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不到……”四周空曠一片,落山前的餘日盡力的發散出最後的一絲光芒,垂射在這輕微局促的小小馬棚之中,楊宗誌口中的三個字雖說的清淡低聲,但是聽在各人耳中,無疑好似雷鳴回響不止。

聶雲蘿一直憐惜無比的凝視淼兒,自己這清麗的徒兒與自己相依多年,雖然自己口中不斷提醒勸告她,不可對天下任何一個男子有著旖旎之念,可是現在看來,一切又都是徒勞的,因為淼兒漸漸也到了懵懂憧憬的年歲,情懷一旦打開,更是止也止不住的。

聶雲蘿現下倒也不想再訓斥淼兒,隻看淼兒與那臭小子站在一塊,確實渾然天成,搭配的很,她心中竟隱隱又開始希望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至少能與自己傾心相愛的人兒每日耳鬢廝磨,總也好過自己形影孤單,煢煢孑立的才是。

因此聶雲蘿此刻對於楊宗誌如何看待淼兒,更是緊張關心,心下甚至暫時放過了想要追問他出身來曆的念頭,隻見他一時回答“聽清楚了”,一時又回答“明白了”,聶雲蘿滿意的點點頭,暗自覺得這小子倒也不是完全一無是處,至少他麵對淼兒對他至死不渝的深情,卻也看的清楚透徹。

直到楊宗誌最後一句說了出來,聶雲蘿大驚轉怒,搶幾步衝到了楊宗誌的麵前,與他四目緊緊相對,怒叱道:“你說什麽?臭小子,這次不算,你再說一遍。”

她暗自思忖:自己的秘香對要他毫不起作用,而自己與他動武,上次也暗地裏吃了虧,當真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可是這臭小子如此不識抬舉,對著淼兒似海一般的深情竟然無動於衷,真真是可惡之極。

楊宗誌與聶雲蘿對視幾眼,然後轉過頭,對著何若儀拜禮道:“何夫人,淼兒對我照拂頗多,又多次暗地裏幫助於我,我心裏自是感激不盡的,而且她方才又這般護佑於我,人非草木,我總是也會記在心底。但是……但是筠兒她對我情深意重,自從我與她在北郡相識以來,這半年多我負她實在是更多,因此夫人讓我舍了筠兒,迎娶……迎娶淼兒,這事情著實萬難從命,這是其一。況且我馬上就要趕回洛都,爹娘現在生死不明,我身為不肖子孫,此刻在外談婚論嫁,更是不合時宜,所以……所以還請何夫人多多海涵,收回成命吧。”

楊宗誌方才心中好一陣猶豫,他自覺虧欠淼兒甚多,適才又見淼兒舍棄幸福擋在自己麵前,更是心中感動的緊,因此若要當麵這般回絕她娘,確實更會傷了淼兒的心,但是事屬無奈,若是自己說些違心的話,或者口中胡亂敷衍過去,隻怕以後更難麵對,因此他盡量將自己的情況分說清楚,語氣也極是誠懇,隻望將這場傷害降低到更小一點。

楊宗誌話一說完,馬棚內又是一陣鴉鵲無聲,所有人都呆呆的看著他,對他口中所說之話興不起辯駁來,隻有何淼兒,依然垂頭跪立,頭也不敢抬,凝望著眼前紛亂的馬草,竟是看的癡了。

聶雲蘿兀自還有些不甘心,望著身邊的楊宗誌,依稀看到當年的師兄,也好像這小子一般,大義凜然的一番道理,卻是無情的拒絕了自己,害得自己傷心失意了這麽多年,依然無法忘懷,她緊了緊眼眸,正要說話,突然聽到馬棚外又一個聲音豪邁鼓掌道:“說得好。”

眾人都是一呆,想不到這小小的馬棚陋室之內,今日竟然這般熱鬧,何若儀哼哼冷笑一聲,揚聲喚道:“西門鬆,你終於還是出來了麽?”

大家轉頭看去,果然見馬棚的屋角邊,不知何時立了一個男子,那男子瘦長,麵相清臒,額下一排黑須在這金日夕陽下,反射出淡淡的餘光,正是羅天教教主西門鬆。

西門鬆走出屋角,依稀瞥了一下地上乖乖躺著的筠兒,又轉而深看一眼跪著的淼兒,眼神中掠過一絲憐惜之色,何若儀又哼叱道:“你以為我方才那麽大聲的說話,真的是說給這小子聽的麽?我卻是說給你這個作爹爹的人聽的。”

她伸手一指楊宗誌,道:“這小子方才若是想也不想,點頭就答應了我,哼,那他這輩子也休想我會將淼兒下嫁給了他,我這一生最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有了新人,就拋棄舊人的薄幸男子。幸好這小子倒也有些擔待,還算知道長情不忘過往,那麽西門鬆,你現在總算是知道了淼兒的心事,小女兒是你的親骨肉,大女兒也是你的親骨肉,哼哼,我倒要看看你這個作爹爹的如何來處置妥當。”

