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誌騎著快馬來到宮門前,那老公公早就已經等得不耐煩,皺著眼眉四下裏亂望,也學了昨日楊宗誌在金殿前一般,緊緊的走來走去,待見到楊宗誌快騎而來,才是眉開眼笑,伸手過來拉住韁繩,尖聲道:“喲……少將軍,您要再不趕來,老奴死的心都要有了。”

楊宗誌哈哈一笑,道:“勞煩公公久等了。”轉身下馬,跟了他身後走進皇宮,那老公公一路領著他穿花過道,來到一個幽靜盛開朱頂紅的宮殿前,推門讓他進去。

楊宗誌整了整著裝,肅穆踏步而入,入內一看,殿內空無一人,隻有孤孤的書台桌案,側麵的一方牆壁上盡數書畫典籍,排了滿滿的一麵,想來倒是皇上看書的地方。

楊宗誌心道:原來皇上還沒過來。便垂身立在案前等候,等了好一會,也不見音訊傳來,楊宗誌展眼看去,見書桌上放置了一副字帖,倒著看起來字體娟秀,仿佛是女兒家的臨摹,他正要細看一番,突然背後咿呀一聲,宮門被人打開了。

楊宗誌不敢回身去查看,隻得慌忙跪倒在案前,沉聲道:“微臣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楊宗誌拜禮之後良久,身後住既無聲音,也無動靜響起,他心頭惴惴然,更是大氣也不敢透一下,這時一個銀鈴般的笑聲仿佛再也抑製不住了,噗哧一聲咯咯的傳了過來。

楊宗誌轉頭一看,一個嬌媚的少女背著雙手,正低著頭在自己身後凝視,那少女今日發髻高梳,用精致的宮冠緊緊紮住,露出寬寬的潔白額頭,額頭下卻是杏眼紅唇,看著好不豔麗,眼神如似秋水,對著自己眨啊眨的。

楊宗誌傻著眼,悄聲道:“你……你怎麽來了?”

虞鳳巧笑盈盈的再湊近些,看著他跪俯在地,麵上神色莊嚴,卻又甚是吃驚的模樣,更是忍禁不住,輕輕的蹲下腰臀,歪著小腦袋道:“相公……你要是總是這麽老老實實的,那可就太好了,人家也不會總被你欺負的這麽慘了。”

楊宗誌看著虞鳳對自己親密膩人的說話,趕緊咳嗽一聲,眼睛盯著宮門,小聲哄勸道:“你先出去一會,乖,等我見過了皇上,再來找你。”

虞鳳噗哧一聲笑的更歡,擠著大眼睛,好整以暇的道:“皇兄麽……他可是不會來的,不過呢……”

“嗯?”楊宗誌恍然過來了,一跳而起,?目怒道:“你……你竟然敢假傳聖旨?”他自來想:這鸞鳳公主雖然時而耍些小性子,不過看起來倒也無傷大雅,隻讓自己覺得她愈發的嬌癡纏人,對自己也是甚為著緊,才會如此,不過這次假傳聖旨,卻是……卻是有些過分了。

虞鳳本來笑逐顏開,聽了楊宗誌這聲嚴厲的話,下意識的垂下了小腦袋,既有些委屈,還有些害怕,低低的嬌聲道:“我才不是呢,難道在你的心目中,除了我皇兄,其他人都不放在眼裏了麽?皇兄傳你便是正事,其他人傳你便是找你胡鬧荒唐的麽?”

