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哪個少男不懷春
“星曆1o27年,9月22日,‘二疊紀’艦隊,433號試驗艦。
億馬赫飛行第118天,二次巡航仍舊沒有任何發現,這個新興的宇宙並沒有我們期待的新物質,也沒有我們一直以來尋找的人,艦隊長在今天淩晨發布了返航指令,半小時後我就要和‘二疊紀’一起回到敦克爾聯邦。
成年之前最後一次旅行,這次回去以後短時間內我都無法離開向導學校了,除非他們幫我找到一個合適的異能者。
長大真討厭。
實驗仍舊是老樣子,實驗體z穩定得讓人發指,好像任何環境都無法讓它們紆尊降貴發芽開花。如果我也像它一樣穩定該多好,那樣就永遠也不用擔心發|情期的問題了。”
陳晟在日誌本上畫下最後一個句點,合上扉頁。這年頭已經很少有人使用紙張這種笨重的東西來記錄文字了,但他仍舊保持著這個奇怪的嗜好,以至於前年過生日的時候哥哥送了他一箱子竹片,建議他把日記刻在竹簡上,好顯得更裝逼一些。
當然陳晟不是為了裝逼,他就是單純喜歡墨水筆在紙麵上摩擦的沙沙聲,無法言喻,就是喜歡。
“滴滴——”定時器發出提示聲,還有二十分鍾艦隊就要出發回敦克爾聯邦了,他必須在十分鍾內做完最後一次狀態檢查。
這艘試驗艦隸屬於“二疊紀”艦隊,“二疊紀”是聯邦第二支宇宙遠航艦隊,第一支叫“四分衛”,是一百六十七年前加百列叛亂的時候無意間流落出去的,所以“二疊紀”除了宇宙探險,還肩負著尋找“四分衛”的使命。
在無數個未知的宇宙之中尋找一支艦隊,無異於大海撈針,從內心講陳晟不認為這件事真的能成功,不過他那德高望重的祖爺爺顯然不這麽想,四十年前聯邦啟動“宇宙遠航”項目的時候他老人家興奮得差點突發腦溢血,不顧所有人反對將他們家的祖業“陳福記”賣掉了一半,全部用於資助“宇宙遠航”項目。
所以最後整個艦隊都是照他老人家的意思命名的,當初大家都以為這個艦隊會叫“陳福記”,或者叫“陳苗苗”(這是他老人家的名諱),結果他眼睛眨都沒眨就說:“叫‘二疊紀’吧。”
聽姑祖奶奶家的二表叔的三孫子說,“二疊紀”是祖爺爺基礎學校棒球隊的名字,人人都知道,他老人家是個棒球迷,年輕的時候還打過少年賽。
不過後來大伯爺家的六侄子的外孫女說,祖爺爺當年也就是個業餘替補的水平,根本沒資格進入“二疊紀”這樣高大上的職業隊,真正在隊裏叱吒風雲的應該是他的好基友——馬洛·辛普森。
馬洛·辛普森這個名字在敦克爾聯邦那是家喻戶曉,作為向導童軍的陳晟小朋友從小就聽著他老人家的故事長大,他就是一百六十七年前帶領第一支宇宙遠航艦隊“四分衛”飛出母宇宙的人,也是敦克爾聯邦曆史上最年輕的星將,最年輕的艦隊長。
他還是敦克爾曆史上第一個分裂者漢尼拔·辛普森的兒子。不過他的母親卻是聯邦曆史上第一個獲得“金木蘭”勳章的女上將莉莉茲·藍瑟。
除此之外,他的外公是叛國者,他的哥哥是史上最強大向導,他的好基友是聯邦首富……總之他的親友團完全是冰火兩重天,不是聲名狼藉就是德高望重,一般人生活在這麽複雜的圈子裏恐怕早就精分了,他卻堅強地活了下來,最後還成了其中最為超凡的存在。
說以說英雄就是英雄,一般人是勝任不了這麽牛逼的崗位的。
比如陳晟,就是按部就班的典範,他出生在聯邦首富“陳福記”,祖父母和父母都是高級軍官,兄弟姐妹個個出類拔萃,連那個沒事就喜歡變賣家財燒錢玩的祖爺爺,當年也號稱“通古斯之王”,掌管聯邦最牛向導學校近四十年。
至於他本人,智商超群,性格開朗,唯一比較悲催的是六歲那年被發現有向導性,不得不離開家人進入索羅斯向導學校。不過比起一百多年前向導們的境遇已經好了太多,尤其是成年之前,因為不會發|情,他們被允許參加一些安全性比較高的社會活動,還可以參加向導童軍,與異能者軍人在一定的監管之下共同學習和工作。
陳晟因為穩定性好,成績出色,被選中參與這次“二疊紀”跨宇宙遠航,這也是他成年前最後一次參加大型社會活動——《向導保護法》規定成年後向導必須呆在向導學校,直到與相容的異能者結合,才可以在伴侶的允許之下繼續自己的事業。
【但願我能很快遇上一個靠譜的女異能者】陳晟一邊做狀態檢查,一邊對自己的量子獸——一隻淺黃色的蜂鳥說【不過聽說有資格進入遴選名單的異能者都不會太年輕,上帝保佑,千萬別讓我遇上個四五十歲的老太婆】
【四五十歲才中年呢,根本不是老太婆,而且你不是基督徒,求上帝有什麽用?】蜂鳥嚴肅地說。
陳晟早已習慣自己一板一眼的量子獸,自顧自地吐槽下去【性格測試說我有雙性戀傾向,也許我會喜歡上一個男人也說不定……話說我現在就想這些是不是太早了,畢竟還有一年多我才成年呢】
【這是正常的,你已經快十七歲了,荷爾蒙指數上升是很自然的事情】蜂鳥一本正經地說,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也有那麽一點點情趣,又加了一句【哪個少男不懷春嘛】
陳晟“嗤”了一聲對它表示鄙視,關閉實驗艙往主艙走去。
“這裏是433號試驗艦,現在向旗艦發送狀態檢查結果。”陳晟將表單上傳給旗艦。幾秒鍾後旗艦回複:“狀態檢查已收到,433號試驗艦準備隨隊起航,倒計時四分五十七秒,四分五十六秒……”
【回家咯】陳晟伸個懶腰,帶著自己的蜂鳥往休眠艙走去。就在這時,實驗艙忽然發出警報:“警報!121號培養室發生異常情況,需人工緊急處理!”
