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誌噢的一聲,暗想:趙壇主?莫不是叱電壇的趙赫趙壇主麽?原來這王有期暗地裏想要和叱電壇的人聯姻。他心念一轉,便即明白這王有期如此賣力拉攏趙赫,八成是為了自己能夠順利登上風神壇壇主的位置,所以執意安排自己的女兒嫁給趙赫的兒子。

王茜茜聽見楊宗誌噢了一下,奇怪的抬起頭,盯著楊宗誌看了好一會,驚疑道:“爹爹,這麽說,您……您是答應女兒的請求了?”

楊宗誌苦笑一聲,暗道:這主意我可拿不了。便學著王有期的語氣溫言問道:“你說說,你為何不願意嫁給趙壇主的公子?”

王茜茜聽見爹爹並不鬆口,心中泛起一股失望,橫下心來,又咬牙道:“女兒知道爹爹想與趙壇主家攀上親戚,是為了自己在教內的權勢地位考慮,但是女兒聽說這趙家公子不光吃喝嫖賭樣樣精通,而且……而且……”

楊宗誌聽她話中有話,並未說完,又接問道:“而且什麽?”

王茜茜低頭說了幾句,說到槍這裏,麵上湧起微微潮紅,握緊小小的拳頭,才低語道:“而且聽說他在外麵風流快活,自己染了一身……一身怪病,臥病在床。趙壇主給他到處尋訪名醫,也是不得治。”王茜茜說完這話,突然來了勇氣,抬頭正視楊宗誌,兀自道:“爹爹,女兒知道爹爹這樣安排總是有自己說不出的苦衷和為難,但是女兒實在是不想一輩子就這樣毀了,女兒求求爹爹,去回絕了趙壇主吧。”

王茜茜艱難的說了幾句,說到忘情處,靜秀的目中泛著微微淚光,神情淒婉無比,無助的望著楊宗誌,眼神之中既有期待,又有無比的憂傷。楊宗誌從她的眼神之中,仿佛看到了筠兒那傷心欲絕的神采,心中不由得一軟,暗道:原來這趙公子是這樣一個人,那王有期竟然不顧自己女兒的終生幸福,執意要自己女兒嫁了給他,哼!

楊宗誌沉吟又道:今天早間毛壇主在與自己說話之時,隱隱透露出一些想要讓位給自己的意思,口中不斷鼓勵自己在教中建功立業,從而正式坐上這風神壇壇主的位置,這樣說起來,更沒有必要犧牲這王茜茜姑娘的終生幸福。

他總是少年人心懷,聽到這樣不平的事情,心中下意識便會激憤不已,於是道:“原來是這樣,好,你隻管自己先回去,我決不會讓你嫁給那趙公子的。”

王茜茜卻嚇一跳,沒有想到爹爹這麽痛快便答應了,一時訥訥的說不出話來,楊宗誌看她神色,又是溫柔一笑,道:“你可是還不放心麽?難道需要我……嗯,爹爹發個誓出來麽?”

王茜茜這才反應過來,勉強壓製住心中的狂喜,紅著臉不住道:“不用的,不用的,女兒自然信得過爹爹。”說到這裏,終是忍不住開心笑了出來,再道:“爹爹,你……你方才與女兒說話時候的溫柔表情,茜茜可是……可是好多年都沒有見到過了呢,自從五年前以來,您每日總是愁眉深鎖的樣子,茜茜看著雖心疼,卻也不知怎麽才能讓爹爹您真正的開心起來,哎。”

楊宗誌看王茜茜臉上泛出暢意無比的神態,雖不絕美,但也透出些秀色,心想:老王啊老王,你過去幫我這麽些次,這次我也為你作一件事情,就算回報。

他哈哈一笑,忍不住打趣道:“嗯,若要爹爹真正開心起來,那原也容易的很,茜茜,你年紀也不算小了,隻要你找到自己心愛的人兒,嫁了給他,過得開心美滿,爹爹自然也就快活起來,哎,每日裏逗逗外孫為樂,又何嚐不是人間美事。”楊宗誌說到這裏,不由想起自己的爹爹,一時心中又是難過,又是酸楚。

王茜茜想不到爹爹會如此與自己說話,“啊”的一下嬌呼出聲,隻是她趕緊捂緊自己的嘴巴,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那些正在操練中的漢子們,見他們聽到自己的嬌呼,都是停下手中的大旗,瞪大了眼,一臉驚奇的向自己這邊看了過來。

王茜茜一時羞得滿臉通紅,深深垂下了蜷首,顫聲道:“爹爹,你……你這樣笑話茜茜,茜茜不來了。”說到這裏,她微微扭過了頭,聲音漸漸轉得有些哽咽,又道:“茜茜原本以為這件事情爹爹已經拿定主意了,那日爹爹離家之時,娘親與爹爹為了這件事情吵的不可開交,後來爹爹死活不答應,便自顧自的走了。茜茜這些日子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著,哎,沒想到今日……今日……爹爹,無論如何,茜茜心中總是對你感激不盡,你永遠是茜茜的好爹爹。”王茜茜說完這話,頭也不敢抬,便兀自轉身飛快的跑出了院子,隻是腳步輕盈,掩飾不住滿心的歡喜。