何淼兒方才聽到楊宗誌攏聲拒絕了自己,心情一下從萬丈雲端墜入到無限深淵的冰窟之中,她呆呆的跪立在馬草堆上,一時隻覺得自己的性命還不如這些混亂的馬草,這些馬草雖賤,倒也有人打理收拾,而孤零零的自己,生平第一次愛上一個男子,卻是如此乏人可憐。

她耳中聽著楊宗誌沉沉的解釋分說,越聽越覺得距離自己遙遠,一顆縹緲的芳心,又冥冥回到了不久之前的那個馬棚之中,在那馬棚裏麵,自己第一次偷偷吻了這個心儀的男子,雖然時間很短,馬棚外有人環伺,但是那砰砰的心跳悸動,現在回想起來還讓自己如癡如醉。

再聽到爹爹現身之後,娘親的這番解釋,才明白方才為何娘親說話,說得那麽大聲,將自己的羞人心事,都大告天下。隻是何淼兒越聽又越是心驚,一時心中矛盾的緊,既想剛才那壞冤家想也不想的就一口答應自己的親事,又害怕他當真的應承了下來,尋思:你若是答應了我,便代表你心中真的有我,我自是開心快樂,非你不嫁,但是……但是你若真的點了頭,那娘親說到作到,定是不會讓我再與你見上一麵的了,那我可又如何是好?

何淼兒跪在地上,隻感覺腿也漸漸麻了,眼角的淚水已經不知何時慢慢風幹,心情卻是忽起忽落,既想這樣,又想那般,實在分不清到底怎麽樣才是自己想要的結局。

西門鬆卻是恍然明白過來,何若儀這麽一番說話表現,原來早就打算好了,要將這燙手的山芋盡數丟給自己,所以才百般的逼迫淼兒承認自己心底的想法,隻是就算你不作這些,你就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了麽?

西門鬆暗自歎了口氣,眼神橫掃一番楊宗誌,見他微微皺眉看著淼兒,才渭然道:“何若儀,你也不用逼我,明日正午,我在羅天教內設下酒宴,煩請各位都來參與,到時我自會給大家一個交代。”說完猶自轉身,走出幾步,又回頭對楊宗誌喝道:“小子,還不扶了筠兒,與我一道回去麽?”

楊宗誌被他喚醒,來一點頭,應道:“是。”走到筠兒躺著的地方,見筠兒兀自閉著雙眼沉睡不醒,長長的睫毛覆在眼簾上,濃密無比,模樣看著乖巧,與那日自己所求的泥娃娃神似的很。

楊宗誌手上一用勁,半抱起筠兒,再朝何若儀等人垂頭施了個禮,才朝這西羅天教的莊子外走去。

走了一會,楊宗誌見前麵領頭的西門鬆越走越快,漸漸離自己更遠,他此時內力被寒氣所封,雲龍九轉的輕功無法施展,自是跟的吃力,不一會,西門鬆的身影隱入山麓石角之間,再也無法看見,楊宗誌竟是微微氣喘。

楊宗誌一扶手,將筠兒橫抱在胸前,讓她香氣無比的小腦袋斜靠在自己的肩頭,心想:這樣她也能躺的更加舒服一點。正要邁步向前跟去,突然,懷中的筠兒睫毛微微一顫,緩緩睜開了雙眼,楊宗誌笑道:“筠兒,你醒了?”

筠兒細細凝視懷抱著自己的大哥,突然雙手一伸,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將自己香嫩的螓首盡數倚進他的下巴,卻是一句話也不說,一個字也不問。

楊宗誌感到懷中的筠兒身子微微顫抖,柔弱的香肩似乎也在輕輕聳動,不覺皺眉問道:“筠兒,你怎麽了?”

筠兒聽了大哥的問話,忽的一用力,將大哥摟的更緊,顫聲激動喚道:“大哥……筠兒好愛你,真真愛到骨子裏了,便是大哥你現時要了筠兒的性命,筠兒也心甘情願全部給你。”

筠兒這話雖說得纏綿,配上她嬌滴滴的天籟嗓音,更是讓人心升柔意,兩人走了一會,天色已漸漸昏暗,斜掛的夕陽已落下了山頭,隻在天邊的印霞上,才能看到一些紅亮之色。

楊宗誌柔聲道:“好好的,作甚麽說這些要生要死的話……嗯,筠兒你現在年紀也不大,到時候等你再大一些,咱們便一起努力,生出一窩小筠兒,小宗誌出來,每天看著他們嘻笑打鬧,咱們在一邊給他們當家作主,日子過的也說不盡的開心快意,豈不是更好些麽?”