陳晟嚇了一跳,轉身立刻往121號培養室跑去,還有四分鍾就返航了,“二疊紀”的宇宙傳送通道已經打開,這種時候千萬不能出事!
“係統,詳細報告!”陳晟站在實驗艙門口,通過智能係統檢查內部情況,“異常原因找到了嗎?”
“實驗體‘z’無故激活,正在以無法控製的速度生長!121培養室已經破壞,它正在向相鄰的12o和122、154等培養室蔓延!”
陳晟驚呆了,那個在他日記中被稱為“穩定得讓人發指”的實驗體z,居然在這種時候激發活性,還瘋狂生長!
“是否立刻毀滅失控實驗體?”係統發出詢問,“計算顯示半小時內它將充滿整個實驗艙,一小時內將占領主控室!”
“立刻毀滅!”陳晟果斷下達指令,艙門上紅燈亮起,透過門上的觀測窗,他看到艙內迅速升起淡黃色的濃霧,氣壓計指數瘋狂上升!
“已播撒神經毒素,藥物正在起效,壓力減輕,實驗體z暫時停止生長。”
陳晟鬆了口氣,然而不等他回過神來,警報再次響起:“實驗體z恢複活性,細胞數量以幾何級數增加……它開始加速生長了!”
“天!”陳晟後退一步,發現不知何時自己背後已經是冷汗涔涔:實驗體z失控了,神經毒素不起作用,實驗艙正在被瘋狂占領,接下來將會是主控艙、生活艙……很快,整艘船都會成為它的地盤!
“情況比之前預想的更壞。”係統提示再次響起,給陳晟脆弱的神經雪上加霜,“培養室破壞度已經超過5o%,實驗艙氣密性正在降低,失控生物即將衝破隔離門。建議立刻上報旗艦!”
“……好的。”陳晟艱難地說著,額頭的冷汗一滴一滴掉了下來,“接通旗艦。”
“這裏是‘二疊紀’旗艦,433試驗艦請回答。”旗艦熟悉的聲音傳來,但陳晟已經無法保持之前平靜的心情:“報告旗艦,433試驗艦發生緊急汙染,汙染度六級。”
“請報告汙染原因。”
“實驗體z生長失控,現已經占領實驗艙6o%的空間,神經毒素無法起效,隔離門即將被衝破。”陳晟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鎮定點,但依舊戰栗而恐慌。
旗艦沉默少頃,沉聲道:“宇宙傳送通道已打開,暗物質引擎滿負荷運轉,旗艦無法停止這次傳送,否則我們將永久滯留在這個宇宙。向導童軍陳晟,請立刻將433號試驗艦撤出返航編隊。”
這是要棄船的意思了……陳晟無奈道:“是!”
“請你在一分鍾內完成撤離,自清潔後乘坐穿梭機轉移至41o號運輸船。”旗艦道,“倒計時五十九秒,五十八秒……”
陳晟飛快跑進主控艙,調整方向將試驗艦駛出預定航線。設置坐標花費了半分鍾的時間,當他衝進清潔室的時候,倒計時已經數到了“十八”。
刺鼻的噴霧緩緩升起,陳晟感覺自己的心髒跳得比蜂鳥還要快,耳朵內血液湧動的聲音像急促的鼓點,敲得他耳膜發麻。
然而今天注定是他的倒黴日,就在綠燈亮起,提示自清潔完成的時候,係統再次發出警報:“實驗艙破裂,實驗體z衝破隔離門,正在向主控艙蔓延,整艦汙染已達九級!”
完了!陳晟大腦一片空白,整艦汙染度超過九級,意味著必須全艦隔離,包括他這個實驗員在內,否則很可能將不安全因素帶入其他艦艇!
沒有時間了,他不能就這樣飛去41o號運輸船,如果他的身體已經被實驗體z感染,他會把同樣的厄運帶給41o上其他船員。
“433試驗艦,你超時了,請立刻轉移至41o號運輸船!”旗艦倒計時結束,發來催促 “艦隊即將完成傳送,我們不能讓41o運輸船等你太久!”
陳晟開始發抖,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做出正確的決定:“433試驗艦汙染度超過九度,申請全艦隔離,旗艦,我不能轉移了,請41o按計劃撤離。”
沉默,陳晟咽了口唾沫,一邊哆嗦一邊堅定地道:“再見,旗艦,請告訴我的父母我愛他們,還有我的哥哥……”說完,他毅然關閉了通話係統。
沒救了,穿梭倒計時還剩三秒,這是他們這次航行的最後一次傳送,旗艦沒有多餘的能量再開啟下一次通道,如果為了他放棄返航,整個艦隊都會被滯留在這個陌生的宇宙。
早在參加這次遠航之前,他就和全體船員一起宣過誓,要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永遠把集體利益放在第一位,他不能為了自己一個人讓整個艦隊陷入險境,這是向導童軍最高準則,也是他做人的原則。
雖然他還不到十七歲,嚴格地說根本不算是個成人。
【他們走了】蜂鳥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驚醒了陳晟。走出清潔艙,他聽到船艙裏警報聲此起彼伏,失控的實驗體z正在瘋長,主控艙已經被占領,隻有生活區暫時安全。
係統提示艦隊已全部撤離,現在,整個宇宙隻剩下了他這一艘船。
【我們要死了嗎?】蜂鳥猶豫著問。
【是的】陳晟腿有點發軟,站在原地定了定神,往生活區走去【實驗體z失控了,我的身體可能已經被感染……你說得沒錯,我們馬上就要死了】說到一個“死”字,他忽然有點想哭,但忍住了,打開休息艙走了進去。
“係統,封閉生活區。”陳晟給主控係統下達命令,“我們還能堅持多久?”
