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在謝子獄的雙眸裏。

一場極其專業並且駭人聽聞的凶殺案在這一瞬間發生。

當簡年的那具身體倒在地上的時候,謝子獄才反應過來。

他大步跑了過去。

街上所有的人都似像尖叫著逃開,隻有他逆著人群而上,半跪在了簡年的屍體的身邊。

他下意識的想要探索摸摸簡年的鼻息,但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子彈正中眉心,他在這一瞬間死亡,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

那雙永遠都帶著溫柔笑意的瞳孔已經完全擴散,那張臉上並沒有絲毫掙紮與恐懼。

簡年甚至依舊還是剛剛和謝子獄說話時候的表情。

謝子獄盯著那雙渙散的瞳孔看了一會兒。忽然又像是驚醒一般,清醒過來。

他第一時間就仰起頭來,眯起眼睛,盯向了一個方向。

按照剛剛子彈射入眉心的角度,狙擊槍應該是從那個方向過來的,

那裏有幾棟大樓,大樓的表麵還都是反光的玻璃。

陽光映照之下,白花花一片,看不出有任何異常。

謝子獄收回目光,指尖在簡年的身下摸了摸,摸到了一顆子彈。

他眯著眼睛,看向子彈上的編號——

很專業的狙擊槍,不是一般人能搞到的。

就算。聖亞斯持槍的資格要比在華國寬鬆很多,但這種槍依舊是在禁用名錄之內。

簡年到底是什麽身份?居然會遭受這樣專業的暗殺。

謝子獄像是機器人一樣,冷靜理智地分析。

他並不是沒有見過死亡,曾經跟在父親身邊的時候,也見過很多比這更血腥可怕的場景。

可是現在,他心裏忽然湧上一股近乎茫然的無力。

那些他想說的話想問的問題,不清不楚地堵在喉嚨口,叫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謝子獄。”他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殷甚大步走了過來,叫了一聲謝子獄之後,雙眼死死的盯著地上倒在血泊裏的身影。

“怎麽回事?剛剛發生了什麽?”

殷甚死死皺眉,不敢置信地看著地上的人。

幾分鍾前,他還在笑著和他們說話。

殷甚看了一眼星星,便想到了謝子獄今天十分反常的舉動。

於是便提前離開,準備將他自己見過簡年這件事告訴謝子獄。

沒想到,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幅慘烈的場景。

狙擊槍暗殺非常專業,看上去應該是蓄謀已久。

謝子獄蹭掉指尖上的血跡,站了起來。

少年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唯有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地上的屍體。

他瞳孔有著輕微的抖動。

“我想,如果我剛剛送了他,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件事情?”

殷甚走過來拍了拍謝子獄的肩膀:

“不要這麽想。既然是蓄謀已久,並不會因為你的選擇而有所改變。”

很快,警察就來到了現場。

這是一場極為惡劣的凶殺案。

在繁華的大街上,當著那麽多的人的麵,一槍斃命。

甚至凶手都沒有露麵。

警察們很快確定了幾棟大樓,可是層層包圍的時候並沒有看到任何有嫌疑的對象。

警察們封了城,開始盤查每一輛進出城的車輛。

地上簡年的屍體也被抬走。

謝子獄作為第一目擊證人,被警察留下了聯係方式。

現場很快被處理幹淨,謝子獄卻盯著地上那一灘暗紅的痕跡,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明明對方隻是一個和自己見過幾次麵說過幾句話的人。

即便他的語言行動和思維看上去都理智且正常,但是他的情緒似乎被什麽包裹住了。

陌生混沌,痛苦且掙紮。

殷甚著謝子獄的表情,忽然開口道:

“簡年應該是認識你的,而且是在你很小的時候,他就關注過你。

“我沒有和你說,我見過他。在把你接出孤兒院的那一天,我看到他了。

“他看上去很在意收養你的是誰。盯著我看了很久。

“雖然最後我們並沒有交流,但是我對他的印象深刻。

“謝子獄,我記得你和我說過,你很恨你的親生父母。

“但是我知道。你其實一直在想找出他們。”

謝子獄忽然指尖顫抖了一下,咬著牙道:“我想找出他們,隻是為了報複他們。

“我想讓他們嚐嚐我曾經所受的那些痛苦。”

殷甚點點頭:“好,那就算是像你說的這樣,簡年或許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想怎麽做就去做吧。”

殷甚用力捏了捏少年的後頸。

那個他從孤兒院帶出來的,瘦骨嶙峋滿臉陰沉的小孩子,已經完全長大成為能和他有對抗之力的男人了。

謝子獄搖了搖頭:“我沒有什麽要做的。我……”

他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

深深吸了一口氣,往醫院裏走去。

“分公司的幾個文件都在星星病房裏,我過去看一下星星……大概什麽時候能醒來?”

殷甚:“麻醉藥效過後,大概要等到明天上午星星才能完全清醒。

“不過必須在ICU裏麵好好休養,不方便探視。我們兩天後恐怕才能見到她。”

“我知道了,”謝子獄點點頭。

兩人並肩走向了星星的病房。

謝子獄拿起桌上的文件,朝著殷甚撇了一眼:“哥,我先走了。”

殷甚點點頭。

謝子獄走出星星的病房,在醫院的走廊裏走了兩步,腳步忽然頓住了。

他的目光撇向一邊。

那是簡年的辦公室。

簡年是醫院裏地位很高的醫生,所以他有單獨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鑰匙應該也隻有他自己有。

辦公室的門鎖著。

謝子獄站在門前,忽然鬼使神差地,他將手裏的文件上麵的回形針拿下來。

掰成了一條帶著微彎弧度的鋼絲,捅進了那鎖孔裏。

短短幾秒鍾,“哢嚓”一聲,鎖開了。

他不是第一次做這種壞事,但是卻是第一次緊張地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