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阮瞻到了A市後就住進了上次李景明住過的葉園旅店。

他沒有特意要哪一個房間或者幹脆住進李景明遇鬼的閣樓,因為他相信如果有什麽要找他,自然會找得到,而且他很懷疑以那個鬼現在不能合二為一的情況,敢不敢來挑釁。

他去觀察過那條屋後的河,發現那是一條環鎮之河,不深不淺平靜無波,不僅可以用做交通路徑,景色也很美麗。不過,以他有特殊能力的眼睛還是看出那裏麵的凶煞之氣,可惜他的能力封印太久,因而看不真切,加上葉園旅店後側的這一段河道是整條河最深的地方,必須潛入河底才能弄明白。

在這個風景秀麗的小地方是沒有必要的裝備的,所以他托留守在酒吧裏的萬裏為他購置潛水設備並托運過來,然後安心等待裝備到了就可以一探究竟。但他在等待的這些日子也沒閑著,一直冒充民俗文化搜集者在查閱縣誌,四處打聽百年左右的民間故事,並且極力回憶大學時代以後就荒疏了的潛水技能。

這天傍晚,當他終於把各種零散無緒的線索整合成一個脈落清晰的故事,滿意地回到旅店裏的時候,卻發現他的房間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門虛掩著,櫃子被動過,房間內有陌生的氣息,衛生間傳來水流的聲音。

阮瞻輕輕推開衛生間的門,一個人正俯身在水池上方洗臉,當‘它’抬起頭來看見鏡子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阮瞻陰沉的臉時,嚇了一大跳,‘啊’的叫了一聲。

“我今天才明白什麽叫‘人嚇人,嚇死人’,你走路不出聲的嗎?”小夏胡亂地把臉上的水擦幹,沒好氣地說。

“你怎麽來了?”阮瞻皺皺眉,深感麻煩。

“我不能來嗎?”

看小夏一臉胸有成竹的挑釁神氣,阮瞻知道和她討論諸如危險和有無必要之類的話題隻會爭論不休,還不如幹脆不說。而小夏則不客氣的從阮瞻和門縫之間擠出去,安然地坐在另一張**,一付打死也不走的神氣。

“你怎麽進來的?”

“我跟店主說我是你妹妹。”

“真榮幸!”

“我就比較吃虧了,我比你長得好看好多。”

“算我對不起你。”阮瞻轉變問話角度。“你那邊沒事好幹了嗎?”

“放心,我那邊一切順利。司法精神鑒定的申請很順利很快的被批準,目前正在進行之中。‘那個什麽’也沒機會能合二為一。”

“所以你來了?”

“誰讓你一去杳如黃鶴不回頭。”小夏把責任推給他,“是我請你幫忙的,至少你要給我一點消息,可是你沒有任何音訊,我有理由懷疑你被鬼吃了或者沒有盡力。所以對於我來找你這件事,雖然你不高興,可你也要負上一點責任。”

她這麽理直氣壯,阮瞻根本沒話說。

“我知道你嫌我礙手礙腳,可是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這都什麽年代了,你連手機也不預備一部,叫我根本聯絡不到你。”她不是非要摻和不可,輕輕鬆鬆的誰不喜歡,可是這是她的案子,是她執意要救李景明的,而阮瞻隻是幫忙。雖然他不說,可她知道這件事相當凶險,她怎能放任不管,讓人家幫忙的人獨自冒險。她是膽小,但她相信關鍵時刻多一個人總是會有用。

阮瞻還是不說話。

“你現在心裏一定在罵我狡辯是吧?可是律師本來就是――有理要打擊得你不能抬頭,無理也要攪三分。是你自己認不清形勢,惹到我這種人的。”

“隨便你吧,出了什麽事,嚇死別怪我!”

“你不會讓我嚇死的。”小夏就是吃定他不會放著她不管。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就好。走,我帶你去訂個房間。”

“訂什麽房間,我就住這裏。這裏不是有兩張床嗎?你一個人又用不到,不要浪費了。”

她的回答令阮瞻差點絕望。自從她占據了他在酒吧二樓的房間,他就不得已睡倉庫了。他這麽熱心地幫忙,也不是沒有想盡快擺脫掉這種不正常生活的心態。沒想到在千裏之外的地方,她還是讓他不得安寧。

“要不這樣,我幫你出房費,你喜歡哪一間隨你挑,不然你去住那家三星級的酒店也行。”

“不行!浪費社會資源是可恥的行為。”

“小姐,請你明白一個事實。”阮瞻疲憊地說:“我是個男人,而且我們也不太熟,你這樣冒然和一個陌生男人同一個房間是不是不太妥當。雖然這不是封建時代了,不過你的膽子能不能小一點。”

“正因為膽子小才要和你住一起呀!而且我知道你討厭我,不會對我有興趣的。你這個人真不厚道,一定要人家明說。咦,對了,你吃晚飯了嗎?”

阮瞻搖頭。

“那我請你吃當地很著名的菜吧?我和店主打聽過了,離這裏不遠就有一家百年老字號。”

阮瞻頭疼欲裂。

“別那麽別扭嘛!我隻是想聽聽這些日子你的調查和你的計劃是什麽。你也知道這涉及到‘那個’,我膽子小,在人多的地方聽來不那麽恐怖。走吧走吧,非要人明說你才肯動,真是!”

阮瞻完全投降。他現在頭昏腦漲,弄不清楚麵前這個人到底是個什麽性格。他從沒見過這麽雙重性格的人,明明是老鼠膽,卻又好逞強,明明自尊得不行,卻又賴皮得可以。

那間百年老店就建上臨河的地段上,由於是旅遊淡季,店裏的客人不多,小夏和阮瞻就選了靠窗的位置邊吃邊說起已經大致明了的事實。

原來百多年前,葉園的主人是這兒十裏八鄉的首富,現在他們住的那個地方已經是被瓜分許多部分之後的一個小角落了。據縣誌記載和老人們代代相傳,當時的葉園盛極一時,富貴無邊,但後來卻慢慢人丁衰落,直到一百多年前的一代,已經沒有男丁繼承香火。於是葉家唯一的小姐就招了鎮上一個屢試不中的落地秀才做上門女婿。那時每個人都羨慕這個秀才的好運氣,說平空天下掉下了一座大金山在他們家門口。

可是不過一年,已經懷孕的葉小姐就以秀才經常偷竊錢財為由,把他從內院趕到外院去住。其實是葉小姐嫌棄他懦弱無能,又看中了別人。當時南方風氣保守,她不能休夫另嫁,所以找個借口把秀才打發到外麵,自己和已提升為大管家的情人偷偷生活在一起。

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不久這件事就被葉家的仆人傳了出來。可是葉家勢大,沒人敢明麵說什麽,隻是拿秀才開刀。秀才本來是貧困潦倒的人,被眾人看不起。後來突然撞了狗屎運,自然讓其它人妒忌,加上不會做人,得意時跋扈了點,得罪過不少人。現在他倒黴了,還有不落井下石的道理。

他名義上的老婆明目張膽地偷人,他被指為是竊賊,弄得斯文掃地,顏麵盡失,祖宗因而蒙羞,連街也不敢上。偏他又不肯離開,所以葉府裏的粗使的仆人都對他百般刁難和虐待,而葉小姐好像也黙許了這些事情。這樣又過了兩年,他名義上的孩子都快兩歲的時候,突然傳出他因妒生恨要謀害葉小姐的事情。因為證據確鑿,所以葉氏一族動用族規私刑,把他裝在石匣裏沉入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