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幾個小時後。

“阮瞻阮瞻阮瞻!”小夏帶著哭音的大叫,從無邊的黑暗中醒來。

“我在這兒。”有人回答她。她循聲望去,看見阮瞻好好的坐在對麵的**望著她,雖然臉色蒼白得厲害,但不像是個鬼魂。

“是我死了還是你仍然活著?”她驚疑萬分,暫時不能確定真實和幻像。

“我們都活著。”阮瞻淡淡地說。

“你保證?”

“我保證!”

“我要摸摸你的手。”她必須確認他不是秀才鬼又變來騙她的。

聽到她在夢中還喊他的名子,讓他覺得她還是很有良心的,於是他滿足了她的要求。

小夏使勁抓住阮瞻的手腕,感覺他皮膚的溫暖和自己手心傳來的有力脈動,終於完全安心了,隻覺得她平時最討厭他的疏離的腔調和矜持的表情也變得可愛起來。

“你受傷了?”看著阮瞻蒼白的臉,小夏的心在轉瞬間又充滿了不安。

這都是因為她,否則這男人還安安穩穩地呆在酒吧裏賺錢、泡妞兩不誤。現在他雖然衣著整齊、神色平靜,但之前她親眼見到他被無數隻小水鬼咬噬,受了不輕的皮肉傷。而在她離開水底的時間裏,她肯定他一定遭遇過更巨大的威脅。她不知道他是怎樣解決的,但那一定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甚至曾經危及生命。

“沒關係,會好的。”他輕描淡寫。

“對不起,把你卷進這件事情來。”小夏見到他溫柔外表下的堅毅,心裏對他產生了幾分欽佩,小小的讓良心展現了一下。但她馬上想起失去意識前的事情,心有餘悸地問:“可是――你把我拋上岸來後,好久沒上來。後來那個秀才鬼變成你的樣子來騙我,我以為你死定了。”

“那是因為你當場很丟人的嚇暈了,沒看到以後的事態發展。”

哦,這個人!真是可愛不到一分鍾,還擔心他幹什麽,讓鬼掐死他算了!

看著小夏對自己橫眉立目,阮瞻的目的達到了。誰說憤怒是不良的情緒,這完全關乎於它出現在什麽地方,現在它就可以讓小夏迅速從幾小時前的驚悸中恢複。之前他打過電話給萬裏,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不能說不為小夏勇敢去支援他的行為感動,特別是考慮到她很膽小的情況下。

“那它到底怎樣了?勇敢的人!”小夏氣鼓鼓地問。她現在很肯定他們是勝利的一方,不然他們也不會還好好的活著,因此她很想知道其中的過程,所以盡管一再阻止自己不要理那個‘可惡的人’,但終究還是沉不住氣。

“它不會出來威脅任何人了。”阮瞻頓了一下,“事實上它消失了,被血木劍斬得灰飛煙滅。”

“這麽狠?”

“沒辦法。血木劍下沒有逃魂,何況還有那把一直壓製它的石劍助陣。”阮瞻把事情的經過,揀主要的大概解釋了一遍,滿足了一下這位好奇寶寶。可盡管他說得輕鬆,小夏還是聽出了其中的凶險。

“那個――血木劍是怎麽回事?它還會變大變小――”小夏支支吾吾地問。她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這麽神奇的東西呢,還以為隻在電視上才看得到,真恨不得據為己有。

“血木劍就是用血木製成的劍。”

“這不廢話嘛!”

“血木是絕跡多年的樹木,隻在傳說中才聽說過。”阮瞻進一步解釋,“據說它生長在極陰之地,以吸取住過往生物的鮮血為食。因而它的枝幹血紅,如果任何一個部位受傷還會流出血來。它本來是至邪之物,但如果可以用符咒煉化又會成為絕佳的製邪之物。”

“就是以邪製邪嘍?”

“可以這麽說。至於這一件,是我父親從他師父那裏代代相傳得來的,也不知道是多久前的法器了。”

“所以你根本不大會用,是吧?我就看你是亂揮一氣的。”抓到機會挖苦阮瞻,小夏決不放過。

阮瞻卻不以為意。“沒錯,以我的能力用血木劍是吃力了一點,不過也幸虧有這把劍,我們才能保住小命。”他邊說邊走到窗邊,深吸一口來自河麵上清新的空氣,幾小時前的窒息感覺一掃而空。

沒有經曆過死亡的人是不會知道生的可貴的。

昨晚他下河後就一直再找秀才的埋骨地,一般情況下,破壞那個地方就會讓怨靈的能力大減甚至完全製服它。可是它隱藏得太好了,怎麽也找不到,而它又因為感應到危險而追了回來,合體的成功也給他帶來很大的威脅。

“這件事,我想我也要負上一點責任,是我思慮不周還擅自跑來,幾乎害了你。”說到危及生命,小夏立即展開自我批評,不再小鼻子小眼睛的攻擊阮瞻,“我差點讓你送了命。”

