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攻心之計

眼見著那柄血木劍就要在兩個庸人手上毀於一旦,洪好好突然大叫一聲,「不要!」

她叫的非常尖利、大聲,語調中充滿了驚恐之感,嚇得那兩個幫兇立即鬆手,好像被劍咬到一樣,血木劍也立即掉落在地上。

一邊的萬裏見血木劍暫時平安無事,暗舒了一口氣。看來他給洪好好的刺激太強烈了點,對於司馬南這件事情上,她的心理相當脆弱,也許他可以從這方麵下手,不過剛才的情況也確實嚇了他一身冷汗。假如這道界的異寶毀在他錯誤的計策上,他可真是萬死不能辭其咎了。

現在以他的情況,憑藉蠻力是脫不了身的,也不要指望著有人來救他。但他敏銳地感覺到洪好好似乎心神不定,那幾個打手也沒有應該有的凶狠,反而顯得很不安,顯然對這城裡的局麵也感到緊張,所以決定採用攻心之計。

隻是他第一道料下得太猛了些,險些釀成大禍,不過從洪好好的反應中,他也明白了她對司馬南矛盾的心態--依賴又抗拒、想擺脫他卻又根本離不開他!

想到這兒,萬裏爆發出一陣大笑,努力把注意力從血木劍轉移到自己身上。

果然,洪好好在第一輪精神對峙中落了下風,此刻見萬裏大笑,登時惱羞成怒,走過來狠狠打了萬裏一個耳光,完全不顧及自己的形象了。

「你笑什麼!」她的麵容扭曲猙獰,臉色青白,沒有了平時半分的妖媚妖饒。

「還真是紅粉骷髏啊!」萬裏低聲咕噥了一句。

「不許自言自語!」

萬裏抬起頭來,舔了舔嘴角的血,臉上雖然印著個紅腫的掌印,神色卻性感得要命,「我不怪你。從心理學的角度上講,剛失去依靠的人是有些無所適從的。」

「你胡說什麼!」洪好好柳眉倒豎,非常懊惱。

「司馬南不是拋棄你了嗎?」

回答他的是另一個耳光。

萬裏根本不以為意,因為他很確定他捕捉到了洪好好的痛處。

原來,洪好好怕的就是司馬南離開她!想來這也沒有什麼好意外的,雖然他不知道他們之間具體的關係,但洪好好是司馬南從緬甸帶出來的,說不定還是他拯救的。這麼多年來她也一直在他身邊。以司馬南那種超強的控製慾,是不可能讓身邊的人自由成長的,也就是說洪好好一定依附著司馬南。

人是慣性思維的動物,當這種依附成為洪好好生活的一部分,當她習慣了被司馬南所支配和保護,她就會害怕改變,尤其她這種非正常的社會生物,連生命都是司馬南的附屬,怎麼能離得開他!就像一直被護在大鳥羽翼下的小鳥,突然有一天沒有了這溫暖的黑暗,它必然會被陽光刺激的驚慌失措、喪失理智、也不可能馬上就恢復飛翔的能力。

特別是考慮到洪好好是司馬南的情婦,假如她知道阿百的事,妒忌會加重她混亂的程度,他要利用的就是她思維的暫時混亂。不是他殘忍,作為心理醫生,他從來就不願意加重別人的心理恐慌,可作為敵我雙方,他就要打擊敵人的弱點。他不能等死,也不能加大阮瞻和小夏受到傷害的機率。

「假如你真的對他那麼重要,在這生死關頭,他為什麼讓你獨自留在這裡?」萬裏不緊不慢地對內心充滿疑慮的洪好好再次施加心理壓力。

「他沒有拋棄我!」洪好好大聲說,彷彿也在用這種堅定的語調說服自己,「我是他的幫手,我必須幫他守著這邊。包括,殺了你!」

「是嗎?你那麼確定他不會離開你嗎?」

「我當然確定!」洪好好想也不想,但其實她的心裡不能確定。

司馬南有多狠毒無情,她比誰都清楚,他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在沒有價值後會豪不猶豫的丟棄。沒錯,他對她很好,他在不發怒時對她幾乎是縱容的。可是一直以來,她卻感覺自己隻是他的玩偶、他的寵物、他鞍前馬後最忠實的走狗,對他沒有半分重要。

她也在他的授意下單獨行動過,但是這一次,她有相當不好的預感,他要離開她了!

她很怕!非常怕!

