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禽獸 第十九章 解氣了吧?
今年冬天的雪特別多,天氣不過放晴兩天,第三天的傍晚,新的大雪又降臨了大地,一直下到深夜也未停。
紛紛揚揚的大雪中,一個女孩低著頭在醫院後院的雪地上走著。她似乎走了很久,一頭一身的白,當圍牆外偶爾有車燈劃過時。她就停止著不動,遠遠一看。好像是堆起的一個雪人。
而且她似乎不是在走。而是在飄移,潔白蓬鬆的雪地上,一個腳印也沒有。隻有一條淺淺的拖痕。慢慢慢的,她來到住院部一樓的一扇窗子外,身子騰空約一尺,從窗簾的縫隙中往裏看。
室內溫暖如春,院長在和張主治醫生下棋聊天,根本沒有注意到被人偷窺,隻是過了不久,院長忽然感到一股涼意,不禁道。“明天要找一下後勤部門。暖氣根本不夠溫度。”
張主治醫生一臉諂媚的附和著,忽然一抬頭,見醫院物有的淡藍色窗簾翹起了一角。好象無形中被一保手拉著似的。不禁心裏一陣發毛。
住院部關於那個腎病女孩的傳聞他不是不知道,也還是有一點驚恐的。本來他已經借故調了好幾個夜班不上了,但是今天趕上院長行政值班。他怎麽能錯過這種增進彼此感情的機會。
不過,現在他有點後悔了。因為他感覺到一種濕漉漉的寒冷,正從房間的四麵八方滲透進來,似乎有一種帶著藥味的水氣彌散了開。
“小張,去把窗簾拉好。”院長也似乎注意到了窗簾的異常,“老人們說針眼兒的窟窿鬥大的風。一點不假,沒這層窗簾擋著,還真有寒風四處竄。”
張主治醫生應了一聲,雖然心裏有些莫名的驚恐。卻還是不相違背院長的命令,機械的走了過去。居然緊張的踢到了桌角,發出很意外地聲響。
走近了,他感覺窗外好像很黑暗。這有點奇怪,在雪天裏,哪怕是陰天,光線也會被白雪反射得比平時亮些。而他還沒伸手拉窗簾,關得緊緊的窗戶外忽然吹起了一陣風,窗簾動了。
揚起的淡藍色棉布外。一個女孩的臉貼在窗子上看他。曆為緊挨著玻璃,五官司有些變形。但張主治醫生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那個腎病女孩。
她的臉可怕的浮腫著。身體也腫脹得似乎裂開了,鼻尖像被凍在玻璃上一樣,奇怪的隆起,灰白的臉上。唯有那雙眼黑得看不到底。
“醫—生。我—要—排—水。”她一字一句的說著,伸出皮膚被撐得仿佛透明一樣地手臂。
張主治醫生嚇得大叫一聲,向後退了好幾步。跌倒在院長腳邊,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把院長也嚇了一跳。“怎麽了?”他問。
張主治醫生說不出話。隻用手指著窗戶,褲子裏一片溫熱。居然被驚嚇得控製不住地尿了褲子。
院長沒注意張主治醫生的失態,略有些不耐煩。走到窗邊去看。還特意打開了窗子。卻什麽也沒看到,隻有窗外一片銀白。對麵的不遠處的停屍房像一個臨時搭建的黑窩。雖然靜默著不動,卻給人感覺陰森可怖,似乎有什麽正從裏麵往外看。
院長忽然想想他們醫院停屍房和婦幼醫院的停屍房僅一牆之隔,常常有兩邊屍體互相走動的謠傳,不禁打了個寒戰,轉身罵道,“小張,你不要故弄玄虛好不好,身為醫務工作者,不要信唯心主義那——”
他住了嘴,因為張主治醫生一臉驚恐的看著他身後,伸手指著,卻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平時溫文爾雅的臉因為恐懼而扭曲著。
身後有什麽?院長僵著身子不敢看,隻感覺一陣夜風吹了來,夾雜著雪花鑽入了他地衣領,冷得他牙齒打顫,同時那窗簾給吹得飄揚起來,似乎有一隻柔軟的手,從他的頭頂一下摸到脊背上。
他往前走了一步。想遠離窗戶,不過張主治醫生卻嚇得指著他的背後。尖叫了起來。他再也忍耐不住,猛一回頭。正看到一個身材臃腫的女鬼從窗處爬起來!白白的胖臉上。兩隻眼睛像兩個黑扣子一樣沒有一點光線反射,直勾勾的。
“院—長,再—寬—限—我—幾—天—吧。”她似乎凍壞了。聲音哆嗦著。
這回輪到院長嚇得尿褲子,他也在瞬間就記起了這個被自己簽字趕出醫院地女孩,不過他比張主治醫生還好點,腿雖然軟了,卻還能走路。
他跌跌跌撞撞跑到窗邊,想跳窗逃走,但才走到窗邊,窗子就“啪”地一下關上了。跑到門邊去,卻哪裏打得開。就算想躲進廁所,一開門也見到腎病女孩正坐在馬桶上呆呆的望著他。
四處是那可憐女孩地幻影,院長感到無處可逃的驚恐,張主治醫生更是已經嚇得如一團爛豆腐一樣攤在地上。動彈不得。他們的哭叫、求饒、呼救聲全被悶在這個房間內,根本傳不出去。
“給我排水。”女孩重複著四個字。向著兩人個喪失了醫德地人步步緊逼。直到他們全部嚇得昏厥了過去。
“解氣了吧?那就速速離開。”窗外再度出現一個人影道。卻是包大同。
他不能飄,隻好一手攀著窗戶。
女孩猶豫著,沒動。
包大同歎了口氣,“不要留戀。當舍則舍。來生你一定是個健康漂亮的人,給自己一個機會,否則與人與已都無益,你還活在這個世上的父母也會不安。為了你的病,他們操碎了心,給自己一個安字,也給他們一個安寧,可好?”
女孩看著地下兩個死了一樣的男人,幽長的歎息一聲。
她隻想有一個生存的機會罷了,卻被人剝奪了。隻是因為她沒有錢,她就不能活!她恨哪!可是那個男人說得對,她要給父母安寧,縱然有千般不舍,萬般留戀,這個世界也已經不再是她的。
三天前她出現在這個男人和他女友的病房中,她沒有惡意,卻沒想到這男人是有法術的。兩天前,她在病區遊**,聽這男人似乎是自言自語著談起了執念和解脫。一天前。這男人抓信又要放水的她。勸她往生,不要再計較地過去。如果真的不能原諒這樣喪失醫生的基本道德的人,那麽嚇唬一下他們,讓他們以後不敢再這樣對待病人就是了。
她聽了他的話,這才有今天嚇昏院長和張主任醫生一幕。這法師說得好,他們隻是缺德。但罪不致死,如果這翻恐嚇能對以後的病人有幫助,也算她積了功德。
現在她依約要走了,卻忽然心生留戀,但她怕那個法師,他雖然溫和,卻有著不容拒絕的力量。
“那裏——”她指了指停屍房,“有個空床位,他們是會換位置的。”她留下最後一句話,徹底離開了她這個眷戀和怨恨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