楊宗誌皺著眉頭道:“什麽其他人?”此時宮門口一個清亮的嗓音響起道:“是我。”楊宗誌轉頭看過去,見那宮門被兩個宮女打開,走進來一個盛裝長裙的女子,那女子二十一、二歲,氣質高貴,凜然不可侵犯,拖著長裙走了進來。

楊宗誌見那女子眼生的緊,正不知該如何應付,虞鳳一見那女子,卻是滿心的委屈找到了發泄的去處,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撲到了那女子的懷裏,那女子一邊寬慰虞鳳,一麵輕笑著道:“好了好了,乖鳳兒,是他欺負你了麽?那好,皇嫂來給你作主。”

虞鳳被她說了幾句,隻是低著頭啜泣,並不接話,楊宗誌聽見那女子自稱“皇嫂”,霎時明白過來,這位高貴女子正是當今天下的端敬皇後,乃是皇上在登基之前便結下的親事,後來皇上登基之後,依照先皇旨意,才立了這位皇後。

楊宗誌無奈,又跪下道:“微臣見過皇後娘娘千歲!”

端敬皇後斜倪了楊宗誌一眼,仔仔細細的上下打量,才笑著撫拍虞鳳道:“鳳兒,楊少將軍他怎生欺負你了,你都告訴皇嫂,皇嫂看看可嚴重不嚴重。”

虞鳳與楊宗誌方才隻是情侶之間鬧鬧別扭,哪裏到了論功行處的地步,虞鳳訥訥的扭捏一番,正要替他解說,隻是心頭又一動,暗道:這壞相公這麽凶人家,人家以後要是嫁了給他,可愈發沒有好日子過。她咬了咬玉齒,恨聲的道:“他……他……反正他壞死了,一點也不讓著人家。”

虞鳳本想把楊宗誌說得更為不堪,隻是心念轉了幾轉,又記起昨夜那般**浪漫的快樂,便再也說不出口了,隻說他壞死了的話。

端敬皇後霎時有趣的看著紅暈飛霞的虞鳳,聽了她口中仿佛甚為氣恨,實則深情無比的告狀,噗哧一聲卻是笑了出來,隻不過她麵相莊重,一笑之後便就止住,肅下小臉的道:“唔,原來是壞死了,那……那好吧,皇嫂這便讓內侍衛們都進來,然後抓了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以觀後效,看看他會不會變得好上一點。”

虞鳳聽得小臉一白,趕緊拽住端敬皇後的衣袖,急切的嬌聲道:“嫂嫂……嫂嫂,你……你怎麽可以……可以這樣?”端敬皇後狐疑的轉過臉來,張口道:“他……他不是壞死了麽?得罪了我們最最美貌可愛的小鳳兒,嫂嫂沒有重則他五百大板,打死了他,就算便宜他的了。”

虞鳳慌忙的搖手接口道:“不是的……不是的,他其實……他其實對人家……對人家好的很呢。”這話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小到隻有她自己才可以聽得見。

楊宗誌跪在地上暗自搖頭:這傻鳳兒當真是關心則亂,端敬皇後如此分明的調笑,她竟然一點也聽不出來,被人家三兩句話,把自己的心事盡數都套了出來。

果然端敬皇後噗哧一聲又笑了出來,臉色再也繃不住了,直笑的花枝亂顫,才喘息道:“好了好了,鳳兒,嫂嫂怎麽敢打你心疼無比的相公啊……”她可能也意識到自己這番說話,當著楊宗誌的麵說出來,顯得不夠端莊,便又咳嗽幾聲止住,才撫摸了一下虞鳳的額頭,輕輕道:“鳳兒,你先在旁邊呆一會,嫂嫂有幾句話要和少將軍說,等我說完了話,再把你的相公好好的還給你。”

虞鳳直欲羞的無地自容,聽了端敬皇後的話,看也不敢再看楊宗誌一眼,便乖乖的點頭,走到一側的書牆邊,隨手翻了一本典籍下來,嘩啦啦的翻動,隻是心思混亂,麵前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卻是高高的豎起了小耳朵。

端敬皇後走到書桌前坐下,盯著楊宗誌又看了好一會,才笑著道:“少將軍,請免禮吧。”楊宗誌呼一口氣,站起身來暗道:來了洛都,便要像那盧伯伯一般,見人就跪,見人就拜,當真是憋氣的很。