“實驗體長得太快了,最多支持半個小時。”係統回答,“半小時後它會衝破隔離門,塞滿整艘試驗艦。”
這麽說還有最後半小時……陳晟關閉係統,關閉各種警報,耳邊終於徹底清淨下來,隻聽到蜂鳥急速振翅的聲音。
【現在怎麽辦?】蜂鳥有點茫然,停在他肩膀上問他【我們還能做點什麽?】
陳晟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它,想了一會兒,無奈地說【等死……或者我們可以互相做個臨終關懷】他很奇怪自己在這種時候還能跟自己的量子獸開玩笑。
【哦】蜂鳥惆悵地歎了口氣,跳下他肩頭,在桌子上來回走了兩圈【別傷心,人總是要死的】
【是啊,總是要死的】陳晟苦笑【可是我死得也太快了吧?我以為我的人生會一直順利下去,畢竟前十六年都很順不是嗎?好吧,可能我之前把好運氣都用盡了……媽的,我還是個處男呢!】
【我也是啊】蜂鳥再次惆悵地歎氣【哪個少男不懷春】
【你又在胡說些什麽】陳晟被它氣笑了【有空糾結這個,不如想想臨死前還能幹點什麽】
【來一發】蜂鳥不假思索地道。
【和自己嗎?】陳晟白它一眼。
【總不能和我吧?】蜂鳥也白他一眼【你不是還有右手嗎?】
【說點正經的!】陳晟不明白自己一向嚴肅正經的量子獸臨死為什麽忽然跟變了個人……不對是變了隻鳥一樣。
【好吧】蜂鳥抖抖翅膀,又飛到了他頭上【反正要死了,不如死得體麵點,你不會就想穿著連體服死在這裏吧?】
陳晟低頭看看,確實不大體麵【有道理,我得給自己換件像樣的壽衣】打開衣櫥,將向導童軍的軍禮服拿出來換上,看看鏡子【這樣是不是體麵多了?】
鏡子裏的人俊眉修目,頭發烏黑,雖然身材偏瘦,但寬肩窄臀,頗有點男子氣概,白藍搭配的童軍禮服越發顯出白皙的皮膚,文雅的氣質……哦,這壽衣不錯。
【很體麵】蜂鳥讚道,在他頭上來回踱了幾步,又道【你這樣算因公犧牲吧,如果在聯邦本土,他們會給你的屍體蓋一麵國旗呢】
【國旗嗎?我好像沒有耶】陳晟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生命的最後一刻居然這樣鎮定地給自己整理“遺容”。
不過就現在的情況看他貌似也沒別的事情可做。
翻了翻衣櫃,他找到了一麵童軍軍旗,在身上比了比【湊合一下吧】
【湊合吧】蜂鳥體諒地附和。
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鍾,雖然提示音都已經關閉,但陳晟能感覺到,實驗體z的氣息正往生活區蔓延,一種奇怪的氣味彌漫在休息艙裏,那可能是它釋放出的細小的孢子。
皮膚有點發麻,那些孢子一定已經進入了他的毛孔,陳晟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床前,躺平,細心地整理禮服的褶皺,然後將童軍軍旗蓋在身上。
【就是這樣了】他的思維開始變得混沌起來,視野有些扭曲,幾乎看不清自己的蜂鳥【再見了哥們,但願我們下輩子還能做拍檔】
蜂鳥的聲音回**在他腦海裏,有些奇異的失真【科學認為所謂‘輪回’是不存在的,我可是一隻唯物主義的鳥……不過看在你英年早逝的份上,萬一有下輩子的話我們還在一起好了】
陳晟的意識開始變得暗淡,仿佛墜入無底的深淵,越來越黑,越來越暗……他知道自己正在走向死亡,恐懼地,平靜地……
忽然,他的意識雲振動了一下,好像有一個強大的人靠近了他的身體,或者說有一個強大的意識雲靠近了他的思維。
“一個人類!長官!這裏有個人類!”一個粗獷的男聲隱約傳來。
“噢,是個男孩子……他還活著嗎?”一個清朗的,略帶點痞氣的聲音問道。
“是的,還有心跳,但他好像被汙染了。”粗獷的男聲道,“他不是我們的人,長官,也許臨死之前我們還能從他嘴裏搞點情報,或者把他的腦子趁熱挖出來?”
“……這種時候你應該建議我叫醫生來。”被稱為“長官”的男人不悅道,“你現在是我的下屬而不是恐怖分子,明白?”
“是,長官,我錯了,那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叫醫生來?”下屬虛心改正錯誤。
“我們沒有醫生。不過也許我可以救他——他看上去就像是中了魔法睡著了,聽說睡夢人吻一下就能醒來呢。”長官輕佻地吹了一聲口哨,“讓開,讓本長官親親看。”
“他應該是被孢子汙染了,長官,並不是中了魔法。”下屬認真地反駁,“而且你不是王子,他也不是公主,他是個男孩子長官。”
“你說的好有道理。”長官歎息道,“我竟無力反駁。”
這他娘的是什麽對話?陳晟哭笑不得,想抬手把這些嘈雜的毫無節操的對話拂開,但渾身上下每一個部件都不聽使喚,連手指尖都無法移動。
就在他混沌糾結的時候,嘴唇上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那人真的吻了他。
“噢!長官,你不能這樣!他被汙染了,你不能就這樣接觸他!”下屬驚叫道。
“我隻是在有限的條件下做最後的努力,我以為他會醒呢……”長官毫無誠意地笑道,“好了我的努力失敗了。叫人來把他移走,給總部發消息,讓他們派個靠譜的醫生來,告訴他們我們有一個孢子感染者,需要隔離治療十天。”
總部,汙染,長官……是“二疊紀”又回來了嗎?不,不對……陳晟困惑地糾結著,但很快黑暗襲來,他再次失去了意識。
身體很痛,皮膚像浸在冰水裏,大腦仿佛被利刃切開,注入滾燙的岩漿……陳晟在混沌中慢慢醒來,隻覺得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連意識雲都翻滾不休。
睜開眼,慢慢清晰的視野中首先出現的是銀灰色的天花板,然後是純白色的牆壁,艱難地扭動脖子,他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寬敞而空曠的房間裏,身下是舒適的軟床,床頭的櫃子上閃爍著一個拳頭大的藍色光球。
這是哪兒?我還活著嗎?陳晟努力想撐起身體,但力不從心,這時床頭的光球閃了一下,天花板忽然亮了起來。
“醒了?”陌生的男聲傳來。
陳晟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隻見牆角的椅子上坐著一個身材極為高大的男人。
那是一個人類,穿著暗綠色襯衫,墨綠色長褲,金色短發在燈光下熠熠發光,冰藍色的眸子沉靜威嚴,修長的雙手十指交握,抵在削薄的唇角。一隻強壯的獰貓臥在他腳下,黃褐色的皮毛油光水滑,三道黑色斑紋從額頭一隻延伸到尾部,十分英武。
量子獸!他是個異能者!陳晟瞳孔猛地一縮。
“你被孢子汙染了。”男人的聲音清朗而富有磁性,“我的人發現了你,我的醫生會為你治療。”
“你的人?”陳晟張開嘴,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得不像話,“你是誰?”