沒有他,她要怎麼生活?她會是什麼樣的身份?要去哪裡?和什麼人在一起?萬一遇到看出她的真實身份而要收服她的世外高人,她要怎麼躲避?她可不想重新回到冰冷黑暗的泥土裡去!沒有陽光、沒有溫暖、沒有男人的愛慕!

「實際上,你怕他拋棄你是吧?」萬裏改用一種很溫和的語氣說,「這很有可能。」

「你知道什麼!」洪好好態度依然強硬,但她的神色已經讓萬裏明確感覺得到她內心的脆弱。

「你想知道什麼?」

「你自己都死到臨頭了!」

「我相信,我比你了解的事情要多!」

「可是我不相信你,你沒有理由要幫我!」

「我不是幫你,我是想用情報換我的生命。」

這一次,洪好好的嘴唇微動了動,但沒出聲,過了一會兒才道,「你如意算盤打得倒響,可是我勸你別作夢了,他要你死,我就一定會殺你。」

「問題是他還需要你去覆命嗎?」萬裏緊追著洪好好的話尾,漸漸逼她到喪失信心的邊緣。

洪好好看向萬裏的目光有點茫然,白著臉沒有回答。

此時的萬裏雖然表麵上一副悲憫的模樣,但心裡卻很緊張。

他幫助很多人解決過心理問題,從某一方麵講,隻要對方願意交談,他就可以讀懂人的內心。可現在,他的攻心之計關係到他們這一方的生死存亡,讓他無法置身事外,對自己一向客觀的判斷也沒什麼信心了。

「他——需要我覆命嗎?」洪好好輕輕的問了一句。也不知道問自己還是問萬裏。

萬裏才想開口回答,洪好好就揮手結了一個結界,把他們與那些打手隔離開來。

「她是誰?我是說那個女人。讓阿南——忘不了的女人。」她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問,「既然你說你知道的比我多,那麼你該知道她是誰。如果你告訴我,我可以不殺你。」

「我說到做到,前提是你說的是實話。」

見攻心之計開始生效,萬裏把微笑壓在心底。他明白洪好好的不安,她一定瞭解司馬南的無情,肯定會有棄婦的心態。她對阿百好奇而妒忌,想要看看對手是誰,但又不敢違抗司馬南,而他正好可以利用這一點支開她,到時候其它人就好辦了。

「好吧。我告訴你。」萬裏說,「她叫阿百,是個非常美麗善良的女人,曾經是中緬邊緣那一帶最著名的雅禁。而且——她是司馬南明媒正娶的妻子。」

這句話隻有短短幾十個字,但聽在洪好好的耳朵裡卻相當震撼。她一直以為,那個神秘的女人隻是司馬南的情人什麼的,沒想到竟然是他的妻子,而且竟然也不是個凡人,那自己要拿什麼去和她競爭?

自己是被司馬南從緬甸帶回來的,他是為了這個離開他妻子,還是另有什麼目的?他每次講到那個叫阿百的女人時都神色奇怪,她的名字也不許別人叫,彷彿連名字都隻屬於他。顯然阿百在他心裡是多麼重要,那麼她呢?難道——

難道他真的要拋棄她的嗎?他心裡的女人,他正牌的妻子到了,她算什麼?就算他還要她,他妻子也絕不會同意。她要怎麼辦?

「我建議你去新鎮裡看看。有什麼事說明白了比較好。阿百特別善良,能容下你也說不定。」萬裏能明白洪好好心中的掙紮,「或者並不像你想的那樣,但無論如何,我認為你不應該被蒙在鼓裡!」

「我該去嗎?」此時的洪好好已經完全沒有了主張。

「除非你想擺脫司馬南。」

「不——你不懂,我離不開他!我的生命——」洪好好截住了話,不往下說了。

「那麼我的建議是,你不爭取,就什麼也沒有!」

洪好好愣住了,她對司馬南一直是被動的,除了撒嬌和利用女性的優勢,從沒想過去爭取什麼。萬裏的建議讓她一時無法接受,站在那裡想了好久才決定。

「對,我要去爭取一下。」她一咬牙,站起身來,但撤掉結界還沒走出幾步,突然又想起萬裏,隨即轉過身來嫣然一笑,「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那麼我也會說話算數。我不會殺你,不過我沒說保證他們也不殺你。」她說著就向那幾個打手一使眼色,然後揚長而去。

望著那團火紅的身影離開,萬裏自言自語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放過我!」他自嘲的苦笑,對著慢慢圍上來的打手嚥了嚥口水,準備第二輪舌戰。

