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眾人聽得心頭恍然大悟,原來這一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株柳樹之說,卻是這麽一番來曆,大家心頭也都知道,這曾凡詩中說到什麽“二萬垂柳碧枝落”,二萬之數本是一個虛數,並不是曾凡當真去數過了湖邊柳枝的數量,“二萬”隻是為了和一麵鏡湖中的“一麵”對照,搭配起來而用。

但是楊宗誌這麽一番解釋,巧妙的將曾凡的詩句運用起來,回答了先前的問題,並且用的活靈活現,他這麽說也有他自己的道理,先人留言,聞達聖賢墨寶,難道人家說的不對,反而還有錯了麽?

大家心頭對楊宗誌的機製百變,暗自都有了些佩服,一齊哈哈哈哈的大笑起來,自覺地今日見到這麽一場別開生麵的文比,卻是比兩個武林高手在這高樓之上大打一場來得有趣。

史艾克方才神思恍惚,現下被那年輕人一語點醒,頓時失落而又委屈的垂下了自己的小腦袋,她暗地裏心想:“我總是……我總是比他不過,這一輩子都要受他欺負的。”這麽一想起來,不覺旖旎的回憶起當日在西蜀羅天教總壇的客房中,楊宗誌前來喚她起床,哪知與她笑鬧起來,卻是無意而又曖昧的揭穿了她是女兒家的身份,自此以來,楊宗誌再見到她,眼神便有些躲躲閃閃,放不開心境。

史艾克明白,這是因為楊宗誌對自己心懷愧疚,而不是……而不是懷了什麽別的心思,她忽的感到心頭煩躁不安起來,又抬眼見到四周人笑話連連,仿佛對著自己冷嘲熱諷了個夠,史艾克臉色紅透,不禁惱羞成怒的道:“是啊是啊是啊,我知道人家都誇你聰明不凡,我……我輸給你了,你要殺要剮隨你的便好了。”

楊宗誌聽得一愣,稍稍向前受邁進幾步,低頭看著史艾克暈紅著雙頰,甚至眼眶也是紅紅的,兩隻大眼睛上俱都是漉漉的水汽,仿佛兩潭煙波湖麵,他低聲道:“怎麽了?可兒?這就生氣了麽?我隻是和你開個玩笑,這什麽文比……武比的,根本當不了真的。”

史艾克乍一聽到久違的“可兒”二字,芳心驀地一甜,卻是依舊咬著薄薄的唇皮,垂著頭怯怯的道:“你……你根本就是故意的,這哪裏是開什麽玩笑,你是見我……你是見我假冒你的名字賭錢,又胡亂打人,所以你便出來教訓我了,哼哼,你……你自來就會欺負我,從來也……從來也沒有真正將我放在心上過。”

楊宗誌淺笑道:“你說什麽呢,可兒,我這無名黑小子怎麽敢來教訓你這大俠客……再說了,你就算不用自己出手,手下十萬徒子徒孫跳出來,便嚇得我屁滾尿流了,而且……而且你爺爺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老前輩,我可還想多活幾天,自然是不敢來摸老虎屁股的。”

這十萬徒子徒孫的說話,本是史艾克在少林寺中見到楊宗誌,對他大吹海螺,自誇自耀的一句話,現在被楊宗誌拿著重新說了出來,史艾克忍不住噗哧一聲,輕輕的嬌笑了出來,隻是她方才露笑,卻又強行的死命忍住,小臉憋得通紅,本就嫣紅的小臉此刻仿佛開了杜鵑花在上麵,霞光彌漫。

史艾克忍了一下,再聽到楊宗誌說起她爺爺的事情,說這是老虎的屁股,她更是不由得噗嗤巧笑了起來,這一笑可不打緊,卻是再也停不下來,一邊用素白的小手打在楊宗誌的胳膊上,使勁的泄恨,一邊又用另一隻小手捂住了肚子,輕輕笑彎了腰。

酒樓上眾人不由都是暗暗發呆,渾然弄不明白這方才鬥來鬥去的兩人,怎麽此刻卻是輕輕小聲說在了一起,那方才囂張跋扈的風漫宇,這刻卻是斜倚在那黑小子的肩頭,好像就要笑岔了氣,而且那笑聲咯咯咯的傳來,聲音清脆,如同滾珠落玉盤,叮叮當當好不明媚。