“我是你的主人。”男人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道,“我是尼古拉斯船長,你是我的船員們發現的,所以你現在是我的奴隸,明白?”
“什、什麽?”陳晟大腦一片混亂,“船長?奴隸?你、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我們是自由海盜。”自稱“尼古拉斯船長”的男人挑了挑眉毛,“宇宙航海準則——‘誰發現,誰擁有’,明白?”
“等等。”陳晟困惑地看著他,“你是人類?這個宇宙裏有人類?”
尼古拉斯冰藍色的雙眸微微眯起:“你好像沒有抓住對話中的關鍵點呢,寶貝兒,我是不是人類並不重要,你現在隻要記住一件事,你屬於我,就夠了。”
他是個人類,沒錯,和我一樣的人類!陳晟的腦袋漸漸靈光起來,掙紮著抬起身:“你是異能者,你、你們是宇宙遠航軍嗎?四分衛後裔?”
尼古拉斯船長的眉頭皺了起來:“那是什麽?我從未聽說過。哦寶貝兒,別激動,躺下……聽我的,除非你想讓我幫你躺下。”
溫柔的威脅,充滿令人戰栗的暗示,陳晟咽了口唾沫,乖乖躺了回去:“我叫陳晟,別用那種稱呼叫我。”
“主人一般會幫奴隸取個新名字,不過無所謂,我是一個隨和的人。”尼古拉斯船長走到床前,俯身看著陳晟,“說說看,你從哪來,你是誰的人?瘋鱷魚還是鉤子船長?我猜你不是一名水手,你的腰還沒我的大腿粗呢,隻配當個寵物。”
“我來自敦克爾聯邦,我不是什麽寵物,我是個軍人。”陳晟憤怒地說,想了想又有點氣弱地補了一句,“童軍。”
尼古拉斯船長的嘴角抽了抽,像是嘲諷:“什麽聯邦,我從沒聽說過。言歸正傳,童軍先生,不管你以前是不是寵物,現在是了,我決定豢養你。”
“等等。”陳晟終於抓住了他們對話的關鍵點,“你到底在說什麽?什麽瘋鱷魚,什麽鉤子船長,我不認識他們,我也不是你的奴隸!”
“你已經是了。”尼古拉斯船長微笑著說,“宇宙航海準則——‘俘虜的命運由船長決定’。你想在我的船上活下去,就得向我證明你有點用,可是你這個樣子能幹點什麽呢?我看還是寵物這個身份最適合你。”
於是他們真的是宇宙海盜嗎?陳晟剛剛清醒了一點的大腦再次混亂起來:他們不是宇宙遠航軍,聯邦軍隊不會豢養奴隸……那他們到底是哪兒來的?難道除了“四分衛”,還有其他人穿越到別的宇宙?
事情太複雜了,遠遠超過一個十六歲少年的想象力,陳晟呆呆看著尼古拉斯船長,漸漸意識到對方不是在開玩笑,他確實落入了海盜團夥,因為看上去沒什麽用,很可能淪為船長閣下的玩物。
哦上帝,比死更可怕的事情終於來了。
“我、我能幹活。”陳晟恐慌起來,結結巴巴說,“我能做生物實驗,還、還會製造機械,或者你們需要導航員嗎?我認星域圖很在行,雖然我對這個宇宙不熟,但我很快就能記下所有的星係和坐標。”
尼古拉斯船長的眼神看上去有點複雜,似乎在醞釀什麽可怕的陰謀。陳晟被他濃鬱的大反派氣場壓得心驚膽戰,聲音也越來越小:“我、我也可以幹點雜活,清潔跑腿之類的,我會很勤快!”
“能幹的小家夥,聽上去還是個全才。”尼古拉斯船長挑了挑眉毛,大手向他伸了過來。陳晟嚇得一哆嗦,但對方隻是摸了摸他的頭發,順便捏了捏他的下頜,並沒有更多的舉動。
“可惜你說的這些職位都已經滿員了。”尼古拉斯說,“動力艙還缺個人,不過那裏又髒又累,輻射很大,還要和很多大老粗打交道……”
“我可以的。”陳晟馬上道,“我願意去動力艙!”
尼古拉斯船長的下眼瞼抖了抖,道:“我忘記了,那裏也已經滿員了好像。”
你特麽這是在逗我?陳晟要被他氣哭了。
“嗯,所以現在你隻有兩個選擇。”尼古拉斯船長正經臉道,“要麽做全體船員的寵物,要麽做我的私人寵物。”
這特麽也算是選擇?陳晟真要哭了:“不,我不選擇,我不需要你救我,你把我扔回自己的試驗艦好了!”
“你這是想自殺?”尼古拉斯船長詫異地說,“你的勇氣真讓我耳目一新,可惜你的試驗艦現在也屬於我了,記得嗎,宇宙航海準則,‘誰發現,誰擁有’。所以即使你死了你的屍體也屬於我。我還挺喜歡你的,你死了我可能會把你做成標本擺在臥室裏。”
陳晟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恐懼地看著麵前英俊冷酷的男人,沒錯,邪惡的海盜什麽事都幹得出來,就像哥哥口中那些邪|教組織和恐怖分子一樣。
和變成標本擺在海盜頭子的臥室裏相比,當寵物似乎也成了一個可以接受的選項,陳晟苦逼兮兮想了一會,試探著問:“做你的寵物都要幹些什麽?”
