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困鬥

大門在我和阿瞻的麵前轟然關閉,我們兩個都累得趴在大門上,除了呼呼的喘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哪是人幹的活?特別我們兩個目前還是傷殘人士!

可我還沒緩過勁來,就感覺阿瞻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理他,他又拍。我煩得才想問他有什麼事,他卻搶先一句,「什麼事?」

「什麼什麼事?我還想問你哪!」

「那你拍我肩膀幹什麼?」

「我沒拍你啊,明明是你拍我!是你在我肩——」我住了嘴。

靜默,沒人說話,也沒人動。

一定是出了什麼狀況,而這個時候最好不要亂動!

兩隻手電筒就在腳邊,交錯的光柱中,血木劍靜靜的躺在那。這一切簡直觸手可及,但又像遠在天邊一樣無法得到。

我們周圍靜得太不正常了,我這也才意識到,剛才我們三個小輩折騰得那麼凶,包大叔卻一直無聲無息。

難道出事了?可這是為什麼?

按理說這女鬼已經失去了內丹,就算報仇的怨念再深刻,也鬧不出什麼花樣了。再者,包大叔經過那麼多大風大浪,又行事謹慎,剛才還一付胸有成竹的樣子,怎麼會輕易中招?可目前的事實是,我們倆現在背對著墓室站著,後麵的情形卻大大的不對頭!

危險就在我們身邊!

『嗚』——

包大叔的聲音突然傳了出來,但這聲音顯然是被悶住的,好像是他被什麼人捉住。而拚命傳達給我們的救助聲,警告聲!

在這聲音傳出來的一剎那,阿瞻突然蹲身,去抓那柄血木劍,可他的手指尖才一觸到劍身,身子就突然向後倒去,然後一下子懸在空中!

我嚇了一跳,本能的循跡望去。隻見阿瞻被吊在了空中。因為手電全掉在了地上,墓室的頂又極高。光線到達不了上麵,所以我也看不到阿瞻的上半身,隻見他的雙腿拚命掙紮,但卻無處著力,在空中晃來晃去。

而圍繞在他身邊以及我眼前的,全是一叢叢的黑色長髮,好像從墓室頂上長出來的,在我們全心要關上大門的時間裡,已經悄悄滋長得到處都是。而且長到垂到我的肩頭。無風自動的擺來擺去。像拍我的肩膀一樣。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撲過去想抓住血木劍。可是我不動還好,我一動,那長髮有意識一樣纏住我剛彎下的腰,把我也淩空提了起來!

它纏得我好緊,讓我連氣也喘不上來,肋骨又開始巨痛。不得已隻好用那隻還好的手抓住腰間的束縛保持平衡。一摸之下,隻覺得入手濕粘,絲絲縷縷,好像還會動一樣,讓人心頭發麻!

我強忍著要嘔吐的感覺,使勁抓住那頭髮,同時向四周觀看。果然見到阿瞻在我對麵,因為大家平行的關係,終於看到他的情況。

他比我還慘一點,是被那妖異的黑長髮勒在了脖子上,不過他伸出了那隻沒有受傷的手,舉到頭頂握住了上端,這樣他身體的重量就集中在自己的手上,不至於被活活勒死。但儘管如此,那黑長髮卻不鬆開,讓他也沒辦法採取下一步行動。

我不說話,但用眼神詢問他,憑著從小培養起來的默契,他明白了我問的是,「包大叔在哪裡?

他朝下方點了一下下巴。

我低頭看去,直接闖入我眼簾的,就是那口黑沉沉的棺材!

自從進了墓室就發生了一大堆的事情,我們隻是知道那口棺材的蓋子是打開的,可還沒機會研究過裡麵的樣子。此時身處上方,而且有一隻手電恰巧掛在棺材的左側,才讓我們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根據包大叔的判斷,還有那女鬼以及陪葬侍女的衣著舉止而言,這座墓至少也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了。可此時,棺材裡的杏黃絲綢裡襯還耀目鮮艷,和那紅色的華麗壽衣一樣,宛如是昨天才織成的。紅衣上的精緻刺繡,堆在胸口附近的珠寶玉器,在手電的光線下熠熠生輝,好像絲綢和珠寶上的光華是流動的,讓人忍不住想摸一下。

棺材中有一具奇怪的屍體,說她是屍體,因為她躺在裡麵不動;說她奇怪,是因為有兩隻手骨突兀的支在那,並且一直不停的抓撓著棺材內壁,在棺材兩側的板上不斷的摸索,發出『嘶啦嘶啦』的聲響,刺耳之極!

還有,就是看不到她的臉——因為有一個人正站在棺材頭的部位,俯身向裡看!