楊宗誌看著她那盈盈離去的背影,心中歎了口氣,尋思:沒想到這王有期為了自己當上壇主,當真是割舍良多,他們若是真能好像現在這樣,豈不是好得很麽?總算他們父女還有天倫可享。想起爹爹,他皺眉又道:不知道……不知道倩兒她……她現在怎麽樣了。

一時之間,倩兒那嬌悄的玉麵浮上他心頭,仿佛正衝著自己癡癡說話,話語之中帶些幽怨,隱約還在怪他為何不帶自己一起去到鳳凰城中的事情。此刻念起這乖巧的妹子十年來對著自己的關愛照拂,楊宗誌更覺得歸心似箭,一刻也不想再多耽誤了。

……

晌午過後,楊宗誌便在這風神壇的小院內指點大家的旗陣,他將自己多年在行軍打仗時的體會,通過這小小旗陣道出來,大家聽了,心中更是感佩,自覺得這短短幾個時辰,進境相比過去不知快了多少,對他的見識過人也是崇敬。

再練一會,羅三哥突然道:“副壇主,那熊百平在望月樓上擺下酒席,設宴款待於你,顯然是沒有安著好心,我們兄弟們到時候一起陪你同去,也好護得你周全。”

小苟子點頭道:“就是,我們大家一起去,他們就算是龍潭虎穴,我們也不怕的。”

楊宗誌搖了搖頭,道:“不用,我一個人去,想來他們沒有口實,不敢真的出手對付我。”他心中自不怕熊百平這些之流,也不想大張旗鼓,將事態擴大,讓筠兒難以收拾。

小苟子又道:“隻是毛壇主都傷在了這熊百平的手中,看來這熊百平的紫氣東來掌倒是不可小視,那副壇主你……”

楊宗誌接道:“今日我去見毛壇主,他已經將那日他們比鬥的事情都詳細告知給了我,所以我自有應對的辦法,你們不必擔心。”他說完這話,不再多耽,徑自出了院門而去了。隻是他走了幾步,出了羅天教的大門,突然心中一呆,暗道:望月樓,這望月樓到底在哪裏,我卻是不知道的。

楊宗誌啞然一笑,正想尋個路人來問望月樓的地址,轉頭看自己不覺走了一條繁華的大街之上,這街上人頭攢動,甚是喧囂熱鬧,川中男子,大多喜歡著短布汗衫,既顯精神,卻又簡潔。而川蜀的女子,卻是更愛穿著繁雜的彩衣布裙,個個花枝招展,這些布裙貼身緊致,倒顯潑辣一些。

楊宗誌轉頭四顧看了一會,心中不覺甚是新奇,他看到身邊不遠處有一個手捏泥人的老者,正襟端坐一群孩童中間,兩手飛快動作,不一會,一個栩栩如生的黃衫齊天大聖便活脫脫的從他蒼老的手指間蹦出,那群孩童看見,皆是大喜過望,其中一個快速搶過泥人孫大聖,開心的哇哇亂叫,其他還沒有摸到的孩童,更是著急,慌忙撲將上去,一時擠作一團。

那老者看著這群天真的孩童,老懷開慰,撫須哈哈大笑,口中道:“慢些搶!慢些搶!”

楊宗誌看這老者一把年紀,卻也天真童趣的很,不禁微微一笑,湊近過去,行禮道:“請問老人家。”

那老者抬起頭來,看了楊宗誌一眼,見是一個四五十歲開外的黑麵漢子,不禁失笑道:“老哥我最多大你幾歲,所以老人家可不敢當,你有什麽事情?”

楊宗誌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假扮的王有期,不禁嘿嘿一聲,正要問話,突然那幫小孩搶著搶著,手中的孫悟空一個拿捏不穩,掉落地上,落在楊宗誌身前,楊宗誌彎腰撿起那泥人,瞥見這泥人做的當真活靈活現,麵部神態表情皆如年畫之上一般,幾可亂真。

他心中一動,將手中的孫悟空遞給跟過來的孩童,又對老者道:“老哥,我想作一個真人的泥像,不知老哥可有法子麽?”

老者捏了幾下黑須,沉吟道:“作真人倒是可以,隻是你可有那人的樣貌臨摹?”

楊宗誌搖了搖頭,道:“沒有。”

老者再問道:“那你可有那人的衣貌出示?”

楊宗誌又搖頭道:“還是沒有。”

老者也搖頭道:“既然你什麽都沒有,那可就難作了。”

楊宗誌問道:“如果我可以口述那人的衣貌打扮和長像,老哥你可作的了麽?”

老者仰頭望了一眼楊宗誌,見他眼神定定看著自己,目中微有期待,點頭道:“我倒是可以試試,但若是作的不像,你可別怪我。”

楊宗誌大喜,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老哥你盡管放手去作就是了。”說完他抬起頭,微微沉吟了一番,便口述起來。那老者一麵依照他口中所說捏製,一麵又不斷問楊宗誌一些細節,過了一盞茶時辰,他手中慢慢跳出一個少女,溫柔婉轉,姿采萬千,一身素衣白裙。

楊宗誌看的一喜,接過老者手中的泥人,笑道:“老哥好手藝,這泥人做的和真人也是一般無二。”他說完正要伸手付賬,突然身後一個脆嫩的嗓音響起道:“夷,那不是王副壇主麽?你……你怎麽還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