尼古拉斯船長冰藍色的眸子裏露出狡黠的笑意,雙手抱胸想了一會,道:“也沒什麽,吃飽喝好,長胖點,把自己收拾得賞心悅目一些……總之取悅我就可以了。”
聽上去好像不難……陳晟覺得十分屈辱,但貌似就目前來看別無選擇——他一無所有,身體也沒有恢複,隻能先忍辱偷生養精蓄銳,再想辦法偷個救生艇或者小飛船逃走。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陳晟咬了咬牙:“好吧,我願意當你的寵物。”
“乖孩子。”尼古拉斯船長誌得意滿地笑了。
接下來的兩天陳晟都在臥床休養,尼古拉斯船長每天會來給他注射一種清除汙染物的藥劑。陳晟質疑為什麽不讓醫生來,他理所當然地說:“你是我的寵物,我不允許別人碰你。”
陳晟恨透了“寵物”這個稱呼,但既然已經決定要臥薪嚐膽,就不能半途而廢,於是他默默接受了這一切。
第四天他終於可以下床了,不再依賴注射能量過活。尼古拉斯給他送來一份看上去有點像營養素的食物:“可以吃東西了,不過隻能吃一點點,這個會讓你盡快恢複健康,變得皮膚光滑,毛發油亮。唔,我喜歡漂亮的寵物。”
陳晟對此非常抵觸,但食物的口味不錯,帶點檸檬的酸香,是他最喜歡的味道。
可惜它的功效不像它的口感那麽可愛,陳晟隻不過吃了一半,胃就開始像火燒一樣疼,疼得幾乎連腰都直不起來,最後還是尼古拉斯把他抱到了**。
“是我大意了,你的腸胃沒法適應我們的食物。”尼古拉斯給他做了簡單的檢查,表情有些不好,匆匆離開又很快回來,給他注射了一些舒緩腸胃的藥物,又將他抱在懷裏揉肚子:“好點了嗎?要不要催吐把它們都吐出來?”
“不、不用。”陳晟弱聲回答,被他摟在懷裏揉來揉去,感覺自己好像真像個寵物一樣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的身體真強壯,肌肉修長結實,掌心溫熱,手指有力,給人的感覺好安全……陳晟有些走神。臨近成年期的向導總會產生一些脆弱的念頭,比如害怕陌生的環境,渴望強大的異能者的保護等等。
不,我不能這樣,我要堅強起來,想辦法逃出這裏!陳晟立刻說服自己擺脫這種令人羞恥的本能。
第二天午餐時間,尼古拉斯給他端來了一盤豐盛的食物,不是營養素,而是真正的大餐——雞蛋布丁、舒芙蕾小蛋糕,還有一小碗香糯的白粥,上麵還點綴著一小撮金黃的肉鬆。
“給你的。”尼古拉斯照舊是那張邪魅冷酷的海盜臉,“傳統食物大概能讓你的腸胃好受點。”
陳晟簡直不敢相信作為俘虜還能有這樣的待遇,拿起調羹挖了一小塊布丁塞進嘴裏……哦,太好吃了!
尼古拉斯像是非常享受他這種滿足的表情,翹著長腿坐在餐椅上,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笑。
他的表情讓陳晟想起了自己的哥哥,那家夥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煮一大鍋貓飯給家裏那隻純種加菲貓吃的時候,也是這種滿足的表情呢。
標準的鏟屎官臉!
等等我才不是貓!陳晟懊惱極了。
他的蜂鳥忽然跳了出來,沿著他的腦袋、肩膀和胳膊一直走到了餐桌上——這家夥一直怕尼古拉斯怕得厲害,昨天才稍微好了一點。
陳晟順著它的視線望去,發現它在看尼古拉斯的獰貓,後者像往常一樣蹲在主人腳下,華麗的斑紋在燈光下威武霸氣,隻是它今天的眼神有點不對勁,直勾勾看著桌上的餐盤,像是看到了什麽金銀財寶。
陳晟覺得它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尼古拉斯注意到他的視線,乜斜了一眼自己的獰貓,嘴角一抽站了起來:“你吃吧,我有些公務要忙。”
獰貓猛地扭頭,不置信地看著自己的主人,漸漸流露出哀怨的眼神,迫於對方強大的壓力,不得不抬起屁股跟他出去,可那一步三回頭的模樣,簡直像是要把自己的眼球粘在陳晟的飯碗上。
【可憐的吃貨】沉默了好幾天的蜂鳥終於發話了【船長一定是個飲食方麵特別節製的人】
【他身材很好】陳晟隨口說,說完覺得這話有歧義,臉不禁發起燒來【保持身材總是要要犧牲很多美食的,哥哥就是這樣】
【他比你哥帥多啦】蜂鳥毫無立場地說,拍拍翅膀飛回他肩頭【他有金頭發和藍眼睛,多美!他一定是英裔】
陳晟鬱悶地咬著勺子,忽然覺得這破鳥還是沉默的時候比較可愛。
接下來的三天陳晟都吃到了精致的傳統食物,他的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皮膚不再痛癢,雙腿變得有力,意識雲也穩定下來。
尼古拉斯不允許他走出起居室,但每天都會過來陪他一會,當然,一定會錯開用餐時間。陳晟發現尼古拉斯對他的吃貨獰貓完全沒有辦法,這貨就像是餓死鬼轉世,隻要看見食物就兩眼放光,如果尼古拉斯不順它的意思吃上那麽一點,它就會用哀怨的如泣如訴的眼神把他煩死。
不過隻要沒有食物的引誘,獰貓就會變得十分正常,姿態優雅,表情高冷。
尼古拉斯不是個難伺候的“主人”,他呆在陳晟房間的時候並不需要什麽侍奉,就是安靜地坐在椅子裏看公文,或者寫一些東西。陳晟發現他和敦克爾人一樣體內植有個人智腦,他就是用左手的終端來處理這些工作的。
他到底是不是“四分衛”後裔?或者真是無意間流落到這個宇宙的自由海盜?陳晟想破腦殼也想不出來。畢竟他才十六歲,隻是個毫無社會經驗的向導童軍。
“今天感覺好點了嗎?”尼古拉斯關閉全息屏,像是很累的樣子。
“好多了。”大約是因為食物和獰貓的緣故,陳晟麵對他的時候不知不覺放鬆了一些,猶豫了一下問:“你……有什麽煩惱嗎?”
“唔,一些雜事,沒什麽要緊。”尼古拉斯捏了捏鼻梁,手忽然一頓,“咦,你在關心我嗎,小寶貝?”
陳晟頓時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剁了——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你終於意識到自己作為寵物的本分了,很好。”尼古拉斯臉上的煩躁瞬間消失,饒有興趣地道,“過來,讓我教教你怎麽取悅自己的主人。”
陳晟大驚失色,猛地後退兩步,脊背貼上牆壁,緊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過來。”尼古拉斯眯了眯眼睛,衝他招手,“要我過去幫你嗎?”