從那個人的衣著和身形看來是包大叔。

他趴在板壁上,一動不動,彷彿很仔細的研究著女屍的臉,可是他仔細看就會發現其中不對的地方。

他的背部繃得很緊的樣子,兩隻手分別抓住棺材的兩側板壁,不像是扶著以保持平衡,倒像是在拚命支撐,防止自己不要掉到裡麵去!

還有,他不說話,除了剛才勉力發出的那一聲『嗚』,他再沒說過任何話,而且細看之下,就會發現他在顫抖,彷彿棺材裡有巨大的吸力,而他在盡力向回拉自己身體,以擺脫鉗製!

包大叔怎麼了?在我們沒注意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著了那女鬼的道嗎?

看那個樣子,他好像在和棺材裡的屍體鬥法,雙方誰也佔不了上風,正在僵持和對峙!

我驚駭的看向阿瞻,見他正咬緊牙關,努力抬他那隻已經斷了的手臂,不知要幹什麼,臉上汗水淋漓。明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雖然情況緊急,但我也知道他在亂來。就算他的個性再剛毅,意誌再頑強,生理上的絕對創傷也不會讓他的傷臂能幫上多大的忙,回頭女鬼打不成,他還說不定會變殘廢!於是我靈機一動,見我們倆相隔才一米多,便忍住痛。腰腹用力,向他**了過去。

我先踢了他的腳一下,讓他別亂動,然後越**越用力,慢慢向他靠近。一次,不成,兩次,不成,三次,不成,第四次,還不成。直到第五次,終於給我**到他麵前,近到差點撞到他的臉!

我一把抓住勒住他的妖髮上段,穩定住自己,同時把雙腳墊到他腳下,讓他有地方可以著力。因為我們兩個差不多高,而我**過來後。位置就高了一點,所以他隻好蜷縮一點身子才能做到,這也依賴於我們多年一起和人打架無數而培養出來的默契。

這樣我就能把他的體重轉移到自己身上,即不會讓他被活活吊死,還能解放出他那隻沒有受傷的手,讓他可以做點什麼扭轉過局麵。現在我們可是絕對劣勢,包大同在外麵生死未卜,包大叔和那女鬼互相製住不能動彈,我和阿瞻被人家在這裡掛臘腸!

阿瞻想了一下,然後虛空畫了一個符,伸食指和中指在吊著他的詭異黑髮上一劃,像是要切割一樣。可是,那東西沒有斷,反而像感覺到疼痛一樣扭動了起來,害得我差點鬆手。於是,他隻好換了一種符咒繼續實驗,但還是不成功。

那時候,他的水平很菜,劃個符之前都要想一下才行,而且連折騰了好幾次,一點效果也沒有,緊張,疼痛,還有那有生命一樣的妖發的反應越來越大,都讓我倆累得汗流浹背,呼吸粗重,卻還是沒有擺脫鉗製。

「你等著,我用火燒!」他突然大聲說,嚇了我一跳。

我心想你這不是找倒黴嗎?如果被那女鬼知道我們在想辦法逃生,不是會來加強控製嗎?那我們豈不是更擺脫不了?

「你抓住,我下去拿血木劍,殺了這害人東西!」他不理我要他噤聲的表示,繼續大聲說。

我見他不管不顧的,急得差點撞頭,但頭還沒撞,就突然明白了阿瞻的用意。我們被偷襲後,一直想著怎麼逃跑,所以下意識的要保持安靜。可仔細一想,這是心理盲區,以為包大叔和那女鬼目前是相互鉗製,誰也動不了,就算我們吵翻天,她也管不到我們。

再者,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包大叔已經漸漸落了下風的樣子。他的頭部已經紮進了棺材,兩隻撐在外側的手因為用力都扭曲變形了。如果這時我們出聲,示意我們就要重獲自由,這不僅是對包大叔的鼓勵,也是對那女鬼的打擊,形勢就瞬時扭轉也不一定!

「好,我幫你!」我也大聲回應。

阿瞻點了點頭,繼續做他的『切割』試驗,我則勉力支撐他的體重,還要一邊嘴裡胡說八道搞心理戰,一邊注意下方的情況。

下麵,包大叔已經紮進棺材裡麵的頭正在慢慢回到外麵來,不過他的手部更加扭曲,身體顫抖得更厲害,顯然在用最大的力量來擺脫控製。可是對手當然不會輕易認輸,所以包大叔的行動簡直就像是拉鋸——拉下來又被拉回去,然後又上來,又下去,始終無法徹底離開。

「包大叔加油!」我喊了一聲,心中焦慮萬分,而且我覺得快要虛脫了,這樣的話,我就再不能支撐阿瞻了!