端敬皇後轉頭掃了一眼虞鳳,見她眼神悄悄的向這邊瞟來,被自己一掃,趕緊又低下頭狀若看書,隻是那書明明是直體書,她卻是橫著翻開,不由得搖了搖頭,又道:“今日早上,我路過禦花園,聽見鳳兒在裏麵彈琴,平常日裏鳳兒彈起琴來,琴聲合著花香,伴著流水聲,讓人聽著仿佛走進了世外桃源,所以宮中人人都稱讚鳳兒是個琴藝出眾的好公主,而且她自來待人隨和,極少與人爭論,因此大家對她都是親近的很。”

端敬皇後咳嗽了一下,又接著道:“可是今日早上,那禦花園中的琴聲聽著卻是淩亂無比,合著假山流水,讓人隻感到心頭煩躁不安,所以本宮就找人問了一問,下人們說,昨夜鳳兒跟著少將軍出去玩了,是不是?”

楊宗誌心頭鬱鬱的,實在是接不上話,隻得點頭嗯了一聲,端敬皇後又道:“少將軍,本來有一些話,本宮說起來有些冒失,不過……不過我們作為女兒家的,一旦心有所屬,頭頂便隻有自家相公這一塊天,為了他作出什麽犧牲,付出什麽代價,都是值得的,這些女兒家心思,你們大男子自是懂也不懂,不過本宮過去多次聽人說楊家的少將軍聰明機智,非常人可比,想來這些道理,少將軍你也可以理會一些的罷。”端敬皇後說到這裏,仿佛有些動情,語調變得尖細了些,隱隱還有呼呼的喘氣傳來。

楊宗誌心中不免有些奇怪,難道端敬皇後召喚自己進宮,就是要說這些話給自己聽麽?

端敬皇後停頓了一會,眼神望著桌麵的字帖發呆,小手緊緊捏住,低聲道:“少將軍,你是皇上身邊的近臣,本宮雖然過去從未與你見過麵,但是從皇上的口中卻是對你多有聽聞,可見皇上對你倚重頗深,青睞有加……嗯,皇上他畢竟年少,有些個小孩子家的心思,做事就會失之偏頗,你……你身為近臣大將,要多跟皇上提一提醒,你說是也不是?”

楊宗誌聽到她說到最後,話鋒一轉隱隱轉到主題上來了,隻是……隻是為人臣子,不可在皇上背後編排於他,而且皇後的這段話,楊宗誌也聽得似懂非懂,更不知該如何接話,不由得抬起頭來,疑惑的看著皇後的嬌麵。

端敬皇後咳嗽一聲,咬緊牙關道:“前天夜裏,你進宮裏來拜見皇上,應當是……應當是看到李尚英那個……那個不男不女的太監了吧?”

楊宗誌恍然大悟過來了,原來……原來端敬皇後找自己來,說起的是那個形似秀鳳的李公公的事情,他那日聽到盧圭隱隱提起到,說皇上為了這李公公,拋了皇後嬪妃於不顧,每日隻與這李公公形影不離,現在聽了端敬皇後的語氣,想來這皇後心頭嫉恨的很。

楊宗誌點一下頭,猶豫的道:“見是見過了,隻不過……隻不過這是皇上的私事,我這作臣子的倒也不好過問,再說了,過問這樣的事情,隻怕皇上心中也不會高興。”

端敬皇後點著螓首,幽幽的歎了口氣,道:“去年皇上登基以來,一直倒也勤政愛民,施行仁政,天下百姓交口稱讚於他,那時國泰民安,北疆的戰事又被少將軍你閃電般平息掉了,皇上畢竟年少了些,一時不免有些暈暈然……後來宮中選秀女,皇上提出要去看看,本宮想這也不打緊,便依著他一道去看,沒料到那日柯宴大人帶來幾個新選進宮中的太監來見,皇上一見那李尚英,便……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立時就點名讓這李公公入內來服侍。”