「等等等等。」他見一個彪形大漢拿著一條粗繩惡狠狠走了過來,看樣子是想勒死他,連忙阻止。

「死蠻子,你還有臨終遺言嗎?」那個女裝小偷罵了一句。

「哈,你倒會猜!可是我想問的是,這都什麼年代了,你們有沒有現代一點的殺人手法,給我來個痛快的。至於遺言,我沒什麼要說的,反正不出一天,咱們就在那邊見了,有話那邊說。」

「那邊?哪?」小偷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嚇唬誰啊!」其中一個打手說。

「好,我不說話,老老實實死我的。來吧,老子要是皺一下眉頭,到那邊給你當牛做馬!」

「媽的,還沒見過要死的人那麼嘴硬的!」拿繩子的大漢不耐煩的說,向萬裏快走了幾步。

但一個貌似老大的瘦子攔住了他,「慢著,聽聽他怎麼說。」

「我能說什麼?」萬裏聳聳肩,但這個動作卻帶得身上的繩子勒得他差點叫出來。「你如果是老大,就應該看得出來。我死了,你們也會被殺人滅口。」

「我們那麼多人。可不是吃素的。」另一個打手叫囂。

萬裏冷哼了一聲,「你長眼睛了嗎?看不見外麵什麼情況?整個城的人都被妖術控製了,還多你們幾個?」

「這是怎麼回事?」老大皺皺眉頭,「我們隻是拿錢做事,他們給的實在很多。」

「張氏父女是妖人,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事實擺在眼前,你見過誰有那麼大的能耐?我猜他們之所以要找你們,就是為了對付我,另外要提防有人從鎮外來。可是,等這裡的事一結束。你覺得張氏父女會想讓人知道他們的秘密嗎?老兄,錢是好東西,可是有命掙沒命花,也是白饒!」

打手們麵麵相覷,因為萬裏猜得很對。他們的任務就是逮萬裏和巡城,鎮外的主要通路,除了從新鎮通向這裡的地方,其餘的都安排了人,加上他們這兒的七個人,一共三十個。

剛開始時,他們為了錢而參與進來,後來看到情形越來越不對,想撤出卻來不及了。那個富翁張群讓他們怕到骨子裡。現在他們做這個事,也是膽顫心驚。

見他們還在猶豫,萬裏乾脆加了一把猛火,把當年那樁慘絕人寰的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那是今天所有禍事的緣由,就算當地人也很少知道。他是從龍大師留下的冊子裡知道的。他的一番話讓這些打手聽的目瞪口呆,膽子小的甚至哆嗦了起來。

「這是當年張群夥同袁鎮長幹的,一位有修行的道長路過這裡,想為怨靈申冤,這樣才能保你們洪清鎮的安寧。張群當然要阻攔,所以才會有這些爭鬥。」萬裏故意把司馬南也扯進這件事中,又把阮瞻說成是出家人,「你們的家也在這裡,不幫忙也就算了,竟然幫著對方。如果他贏了,不止是你們,你們的親朋好友一個不剩,全要給怨靈當了乾糧。不過這樣也好,你們會先一步到那邊,不會受太多的苦楚。我猜張群一定會給你們一個痛快的。」

「大哥大哥,這事要考慮。」小偷先繃不住了,扯了一下瘦子的衣袖。

瘦子沒理他,隻是麵對萬裏,「你是誰?」

「呃——我是記者,無意間知道這件事,那位道長請我幫點小忙。」萬裏再度撒謊,「你們如果還不信,可以去孫老闆的房間看看,在他衣櫃的暗格裡,有兩個白瓶子,那上麵附了冤魂,你們去問問看!」

那瘦子哆嗦了一下,它的打手也向後縮,生怕給大哥點名去找冤魂。當天他們在小巷追萬裏的時候已經見識過異事了,可不敢再來一次。

「我們也是討生活,並不知道這裡麵的細節。」瘦子猶豫了一下後說,「這位大哥,你說我們要怎麼辦?」

「那還用問!」萬裏故意很大聲的說,給他們以強烈的心理暗示,「一個字——跑!喂喂——回來回來,我還沒說完話。先把我解開,不然我不給你們指點明路。放心,看到那把劍沒有,張雪拿不了,你們拿不了,誰拿劍,劍就咬誰,而我卻能拿,這證明我得到了道長的允許,也能解決這裡的事。」他利用剛才洪好好對眾人造成的恐慌感威脅道。

幾個人在老大的授意下急忙解開萬裏。

萬裏活動了一下筋骨,在眾人的焦急目光中,穩穩的拿起血木劍,「你們仍然去巡城,別讓外人進來,等鎮裡的人一醒,立刻跑路,我包你們沒事。而且,很快就會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