“不、不要。”陳晟搖頭,戰戰兢兢和他對視了半天,敗下陣來,一步一頓地蹙到他麵前。
“坐。”尼古拉斯說。就在陳晟打算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時,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這兒。”
“……”陳晟看著那條傳說中比自己腰還粗的大腿,想吐血。
“不喜歡坐這裏嗎?”尼古拉斯笑,“那我叫船上所有的人都過來,你挨個兒挑,喜歡誰的大腿,我就剁下來給你當椅子。”
陳晟腦補了一下那血淋淋的場麵,隻好硬著頭皮側坐在他大腿上。
“這樣才乖。”尼古拉斯滿意地說,忽然抓住他的腰將他抱了起來,麵對麵騎在自己雙腿上,“唔,你的眼睛很漂亮,像黑寶石。”
陳晟渾身僵硬,用自己的“黑寶石”一瞬不瞬盯著尼古拉斯,他現在開始後悔自己當初沒自殺了——做成標本放在臥室裏也比就這樣騎在他大腿上強!
“聽著。”尼古拉斯摟著他的腰說,“你體內的孢子汙染已經徹底消除了,明天禁閉就會結束,你將和我的船員們一起生活在這艘船裏。”
陳晟茫然“哦”了一聲。尼古拉斯接著道:“那我現在再問你一次,你願意做我的專屬寵物,隻屬於我一個人嗎?”
陳晟為了逃跑大計,不得不違心地說:“我、我願意。”
“很好。”尼古拉斯像個狐狸一樣笑了,摸摸他的頭發,順便衝他的蜂鳥吹了個輕佻的口哨,“那麽讓我標記你吧!”
什麽?陳晟驚呆了,標記?那怎麽可以,一旦標記他這輩子都別想離開這個惡棍了!
“不,不行!”陳晟急急道,“我還沒成年,我、我不會散發信息素,也許我們根本不相容!”
“噓……”尼古拉斯按住他的肩膀,將他因為憤怒和著急而發抖的身體禁錮在自己懷裏,“這都不是問題,你隻要考慮要不要被我標記就可以了。”
陳晟混亂地搖頭,裝乖可以,示弱也可以,但標記可不是鬧著玩的,那是性命攸關的大事。
“別急著回答我。”尼古拉斯欣賞著他六神無主的模樣,同情摸頭,“我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明天淩晨我再來聽你的答複。”
尼古拉斯的最後通牒就像高懸半空的斷頭刀,陳晟一晚上躺在刀刃下麵,沒有一分鍾能閉上眼睛。
怎麽辦?被惡棍標記,一輩子留在他身邊當個寵物嗎?
還是拒絕他?
可是真的能拒絕嗎?拒絕以後他會放過我嗎?他會不會把我丟出去,交給其他海盜?
現在自殺還來得及嗎?
問題是怎麽自殺?停止呼吸?哦,別逗了,那還不如咬舌呢,可是咬斷舌頭真的能死嗎?陳晟開始後悔晚飯時沒有把筷子藏起來,那樣他起碼可以試著用筷子把自己戳死。
淩晨六點,陳晟頂著巨大的黑眼圈爬進浴室去洗漱,然後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他決定了,他無法忍受和一個惡棍生活一輩子,如果尼古拉斯非要標記他,那就翻臉好了,大不了被殺死,正好不用糾結如何自殺了。
“想好了嗎?”尼古拉斯不知何時走進了他的房間,看看他的臉,明知故問,“昨晚沒睡好嗎?臉色這麽難看。”
“聽著。”陳晟破釜沉舟,不再像前幾天那樣裝乖巧,挺胸抬頭嚴肅道,“我不允許你標記我,我不願意做你的寵物!”
“呃——”尼古拉斯被他的話噎住了,半天才問:“你說真的?”
“是的。”陳晟道,“你殺了我吧!”
“……”尼古拉斯摸了摸鼻子,道,“我不會殺你,隻會把你交給我的手下,們。”
陳晟開始發抖,但還是堅強地說:“誰也別想標記我!”
“那好吧。”尼古拉斯抓住他的手腕,將他往門口拖去,“我帶你出去。”
就、就這樣嗎?陳晟踉踉蹌蹌走到門邊,整個人都被巨大的恐慌籠罩——完了,他要把我扔給那些海盜,他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
“刷——”一聲輕響,關閉了好幾天的大門終於開了,陳晟被門外明亮的光線刺得兩眼一花,耳邊忽然聽到一聲響亮的“嘭”,像是酒瓶蓋被打開了,接著,涼浸浸的**就從半空中灑了下來。
“congratu1ations!”有人大聲說,“恭喜你們終於解除隔離啦!”
怎麽回事?陳晟腦袋嗡嗡響,還沉浸在自己即將被丟進海盜群的恐懼中,下意識舔了舔嘴角的**,哦,是香檳!
視野漸漸清晰,陳晟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小小的過廳,廳裏站滿了人,全都穿著墨綠色遠航軍製服,胸前佩著飛翼獅子徽章。
遠航軍?!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陳晟驚呆了,張著嘴像個傻子一樣站在那裏。
“嘿,都給我靜一靜,你們嚇到我們的小朋友啦!”尼古拉斯一反平時邪魅狂狷的海盜船長做派,英俊的麵孔浮上開朗的笑容,拍拍手,“來吧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從遙遠的母宇宙到來的小朋友,敦克爾聯邦向導童軍,陳晟先生。”
士兵們紛紛向陳晟問好,有人還試圖和他握手,不過全部都被尼古拉斯凶巴巴地擋開了:“都給我老實點,不許碰他,他是個向導,他還未成年呢!”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陳晟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你們是什麽人?”
“我們是宇宙遠航軍。”一個彪悍的粗漢大聲說,“‘四分衛’後裔,哦,你知道‘四分衛’吧?”
“可、可你們不是海盜嗎?”陳晟茫然地看看尼古拉斯,“你、你不是海盜船長嗎?”
“他是我們的船長,不過可不是什麽海盜船長,他是宇宙遠航軍尼古拉斯·辛普森準將。”粗漢說,“你被孢子汙染了,船長為了救你吻了你一下,所以被一起隔離了,今天才解除封閉。”
“……”陳晟感覺世界被顛覆了,於是尼古拉斯根本不是什麽海盜船長,他們也不是什麽海盜, ,而是“二疊紀”一直尋找的“四分衛”後裔?!
