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裏。

他這幾年一直住在這個公寓裏,沒有搬走的意思。

萩原家的財力還不足以支持萩原研二在東京最熱鬧繁華的地方買房子,所以他還住在警視廳分配的公寓裏麵。

他在警視廳工作了這麽多年,還立了很多次功,萩原研二早就已經晉升到了警部的位置,也能去更好的公寓居住,但萩原研二似乎對這個公寓情有獨鍾,一直住在這裏,沒有搬到其他地方的意思。

這裏的確有變化,但基本的布局卻幾乎沒怎麽變過,房間裏勉強算得上整潔,廚房還有下午做飯的時候剩下來的廚餘垃圾沒有收拾。

此刻的萩原研二卻沒有什麽興致去收拾這些東西,甚至沒有開燈,連外套也沒有脫,直接倒在了**,把臉埋進了被子裏。

疲憊和長久的心理壓力讓萩原研二有些難以控製自己的狀態,在月野宙出現後,這種壓力並沒有得到釋放,反而愈加深重,過了今天,更是沉重得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在同事看來,萩原研二這幾天除了總是請假之外沒有任何異常,上班的時候也如同往常一樣,可隻有鬆田陣平知道萩原研二這幾天有些心不在焉。

原因自然是因為醫院裏麵的月野宙。

但鬆田陣平可沒有調侃萩原研二的理由,因為他自己也差不多。

他們兩個倒是不會在上班的時候發呆影響工作,但防爆組需要出外勤的情況並不多,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警視廳裏訓練和接受更深一步的學習。

可休息時間,同事們就會發現萩原研二一個人對著電腦弄著什麽東西,要麽就是看著手機發呆。

不像是談戀愛,反而像是遇到了什麽困難,大家去問也得不到回答。

比起現在……

萩原研二踢掉了鞋子,在**翻了個身,在黑暗中注視著雪白的天花板。

他在擔心月野宙。

早就應該明白的。

明白月野宙雖然失憶,可他在港口黑手黨經曆的那些並不會就此煙消雲散,那種警惕所有人的本能已經刻在了靈魂之中。

哪怕麵上看著再溫柔,但對著陌生男人無故地接近到底還是會警惕,擔心他們會對自己不利。

陌生人……

也是,自己現在對月野宙來說就是陌生人,和鬆田陣平來說半斤八兩,誰也別嘲笑誰了。

萩原研二和喜歡打直球的鬆田陣平不同,他並不會把所有的情緒和想法表露出來,而是一點一點地靠近,試探出月野宙的心理防線在哪裏,最後在安全線之外停下,然後等待下一個機會。

很慢,但是也很安全。

他要想想怎麽才能讓月野宙接受自己。

明天繼續去找他?

不行,昨天給他送飯已經引起了他的警惕,也不想讓月野宙每天都餓肚子,與其天天去他麵前刷存在感,還不如保持一定的距離,讓月野宙有一個喘息的機會。

萩原研二腦子裏麵亂七八糟的,想了不少東西,可月野宙已經回來了這個事實還是給了他安全感。

在**輾轉反側的萩原研二從外套裏麵摸出了手機,在通訊錄裏麵找到了被分進了特別關心裏的,月野宙的新聯係方式,給應該已經睡下的月野宙發了想條消息。

【晚安】

那麽,從讓他接受自己開始吧!

*

月野宙沒有吃萩原研二送的東西。

他原本以為自己要餓肚子的,但春田護士給他送的飯菜倒是解決了這個問題。

萩原研二送來飯菜被丟進了垃圾桶,而春田護士帶來的這些飯菜他甚至也不敢全吃,隻能吃掉三分之一,做出淺嚐輒止的表象。

畢竟自己應該吃掉萩原研二帶來的飯了,但是又不能浪費春田護士的好意,所以一起吃了一些。

果不其然,在月野宙再次睡下,春田護士過來收拾垃圾時見到了自己帶來的那份也被吃了一部分的菜。

“不會吃撐了吧。”春田護士果然很高興,不過還是有點擔心月野宙吃了這麽多會不會吃到撐。

反正在春田護士看來,月野宙人是很好,但是對自己的身體從來不上心,總是為了別人不顧自己身體的狀態。

明明有那麽厲害的身體素質,幾乎不會受傷的,可他每次累過頭都是因為幫了別人。

春田護士輕手輕腳地收拾了垃圾,這才離開。

月野宙這才沉沉睡下。

他受的這種皮肉傷並不嚴重,以月野宙的體質好得很快,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就沒什麽不適的地方了。

如他預料的那樣,萩原研二的確沒有來,但來的人換成了鬆田陣平。

而鬆田陣平來的理由還非常充足。

他來給月野宙做筆錄。

其實做筆錄這件事本不應該讓鬆田陣平來的,但耐不住鬆田陣平自告奮勇從分部警署的同事那裏搶走了這個活,而昨天的事情大家也看在眼裏,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竟然還真的把這活給了鬆田陣平。