“正相反,是你救了我的命。如果你沒有帶著血木劍來支援,我肯定也逃不過這一劫。”阮瞻很有風度的表揚了一下小夏的微小貢獻,沒想過這為以後埋下了‘禍根’。

“不是這樣。”小夏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是個抱小孩――不,抱小鬼的女鬼引我去的,要不我也不知道你在哪裏。”她把自己經曆的事說了一遍,“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現在知道了。記得那個石匣吧?那就是當年把秀才沉河的――容器。”阮瞻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裏麵有許多人的頭發和一顆還在跳動的心髒,你也看見的。”

小夏點頭,心裏仍毛毛的。

“那些頭發都是當年葉府滅門案的受害人的,那個怨靈用頭發拘了他們的魂魄供它奴役驅使。還有――李景明一家人,除了他們父子。”

“什麽意思?”意外的消息讓小夏驚跳,“你開玩笑!這不就是說李景明一家早就死了?”

“沒錯。”阮瞻不帶任何感情,“這就是為什麽李景明總是說他們一家人古古怪怪的,因為他們早在住進葉園當天晚上就被害了,不過那個怨靈用邪術把他們的魂依然拘在身體裏供他驅使,但這是不能長久的。所以就算李景明不親自動手,過了七七四十九天,他們也還是會死。”

“可它為什麽放過李景明父子,難道真是想要李書倫的身體?還有那顆心髒――是李景明的嗎?那樣――是我們刺中了那顆心髒,不就是我們殺了他嗎?”

“它是不是想要李書倫的軀體,我沒來得及給你大小姐細問,但這是很可能的。至於那顆心髒,你認為那顆心髒離開李景明的身體後還能安裝回去嗎?事實上,他從‘胸口一涼’的時候起,也已經算是死了,不過他自己意識不到,因為那怨靈化身為他的心髒呆在他身體裏。它能料到李景明家宅不寧一定會找人捉鬼的,所以這樣即容易控製他,這種附體的方法也不容易被人看出來,謹慎才能成功嘛!哼,它生前不愧是讀書人,仁義禮孝沒學到,耍心機倒是有兩下子,比一般喊打喊殺的惡鬼強多了。”

“你還誇它!真是的!”

“事實如此。我早說它已經成‘煞’了,而且不僅是半煞那麽簡單,竟然還能留著元神的一部分在河底修煉邪術。幸好,我們早了一步,要是等它大成,隻能求神保佑了。”

“是用那顆心髒修煉嗎?”

“明擺著的。我不知道它煉的是什麽,不過肯定與那顆心髒有關。不然你見過離開身體那麽久的心髒還能跳動,而且那麽有力那麽邪異?它最重要的力量都在那裏,所以正是因為‘殺死’那顆心髒,最後才能僥幸消滅了它。”

小夏不說話。她知道阮瞻分析的這些前因後果是正確的,可是還是失落不已。她一直就想救李景明,所以她才能在這麽多受驚嚇的事中堅持下來。誰知道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原來她要救的是個根本就救不回的人。

“它為什麽非要害李景明一家?是不是上輩子有什麽深仇大恨?”

“沒什麽深仇大恨,根本就是想害人才害的,它想要有人比它更悲慘。”

“說到底,我們還是沒能救了李景明。”小夏心底一陣痛惜,“他那麽求我,我也答應的。”

“至少你救了李書倫。”阮瞻安慰她,“相信我,他會好起來的。而且正是因為你執意要辦這個案子,也讓眾多被怨靈奴役驅使的鬼魂能夠自由,各歸各處,這不是件好事嗎?不要隻幫人,有時鬼也需要幫助,搞物種歧視就不好了。”

他最後一句話逗得小夏微笑。

“知道嗎?那女鬼就是當年的葉小姐和所有死在葉府的人。你該知道昨晚的事它們是懷著善意的,實際上它們是想求助你,讓他們可以解脫。”

“它們是想求助你,才讓我這個大配角上場的吧!”

“隻要達到目的就好。”阮瞻又麵向窗外。今早他看到那段河麵上久久不散的黑氣散去了,想必它們每一個都各得其所了吧,這也讓他覺得這一次沒有白來。

“其實我開始時還很同情那個秀才的遭遇,可是他當年雖然冤枉,後來做得也太過份了!”

“是啊,大違天道的事終不會有好下場。我們能消滅了它,該是巧合還是運氣好?隻能說不合理的存在都不會長久,不過借我的手罷了。”

“這麽說一切都結束了?”小夏聽到阮瞻說起消滅秀才鬼的過程,忽然有一種無力感,“李景明呢?宣布死亡了嗎?”

阮瞻點頭。“我才和萬裏通過電話,昨夜血木劍刺入心髒的那一刻他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