“你又跟他胡說了什麽?辛普森?”一個文職軍官發現陳晟麵色有異,皺眉問尼古拉斯,他手裏抱著個大酒瓶,剛才那些香檳就是他噴出來的。
“海盜、奴隸、宇宙航海準則,b1ab1ab1a……你懂的。”尼古拉斯歪著脖子說。
文職軍官一臉便秘的表情:“你能靠譜點嗎準將?他還是個孩子,你這樣嚇唬他是犯法的,哦對,他是個向導,你這屬於性騷擾你知道嗎?”
“我現在知道了,媽!”尼古拉斯誠懇地對文職軍官道,“你這兩天是不是更年期沒吃藥?不然為什麽越來越嘮叨了?”
“……我就知道我不該來迎接你,你這個該死的痞子!”文職軍官表情扭曲地叫:“我真後悔參加你的部隊,我回去就申請換地方!”說著將酒瓶往尼古拉斯頭上一扔,氣哼哼走掉了。
“我會想你的寶貝兒!”尼古拉斯衝著他的背影吹了聲口哨,接住瓶子灌了一氣,打了個嗝兒,遞給陳晟,“來一口?”
陳晟機械地接過瓶子,終於有點弄明白過去十天發生的事情了——他被耍了,被一個不著調的兵痞耍了!
沒有海盜,沒有“宇宙航海準則”,沒有主人也沒有奴隸,這個自稱是“尼古拉斯船長”的混蛋就是趁著隔離封閉把他當傻子玩!
他還親了他!
“你你你!”陳晟氣得直發抖,一根手指指著尼古拉斯,“我我我……”
“哦哦,別這樣,我隻是開個玩笑,你知道,隔離生活是很枯燥的。”尼古拉斯嘻笑著舉起雙手,“我道歉好嗎?對不起親愛的,你太可愛了,我隻是……”
“我要殺了你,你這個混蛋!”陳晟猛地大叫一聲,跳起來衝著他筆挺的鼻梁就是一拳。
鮮紅的鼻血“滋——”一下飆了出來,尼古拉斯哀嚎一聲,捂著臉後仰:“噢!別衝動!”
“我打死你!”陳晟徹底暴走,抬腳踹在他肚子上,又掐著他的脖子往他的臉上狠揍,“你這個王八蛋!”
圍觀群眾都驚呆了,不明白看上去瘦瘦小小呆如鵪鶉的小童軍為什麽忽然發飆,任由陳晟揍了半天,居然沒人想起來勸架。
“嗷嗷嗷!”尼古拉斯完全不敢還手,隻能抱頭蹲地護住自己英俊的臉,一邊挨打一邊叫:“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點拉開他!”
“你就讓他打一會嘛,又打不壞。”文職軍官不知何時又回來了,幸災樂禍地說,“他沒有槍又打不死你……哦對,誰給那孩子扔把槍過去?”
“你給我閉嘴!”尼古拉斯氣急敗壞地叫,“快把他拉開,他的手要是受傷了我跟你們沒完!誰想下個月跟我一起住就站著別動!”
圍觀群眾像被鞭子抽了一樣活了過來,爭先恐後撲過來勸架:“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大家都是文明人能不動手還是別動手了……”然後陳晟就被他們七手八腳抬到了遠離尼古拉斯的地方。
陳晟連氣帶累,氣喘籲籲說不出話來,掙紮著想撲過去,但完全掙脫不了眾人的圍堵,最後隻能用顫抖的右手給尼古拉斯比個中指。
尼古拉斯鼻血橫流,捂著臉爬起來,鬱卒地擺手:“叫醫生來,看看他手指骨折了沒有,還有腳趾膝蓋胳膊肘什麽的……哦,順便給我拿塊止血貼。”
一地雞毛,本來是解除隔離的慶祝會,硬生生被搞成了決鬥現場。最後陳晟被送進了醫務室,尼古拉斯則帶傷回到主控室主持工作。
兩人再次見麵,已經是三天以後。經過文職軍官和心理醫生的安撫,陳晟對尼古拉斯刻骨的仇恨消失了大半,好吧,或者說是他在了解到其他船員被船長整過的經曆以後,產生了奇妙的心理平衡。總之麵對尼古拉斯那張欠揍的帥臉,他已經能心平氣和地坐著而不是撲上去撕爛了。
從文職軍官口中,他得知這艘船隸屬於“四分衛”,但並不是馬洛·辛普森當年從敦克爾聯邦帶過來的,而是他們到達這個宇宙之後重新建造。而這艘船的船長尼古拉斯·辛普森,則是馬洛嫡親的曾孫,也是“四分衛”最年輕的準將——這貨雖然惡趣味超標,離譜到飛起,但天生有著過人的戰鬥力和野獸一樣的直覺,他的部隊永遠傷亡率最低。
所以雖然所有人都對他令人發指的惡作劇深惡痛絕,但都願意跟他一起工作。
這次他們離開“四分衛”大本營,本來是出來尋找新能源的,因為發現臨近的星係有大規模能量波動(那是“二疊紀”開啟宇宙傳送通道造成的),所以趕過來看看,結果沒遇上“二疊紀”,卻陰差陽錯救了陳晟。
至於為什麽尼古拉斯會和他一起隔離,以及把他當猴耍……沒人能夠回答這個深奧的科學問題,因為船長先生天生就是這樣一個賤|人。
“不生氣啦?”賤|人笑眯眯看著陳晟。尼古拉斯·辛普森今天穿著筆挺的遠航軍準將製服,高大的身材越發顯得威武逼人,襯著閃亮的金發、深邃的藍眼,簡直帥到天際。
不過在陳晟眼裏他就是個黑心棉枕頭。
“我們正在返回總部。”麵對小童軍的臭臉,尼古拉斯依舊滿麵春風,“大約再有一周就能到家了,嘻嘻,可惜你是個未成年的向導,不然我還想把你留在我的部隊裏呢,我們很缺機械師、導航員以及生物學家什麽的,最歡迎你這樣的全才噢。”
陳晟被他這話勾起痛苦的回憶,頓時想撲上去再把他打一頓。
“喲,生氣了?那我道歉好了。”尼古拉斯笑得要多賤有多賤,“旅途枯燥,不找點樂子怎麽過嘛。”
“你怎麽不找自己的樂子!”陳晟忍無可忍地道,“幹嘛老欺負別人?”