鬆田陣平一大早就過來了,不過他好歹還記得等月野宙吃完飯再來。

月野宙見到對方並不意外,配合的做好了筆錄,鬆田陣平這才合上了做筆錄的本子和錄音機說起了私事。

“說起來,你真的一點都記不起來嗎?”鬆田陣平猶豫了好一會之後才問。

月野宙歪了歪頭,發絲垂到臉邊,似乎不太明白鬆田陣平為什麽要問這句話。

“確實記不起來。”月野宙說道。

這還是他醒過來這麽久之後除了醫生之外第一個來關心他記憶的人。

“不會害怕嗎?”

“為什麽會害怕?”月野宙明白鬆田陣平在試探自己,但他還真不怕。聽到鬆田陣平這麽說之後,還反問了一句,“雖然偶爾有些麻煩的地方,但其實還挺輕鬆的。”

知不知道的對他來說無所謂,裝作自己不知道反而能省很多事情,不然自己還要應付這些人那熱情的友情?

但是對於月野宙來說鬆田陣平他們真的就隻是陌生人而已。

所以還不如繼續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輕鬆嗎?倒是像你會說出的話。”鬆田陣平抓了一把頭發,“其實這樣也挺好的,但是如果你有機會恢複記憶……會選擇恢複嗎?”

“……隻要不是以前的債主找上門來說讓我還錢應該都不會想要找回記憶。”月野宙想了想之後給了一個出乎鬆田陣平意料的回答。

“聽春田護士說我在醫院裏麵昏迷了三年,而這三年裏沒有一個人來看過我,這不就說明我以前沒有家人和朋友嗎?既然沒有其他的感情牽掛,那麽有沒有記憶其實並不重要。”

月野宙隻是在單純地陳述現實,可是對麵的鬆田陣平卻好像是受到了打擊一般握緊了放在大腿上的拳頭,在月野宙有些詫異的看向他之後也隻是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鬆田陣平完全可以解釋說並不知道月野宙在醫院裏麵這才沒來看他,可到了這個地步,忘記了一切的月野宙可能都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麽要道歉。

“沒事!現在我就是你的朋友了!”鬆田陣平隻能這麽說,“有什麽事情可以找我!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在沒找到房子之前也可以住在我這裏。”

過於熱情了。

這就是為什麽自己不願意暴露自己知道一部分過去的原因。

他本就是無法輕易對人付出信任的性格,更何況他還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警惕和提防早就已經刻入了他的基因,哪怕是跟在他手下五六年的手下都無法信任,更何況這些僅有一麵之緣的警察?

所以還是失憶比較好。

更何況跟他住……這也太親密了,月野宙根本就受不了和別人住在一起。

“這個就不用了,我會先住幾天酒店。”月野宙拒絕了他的好意。

至於出院來接他那就更沒有必要了,他連關係稍微好一些的萩原研二都拒絕了,又怎麽會接受鬆田陣平?

月野宙覺得自己第二天就能出院,但醫院這邊覺得月野宙還需要多養一段時間,硬是多留了他好幾天,這才鬆了口,讓月野宙辦理了出院手續。

等到月野宙換好了便服,背著背包站在醫院門口時這才有一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他終於從醫院裏麵逃出來了。

月野宙在門口伸了個懶腰,呼吸著自由的空氣,腳步輕快地走向地鐵口。

他已經在住院的這段時間決定好了。

他要去米花町。

因為月野宙需要那個知名度,自己這段時間一直在醫院裏麵住院,沒有刷知名度的機會,而想要知名度就要在漫畫中出現,然後解鎖後麵的漫畫內容和《無間深淵》的內容。

前者無所謂,月野宙比較想知道《無間深淵》的內容。

這大概是一種【我可以不在意,但不能不知道。】的心態。

而什麽人能在漫畫出現呢?

主角和他周圍的配角。

畢竟這部漫畫是圍繞著主角而展開的,而且這是一部推理漫畫。

至少從表麵上來看,這個漫畫和自己以前生活的那種邪道少年漫畫完全不是一個類型,就連主角也不一樣。

這一部漫畫的主角是工藤新一,一個普通人。

沒有異能力的普通人。

和處處是異能力者的橫濱比起來,東京簡直就像是天堂一樣安全。

同樣都是主角,工藤新一就是個普通的高中生偵探,根正苗紅的正義之輩,根本不會殺人,更何況自己曾經在工藤新一麵前出現過,還是以一個受害者的形象出現。

自己這次大概可以不用做和主角組作對的反派,而是一個普普通通,可以偶爾出現一次刷一下存在感的配角出現。

普通人真好啊。

月野宙由衷地感歎。

完全不用擔心生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