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中國最窮的小夥子發財日記
2006年1月27日+星期五+多雲
春節快到了。
今天是臘月二十八,我回到了“家”。
我已身臨絕境,無處可去。在我和周媛沒有正式討論婚姻是否存續之前,我沒有其他選擇,隻能選擇回“家”。
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和周媛見麵了,她看見我,表情很複雜。
我曾跟周媛說過,在我回家的時候我會把保費帶回去,我食言了。周媛沒有提保費的事情,嶽母也沒有提。
我也不提。提什麽?又拿不出錢來。
2006年1月28日+除夕+星期六+多雲
按照習俗,大年初一有很多親戚將到嶽母家來,其中有周媛的兩個表姐夫,一個表妹夫。
我嶽父兄妹三人,但他們的後代卻是清一色的女兒。
除我之外,他們姐妹的老公都不錯。
因為要準備初一的夥食,除夕這天很忙,周媛和她父母在廚房進進出出。我有幾次想過去幫幫忙,嶽父都示意讓我自己休息。
我感覺我像一件多餘的家具,不管擺放在哪裏都不太合適,於是和兒子在客廳看電視——像客人一樣。
嶽母提議讓周媛去給我買一套衣服,說都過年了,我身上的衣服還這麽舊,還說新年新氣象,圖個好彩頭。
我敏感地想到明天要來客人了,我這一身舊衣服會殺風景。
我承認我很敏感,自從我的處境衰落以後,我就變得非常敏感了,常常把別人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這大約是落魄者的通病。
周媛給了我300塊錢,讓我自個兒去買。
我拿著錢,牽著兒子的手上了街,想象著明天熱鬧的情景。
我可以包裝得人模狗樣,但如果有人問起我的事業,我該怎麽回答呢?
大家都是有事業的人,而我,卻是太陽下那片最明顯的陰影。
街上掛滿了燈籠和彩燈,一派節日的景象,但我卻一片蕭瑟。
在一個賣煙花爆竹的攤點,兒子賴著不肯走,我由著兒子的性子,給他買了120塊錢的煙花。
沒有買衣服,我牽著兒子的小手回到了家。在進門的時候,我把手機舉在耳邊,假裝大聲地通著電話。
我把剩下的錢還給周媛,說我有一個重要的朋友從上海過來,要和我談合夥做生意的事情,我得馬上走。
嶽父嶽母沒有做聲,他們肯定知道我是不願意見那些親戚——感謝他們沒有戳破我的謊言。
周媛把剩下的那一百多塊錢重又塞到我手裏,我轉身出了門。
兒子的哭鬧聲從門縫裏傳出來,我輕輕地噓了口氣。
2006年2月3日+正月初六+星期五+陰
春節那幾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內度過的,弟弟回老家去了。弟弟走之前,我對他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要把我們的窘境告訴父母。
屋子裏有米,有麵,還有油。床邊搖晃的寫字台上,還有一台拚湊起來的沒有機箱的電腦,弟弟平時用它看電視。
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看電視,餓了,下點兒麵條吃;晚上,我會一個人在街上徘徊,看街上絢麗的煙花。偶爾,我會想象兒子放煙花的樣子。兒子膽小,多半是周媛在放,兒子隻是在旁邊拍著手歡笑吧?
這樣的春節,有多少人和我一樣呢?
腦子裏揮之不去的,是我對未來的思考。
我沒想過怎麽發財,我在想怎麽生存。
春節隻有幾天,如果想生存下去,我最終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
我在想,我混到今天這個地步,真的是命運的安排嗎?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夠好。
或者,在關鍵的時候我失誤了。
我覺得我人生的分水嶺是讀了那個中專,這件事讓我無法回頭。
讀中專之前,我是一個地道的農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無生氣,但很真實。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沒有人說什麽,反正都是農村人,沒啥混得好與不好的。
讀書之後,一切都變了。
按慣例,讀了書之後是應該混得好的,用一個成語來說,叫拾級++而上。
如果你沒有拾級而上,你得承受別人異樣的目光:他讀了這麽多書,咋混成這樣?
記得以前,我和同事們開玩笑說:“我有退路,我還可以回家++種田。”
的確是玩笑,因為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如果我讀書後再回去種田,那肯定是特大新聞,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
所以,一旦有人認為你混得不錯,你就必須得混好。
很多情況下,人真的不是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