“因為別人好欺負啊。”尼古拉斯大言不慚,“好了我發誓以後都不欺負你了,畢竟你是第一個讓我想要標記的向導。”
“……”媽的你這句話就是在欺負人好嗎!
“我是說真的。”尼古拉斯斂起笑意,不著調的俊臉兒居然浮上了那麽一絲詭異的靦腆之色,“那個……嘿嘿,我是真的喜歡你,看見你蓋著麵旗躺在那裏就喜歡了,那個,我可以向你表白嗎?”
什麽?陳晟張著嘴瞪著他,感覺自己一百九十二的智商在這個賤|人麵前完全不夠用啊不夠用。
而且你他娘的不是已經表白了嗎?
“你可以現在不回答我,我會向‘向導委員會’提出和你戀愛的申請的,骨密度顯示你還有一年零四個月就成年了,我的軍銜完全有資格申請和你交往。”尼古拉斯居然無恥地扭捏起來了,“那個,以‘四分衛’目前的科技,恐怕無法送你回聯邦,所以你要跟我們生活下去了。離開熟悉的環境很不容易,不過我會努力讓你開心的。”
“你說……什麽?”陳晟艱難地問,“你要和我……戀愛?”
“嗯啊。”尼古拉斯終於不臉紅了,“不過你得先原諒我之前對你的冒犯。”
“不、可、能!”陳晟一字一句地糊了他一臉。
“我會繼續努力的。”尼古拉斯撓了撓頭,道,“我一定會成功的。”
“你哪兒來這麽大自信?”陳晟抓狂道。
“因為他們都說我是一個詭計多端的賤|人。”尼古拉斯淡定地回答。
“……”陳晟徹底給這個賤|人跪了。
和一個蛇精病是沒辦法講道理的,好在他們馬上就要分開了,為了自己的心血管健康,陳晟沒有就“戀愛”問題再做深究,就當什麽都沒聽見好了。
一周之後他們到達“四分衛”大本營,一個規模宏大的太空堡壘,飛船降落在軍用港灣,尼古拉斯親自送陳晟去“向導委員會”(類似向導學校的機構)報道。
“對了,我還不知道這艘船的名字。”陳晟坐著磁浮車離開港口,看著逐漸變小的飛船問。
“它叫‘燃燒的胖達’。”尼古拉斯說,“我曾祖父親自起的名字,它是‘四分衛’自主生產的第一批宇宙級飛船。”
“好熟悉的名字,我好像在哪裏聽過……”陳晟遲疑道,良久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是我祖爺爺的網名!他在基礎學校校園網當版主的時候就叫這個名字!”
“你祖爺爺?”尼古拉斯好奇問,“那是誰?”
“他叫陳苗苗,是你曾祖父的好朋友!”陳晟隱約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甚至忘記了自己和尼古拉斯之間的血海深仇,“他在基礎學校的時候管理著一個反對你曾祖父的論壇,名字叫‘馬洛粉滾出校園網’!”
“我就知道!”尼古拉斯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我曾祖父他是個抖m,不然怎麽會拿你祖爺爺的網名給我的船起名字——燃燒的胖達!燒你妹啊熊貓你都燒簡直喪病!”
難得他對熊貓還懷著深深的愛,陳晟抽抽嘴角。
尼古拉斯歎息道:“不過你祖爺爺也病的不輕,你說‘二疊紀’的艦隊名是他起的?這特麽是我曾祖父少年棒球隊的隊名呢。”
說到這裏,兩人心有靈犀地對視一眼,眼中同時浮上四個大字:相愛相殺。
“太淒美了!”尼古拉斯喃喃道,“雙向暗戀,兄弟情誼,心尖上的朱砂痣,忘不了的白月光……”顯然已經腦補出了一部**氣回腸的虐戀大片。
而陳晟,已經無力吐槽。
向導委員會終於到了,尼古拉斯將陳晟送到門口,依依不舍地告別:“保重身體,如果覺得悶就跟我通話,我講他們的糗事給你聽,講完了我會讓他們製造更多的糗事……”
“你積點德吧。”陳晟誠懇道,“他們跟著你夠不容易的了。”
尼古拉斯哈哈大笑,並起兩指在額前一揮:“再見了,我會等你長大的,記住我們的約定,我會愛你一輩子!”
鬼才跟你有約定啊!陳晟又想打他了。
尼古拉斯對他的暴躁視而不見,繼續深情表白:“你放心,你祖爺爺和我曾祖父那樣的悲劇,我絕對不會再讓它發生!”
我祖爺爺跟你曾祖父隻是好基友而已有個毛線的悲劇,腦補不要太多啊你這個蛇精病!陳晟忍無可忍地擺手:“你可以走了!”
“記得想我!”尼古拉斯給他一個深情的飛吻,倒退著離去,“多吃點長肥肥喲,愛你!”
陳晟默默咽下一口老血,轉身往委員會走去。
【其實他還不錯啦】走到升降梯門口,他的蜂鳥忽然說【你不妨考慮一下他,他實在是太英俊了,而且人也很風趣呢】
【他那叫風趣?】陳晟簡直不可思議【那叫瘋癲好嗎!】
【嘁!】蜂鳥嗤道【自欺欺人,總有一天你會明白自己對他的真實感情的】
【嗬嗬!】
升降梯飛速上升,陳晟透過透明牆壁看著委員會外的廣場,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大步走向停車場,尼古拉斯的背影高大而英挺,充滿令人羨慕的力量。
陳晟不由自主想起那些和他一起隔離的日子,他將自己抱在大腿上的樣子,把自己抱在懷裏揉肚子的樣子,對自己壞笑的樣子……每一個都那麽討厭,卻都那麽讓人踏實,讓人覺得安全。
他確實……很強壯,很英俊……陳晟的臉慢慢紅了。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尼古拉斯忽然回過頭來,對著他所在的方向露出一個清朗的毫無保留的微笑。
祖輩們的遺憾,也許……在我們身上能得到圓滿……吧……陳晟心頭忽然冒出這麽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
然後他的臉就更紅了。
淺黃色的蜂鳥在他的肩膀上挪了挪爪子,悵然歎息【哪個少男不懷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