『噗』的一聲響,像是什麼東西噴出來,我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就見包大叔的身子向後飛起,一下撞到後方的牆壁上,嘴角掛著血跡在呼呼喘氣,像是受了很重的內傷。

而棺材裡的女鬼卻翻身坐起,抬頭看我,角度正好使我們隔空相望。我看到她的臉又恢復了那種日本歌舞妓的狀態,白得可怕,眉目又黑的嚇人,此刻更是一臉紅色斑點,一見就知是包大叔噴了血在她的臉上!

難道包大叔用什麼噴血的法門才擺脫她,還是她打傷了包大叔?

我疑慮的又看向包大叔,見他臉色慘白,比那女鬼不差,而且看來已經無力到連站起來都難了!

他的衣領也敞開了,他才嚐試動了一下,就有一顆東西從懷裡掉了出來,咕嚕咕嚕的滾到牆角去了,所到之處都泛起一絲美麗瑩白的光芒,在黑暗中像一條銀線一樣在地麵上一掠而過,正是那女鬼的內丹!

「快去搶陽眼,絕對不能讓她得到!」包大叔掙紮了一下,但還是沒有站起來,又一跤頹然坐倒,隻能對著我們喊。

我還沒說出話,就見那女鬼『忽』的一下站起,從棺材中跳出來,向著那顆內丹追去。不知是不是在和包大叔鬥法中也受了傷,她是慢慢走著追過去,速度不快。

「阿瞻!」我叫。

「好了!」阿瞻應了一聲,並且隨著他的回應,我感覺身上壓力驟減,阿瞻已經穩穩的跳到地麵上去。原來他終於在最關鍵的時刻,割斷了妖髮。

那女鬼已經追到陽眼的附近了,而阿瞻落在了她身後,明顯慢了半拍,所以我一見他飛奔到與陽眼位置相反的門邊去,就知道他是想拿血木劍。如果他有血木劍在手,就算那女鬼奪回內丹,他也可以有機會一博!

「陽眼!絕不能讓她得回陽眼!」包大叔喊得聲嘶力竭,並且掙紮著要起身,顯然焦急到無以復加的地步。而那邊的阮瞻也拿到了血木劍,正飛速向那女鬼撲過去!

那女鬼已經追到了陽眼,也不彎身去撿,隻伸手淩空一抓,那泛著淡淡銀光的寶物就一下被吸到了她的手心裡!

這時候阿瞻已來到她背後,也不管形勢如何,握著匕首大小的血木劍就直刺過去!

「小心!」我大叫,怕他不顧死活的去拚命。

但耳邊隻聽到『揪』的一聲,眼前一花,隻見到那女鬼如同倒塌的建築一樣,迅速委頓在地,隻剩下一堆華麗的衣服!

這是怎麼回事?阿瞻殺了她?怎麼那麼快?!

事件的風雲突變讓我楞在那兒,忘了自己還是被吊著,不由得鬆開了手,一下子又被**了回去!

「我還沒刺到她!」阿瞻說,聲音裡也飽含著意外之感。

「當然啦!」包大叔回答,然後讓我見識了第二個意外——他輕鬆的站起來,抹了一下唇邊的血,像完全沒有受過傷一樣。

阿瞻看了包大叔一眼,也覺出事情是他老人家算計的,有點不悅,「雖然你是長輩,可是也需要解釋一下。」

「年青人,不要急,聽我慢慢跟你講。嗬嗬!」包大叔好脾氣的說,「我不是無緣無故的,你聽過後就會讚成我這種做法的!」

「喂,先把我弄下來,我還掛著哪!」我插了一句嘴,提醒他們注意,我這個幫了大忙的人還在水深火熱之中呢。

阿瞻抬頭看著我,這回沒有用想的,也沒有實驗,直接虛空畫符,割斷纏繞在我腰間的妖髮,也不想想我是個肋骨和腕骨雙骨折的傷殘人士,沒有任何過度就把我從離地好高的地方摔下來。幸好我平時喜歡運動,腿部還算有力,加上包大叔從旁邊扶上一把,不然可能會再摔斷一根肋骨。

「了不起的小子,才用過一次,能力就能提升那麼快!」包大叔讚了阿瞻一句。

「我們先去救包大同!」我好心眼的提出問題。

「他已經沒事了。」包大叔回答,「我們父子有心靈感應。」他說著又轉頭看阿瞻,「你將來也一樣,會和對你重要的人有心靈感應的。」

「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阿瞻指指地麵。

在他的手指所指之處,紅衣突然蠕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