端敬皇後說到這裏,麵色仿佛紅了一紅,楊宗誌眉頭一掀,暗道:柯宴!怎麽會是柯宴進獻入宮的?端敬皇後繼續道:“本來……本來曆朝曆代裏麵,天子寵信宦官閹臣,這也是平常普通的事情,隻因這二人起居生活都很近,平日裏互相有些什麽心思,有些什麽想法也都心知肚明,一來一去,便將心思想作了一處,可是……當今皇上……當今皇上他可不止是寵信李尚英,更是……更是與他同吃同住,把他當作了寵妃一般對待,這就難免……難免有些……”

她說到這裏,終是有些羞怯,垂頭說不下去了,楊宗誌心裏明白她的意思,繼續想:柯宴獻李尚英,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念起爹爹臨死前,隻與這柯宴發生了衝突,雖然表麵上看起來,柯宴做事隻是職責所在,但是內裏呢?

虞鳳在一旁看書,不知何時已經輕輕走到楊宗誌身側,對著他道:“相公,這個李公公,人家也是不喜歡的緊呢,整日裏妖裏妖氣的,而且沒事便來給人家獻殷勤,看著不知有多惡心。”虞鳳嬌聲說到這裏,不覺嫌惡的皺起小眉頭,看著說不出的嬌媚可愛。

楊宗誌點頭道:“臣知道了,不過……解鈴還需係鈴人,如果現在找到皇上直言進諫,怕是皇上一點話也聽不進去,反而受到他斥罵一番,我想這李公公入宮一來,說不定身後還有些其他的勢力和原因支撐,隻有搞清楚這些,才能從源頭上解決這個事情。”

端敬皇後讚同道:“人都說少將軍你多有智謀,你這麽說的話,定然有你的道理,那……那本宮便將這件事情交托給你,等你查出來結果了再來告訴本宮。”

楊宗誌拜禮道:“是,皇後娘娘若是沒有其他事情,微臣就此告退了。”說完退後著向宮門外走去,虞鳳眼見自己隻一說無比無厭那李尚英,相公便挺身而出答應幫忙,欣喜的想:看來相公還是看我的麵子呢,這家夥其實對人家很好,又很關心,隻是……隻是有時候又渾然不看人家的身份,對人家凶的很,惹得自己傷心。

虞鳳向皇嫂羞怯的看了一眼,展開蓮步緊緊的跟了出去,一出門,便把著楊宗誌的大手嬌笑道:“多謝你了,相公。”

楊宗誌搖頭道:“謝我什麽?”

虞鳳心頭柔柔的想:那要多謝的可就太多了,多謝你在別人麵前這麽給我麵子,又讓我跟你去胡混,又說自己不會吹笛子維護自己,又讓我跟你去見小婕姐姐,還答應人家查察這李尚英的事情。隻是這番心思隻在心頭翻轉,口中卻接話道:“反正……反正就是多謝你了,你自己猜得到便去猜,猜不到人家也不會告訴你。”

楊宗誌哈哈一笑,一邊向宮外走,一邊打趣道:“這樣啊,那我就來猜上一猜,嗯,你一定是多謝我替你去悔婚,又多謝我不經你同意便霸道的搶走你的初吻,還多謝我教你騎馬差點把你摔下馬去……唉,其實隻要你不給我惹些麻煩,我才是要多謝你了才對。”

虞鳳被楊宗誌說得一愣,身子不由得緩了一緩,待得聽出楊宗誌口中的調笑之意,他已經走出了朱頂紅花的幕牆,身子快要轉出去了,虞鳳咬著玉齒俏生生的慍怒道:“誰……誰給你惹了些麻煩了,壞……壞相公,你別走這麽快,你不把話說清楚,人家絕對不會放過你。”說完小手一揮,便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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