在他看來,像關眠這樣一點點痛都挨不住的人還真沒資格當保安。
其實關眠何嚐不是這麽想?他之前是真不知道當盛安集團的保安還有這麽多要求,若早知如此,他也不會這麽不自量力。
司空維見他賴在地上不起來,臉色有點不大好,“行不行?要不要請假回家休息休息?”
關眠問道:“幾點了?”
司空維一愣,低頭看手表道:“十一點半了。”
關眠一手支著牆,慢吞吞地站起來道:“到吃飯時間了。”
司空維:“……”
關眠吃完飯,終於緩過了氣,正要離開廚房,就看到白英爵的助理走過來。這個人還是白英爵怕他見麵不認識,特地介紹過的。
助理看到關眠立刻朝他使了個眼色。
關眠跟著他走到角落裏。
助理遞了個蘋果給他,“爵爺讓我帶下來的。他說是他省下來的。”
關眠拿著蘋果,鬱悶的心情稍稍平複,微笑道:“嗯。謝謝。”
助理道:“您是謝他還是謝我?”
“謝你,”關眠道,“他是不用謝的。”
助理臉色微紅。為什麽聽到他說不用謝比聽說要謝謝還要讓人覺得曖昧呢?“第一天上班還順利嗎?”
關眠道:“正在適應。”
助理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麽來,隻好道:“要是有什麽事,你就來一號樓找我。”
“謝謝。”
助理這才放心地走了。
關眠轉身從角落裏出來,剛好看到司空維和阿雄朝這個方向看過來。助理的背影還沒有消失在走廊,想必落入對方的眼裏。
不過關眠並不覺得如何。反正對方對他的印象已經停留在一個開後門的無能人士上,現在也隻是讓他的這種印象更加明朗而已。
司空維衝他笑了笑,勾起眼角的疤痕,讓他看上去左右臉不太對稱。
“哇,還有人專門送蘋果啊。”阿雄湊過來。
吃水果不是什麽大事,反正食堂也會提供各種水果,不過今天的食堂剛好沒有提供蘋果,所以關眠手上蘋果的來曆就頗耐人尋味了。
關眠看了他一眼,拿著蘋果走了。
阿雄忿忿道:“這個人太跩了!”
司空維看著他的背影,搖頭道:“算了。”
阿雄怒道:“憑什麽算了?武深那個烏龜王八蛋擺明針對我們。我們這些人裏麵就你的身手和他差不多,上次個人賽不還差點贏了他?但他每次都把厲害的人挑到自己組,把最差的人送到我們組,這樣我們一輩子都不可能在武鬥團體賽中拿到冠軍!還武神,我看爛人才對。”
司空維道:“即使是他的錯,就不必把氣撒在別人身上了。”
阿雄道:“拿這種不自量力的人出出氣怎麽了?誰讓他沒本事還偏偏要擠進來。我們幾個誰不是從小摔到大打到大的?就他金貴。”
司空維道:“我覺得這個人……不像是那些進來混飯吃的。”
阿雄道:“是啊,他高級,他進來混蘋果吃!”
司空維知道他在氣頭上,說什麽都沒用,也就由著他去了。
但他沒想到阿雄上午踢了人之後還不過癮,下午又去找茬,這一找就找出事來了,竟然硬生生將關眠的手扭得脫臼,雖然很快又被阿雄給扭了回去,但這件事到底驚動了武深,很快人事部經理和助理都知道了。
助理滿頭大汗地跑來,看到關眠閉著眼睛躺在沙發上,嚇了一大跳,知道他並沒有什麽大礙之後才稍稍鬆了口氣。饒是如此,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向白英爵作了匯報,然後親自送關眠去地下停車場準備上醫院。
白英爵已經開著車在那裏等了。
助理扶著關眠上了車,才鬆了口氣,心裏卻盤算著是不是要先下手為強,開除那個阿雄。但這件事並沒有想象中好辦。盛安集團的保安部是非常特殊的一個部門,他們來自於武術界,有太多與公司格格不入的規矩。比如像這種私下切磋,公司其他部門要是發生這種事情早就讓他收拾東西走人了,但在保安部那是很正常的,公司向來睜一隻眼閉一眼。畢竟讓他們一天到晚閑著發黴隻會浪費他們的身手,說不定等真要派用場時個個都不頂用了。但考慮到關眠和白英爵的關係,這事又不處理不行……
助理一個人糾結了好一會兒,才忽然想起處不處理這件事的權限不在他這兒。
“……”
對著明顯一臉倦色的關眠,白英爵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對於保安部的特殊他也有所耳聞,但是一來他當時太想讓關眠加入自己集團,二來他對保安部知道的隻是皮毛,並沒有想到他們竟然真的會下辣手……原以為他們看在助理的麵子上,多多少少會有所顧忌。早知如此,還不如直接公布他們的關係。
感覺到白英爵不斷看過來欲言還休的目光,關眠終於開口了,“是我咎由自取。”
白英爵道:“是我考慮不周。”
關眠道:“當吃一塹長一智了。”
白英爵斟酌道:“要不要考慮一下公司其他位置。”
經過這件事,關眠也的確不想回到保安部了,倒不是因為他被踢了一腳,扭了一下,而是他就算再被踢上十腳扭上十下,自己也不會成為合格的保安部員工。
“你真的缺數據分析師?”
白英爵暗暗鬆了口氣,“有兩個,但是不夠。”高級數據分析師的人數有限,能請到兩個已經很不容易了。
“好吧。”反正他是不是數據分析師,遊海波都不會輕易放過他了,他又何必再委屈自己。
白英爵道:“那個人我會給警告處分。”從保安部一向的傳統而言,這已經算很嚴厲了。他說完,朝關眠看了一眼,發現他捂著胸口,不由蹙眉道,“怎麽了?”
“被踢了一腳。”
“……嚴重警告處分。”
不過,最後阿雄隻是寫了封二十字的檢討書。關眠認為這件事錯在自己,理應受到教訓,所以不讚成為他破例。
白英爵表麵上什麽都沒說,但私底下讓助理在今年武鬥的個人賽裏為自己報了名。反正他也不喜歡用集團總裁和董事會主席的名義假公濟私,用關眠未婚夫的名義解決更合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