筠兒被大哥逗得羞不可抑,偏又忍不住咯咯的嬌笑了起來,撒嬌道:“大哥……壞大哥,你總是正經不過一會,便又說些羞人話,欺負筠兒。”筠兒一邊說話,一邊在楊宗誌懷裏肆意扭轉,將香噴噴的嬌軀盡數貼緊大哥的身子,隻顯得曲線玲瓏,易生嬌癡,口中的話語也多了媚氣,仿佛能滴出水來。

楊宗誌肅目道:“怎麽是羞人話來,這話對我們來說,那是再正經也不過的了,難道筠兒你自己就不想的麽?”

筠兒咯的一笑,答道:“筠兒想,筠兒好想的,隻是……隻是大哥你再這麽說,筠兒便什麽也不管不顧了,偏讓大哥你立時要了筠兒的身子,好讓筠兒給你……給你生些小宗誌出來。”

楊宗誌見這小丫頭已經羞得完全躲進自己的臂彎,口中卻是不依不饒,合著自己打趣,不由的哈哈大笑起來,筠兒嬌笑一陣,慢慢沉寂下來,忽然幽幽的道:“大哥……筠兒到了此時才知道大哥的心意,筠兒覺得自己好幸福。”

楊宗誌夷的一聲,道:“你這小丫頭莫不是一直等著我說小筠兒,小宗誌的事情,才算安心下來?不然大哥如何對你,你怎會不知?”

筠兒搖了搖頭,沉吟了半晌,才抬頭對視楊宗誌,嬌聲道:“大哥,筠兒給你說了,你……你可不許笑話我。”

楊宗誌低頭見筠兒暈紅著小臉,宜嗔宜喜的麵色看著讓人愛煞,不由點一點頭,筠兒才閉上秀目,緩緩夢囈道:“大哥,筠兒一直……筠兒一直都好怕。”

楊宗誌微微一愣,接口道:“你怕什麽?”

筠兒又道:“自從筠兒認識大哥以來,筠兒的心裏麵就隻能裝下大哥一個人了,每日裏筠兒茶不思,飯不想,希望能夠見到大哥的麵,又……又希望大哥總是能陪在自己身邊,隻要能呆在大哥身邊,大哥就算每天罵筠兒,打筠兒,筠兒也是心甘情願……”

筠兒說到這裏,緩緩睜開自己星眸一般的秀目,目中射出火熱的深情柔意,將這即將黑寂的夜路,也照得通亮一片,再道:“而大哥你是這麽優秀的人兒,江湖上那些豪傑英雄們談論起你來,都要齊聲稱讚於你,甚至朝堂上那些高官大員們,說起楊家的少將軍,也要豎個大拇指出來,天下更不知有多少好像筠兒一般的,或者比筠兒還要美麗出眾的女子,對你又是崇拜,又是愛慕……筠兒真的好怕,有那麽一天,大哥你厭煩筠兒了,覺得筠兒隻是個不懂事的小丫頭,每天隻知道傻傻的纏著你,什麽也幫不到你,你便會……你便會不要筠兒了。”

楊宗誌嗯的一聲,心道:自己過去總是混跡於行伍莽夫之間,漸漸的心緒也受到他們的影響,對著筠兒這般小女兒家心思,那是體會的少了,她心中一直緊緊的害怕,因此才會那般刻意的討好自己,生怕她稍微有個閃失,便在自己這裏失了寵。便道:“好筠兒,大哥遠沒有你口中所說的這麽好的,大哥是個什麽樣的人,我自己心裏清楚的很,再說了,筠兒你這般待我,就算是個鐵石心腸的人,那也會被你所感動,融化掉精鐵心鎖,因此……因此筠兒你以後這樣的說話,那是再也不用提起的了,大哥隻要但有命在,有生之日便不會負了筠兒。”

筠兒聽了大哥的誓言,眼中柔光閃動,汩汩的滴出淚水來,點頭歡笑道:“嗯,大哥是天下最有信義的七尺豪邁男兒,隻要是大哥所說的話,筠兒便萬分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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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看到一些讀者的留言,再次強調一遍,本書不會太監,而且後麵的情節已經準備好了,隻是我前幾天在策劃新書,受到一些影響,這些我想大家也可以了解,說實話,在翠微居的心態怎麽說呢,網站對我很好,但是我誌不在此,這是無奈的初衷。

不過為了報答翠微居,這本書我將在此完本,時間上不會拖的很久,因為後麵的情節,我已經全部列出大綱了,按照上麵的碼字就可以了,再次感謝大家的支持,至於新書,大家有興趣就去點點,收藏一下,就算給我個麵子,沒興趣,也不能勉強,畢竟是各人的事情,這也是緣分,強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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