史艾克笑了好一會,才重新抬起頭來,目光深深的瞥著楊宗誌看,口中卻是輕柔的道:“咯……算……算你吧,不過你方才說,要是你贏了便讓我回答你一個問題,那……那是什麽問題呢,你隻管問出來,我可不會這麽輕易的著了你的便宜人情。”

楊宗誌沉吟一下,用手捏了捏鼻頭,才猶豫的道:“嗯,你們……你們丐幫中有沒有一個身材奇矮無比的高人?那人……那人四十多歲,身材很矮,但是……但是功夫卻怪異的緊,我與他交了一次手,根本沒有摸清楚他的來路。”索紫兒站在他們身後,頓時腦中浮現出那森夜裏徐軍師的模樣來。

史艾克聽得心頭一緊,悄悄伸手捉住他的衣袖,急口緊張的問道:“怎麽……他……他傷了你麽?”

楊宗誌搖了搖頭,並未答話,史艾克皺起小眉頭想了一陣子,才訥訥的道:“四十多歲,又身材奇矮無比的,我當真……我當真是沒有見過,不過……我年紀可也不大,幫裏麵很多弟兄根本沒有聽說過,也沒見過樣貌,我帶你……去問問我爺爺的話,他老人家說不定知道一二。”

楊宗誌心道:我這番問你,隻不過自己尋求些安慰罷了,那徐軍師來路不明,很有可能與丐幫沒有半分關係,看來……這從鳳凰城中將自己偷偷運送回來的,卻不是丐幫的人了。

他轉頭一看,窗外明媚的陽光筆直的照下,與身邊的窗欄木欄形成了直直的視覺,心知此刻已經接近晌午了,他心頭索然的想:若是再行耽誤,可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得去,自己出來的時候沒有打招呼,現下裏可想筠兒,婉兒她們會有多急,說不定牛再春和馬其英都已經知道自己失了蹤。

楊宗誌退後幾步,脫開史艾克輕輕拉住自己衣袖的小手,正色道:“改天若是有機會,我定當去拜見你爺爺,不過今日不行,我還……嗯,我還有事要作,得告辭了。”他說完話,轉身向靜立一旁的索紫兒道:“紫兒……我們快回去了。”

索紫兒乖乖的**一聲,朝他皺著小鼻子媚笑,便扶住他的胳膊,正待起身而去,史艾克想不到楊宗誌說走就走,方才還與自己有說有笑,此刻卻是打個招呼便走,她心頭又急又氣,在身後大叫道:“你……你站住!”

楊宗誌二人奇怪的回過頭來,正待說話,這時樓梯口處緩緩的踱上來一群人,當先一個矮矮胖胖的老者,哈哈笑著接口道:“可兒……怎麽……怎麽你又在這裏混鬧了麽?”

史艾克一聽到這個渾厚的嗓音,頓時苦澀的心緒找到了發泄之處,她眼眸猛地一紅,便碎步跑了過去,撲進那人的懷裏,呀的一聲哽咽道:“爺爺……你……你可算是來了。”

史敬邁上煙波樓,他身後跟了一眾人等,其中有少林方丈宏法大師和武當掌教青鬆道人,還有些形形色色的武林人物,他方才聽見史艾克清脆的嗓音在樓上大喝道:“你……站住!”便明白自己這年紀幼小,性子卻是最活潑好動的乖孫女定在樓上惹是生非,這丐幫的總壇便在天安城的五髒廟內,這裏丐幫高手雲集,要說有人敢在這裏欺負自己的寶貝孫女,便如同在太歲頭上動土,那是打死他也不會相信。

再說這些年來,他的孫女在這天安城內胡攪胡鬧,幾次鬧了個天翻地覆,但是這裏不同其他地方,各派高手們看到天下第一大幫派的麵子上,始終都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沒人會真正的去與個小女孩家計較,免得失了身份,至於一般的小嘍???歉?皇親約核錙?畝允幀?

史敬看到史艾克呀啊的大哭著撲進自己懷中,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盡數滴落在自己破破爛爛的胸襟前,史敬氣為止一湧,隻不過身後站著的都是自己盛情邀請來的各派掌門,他略微平息了下,低聲道:“可兒,乖可兒,是誰欺負你了麽?”

史艾克隻是咿咿呀呀的輕泣,卻不答話,史敬暗自捏住拳頭,他將這寶貝孫女愛逾生命,這可憐的小丫頭自小便沒了爹娘,孤孤單單的跟著自己這個糟老頭長大,身邊平日裏逗她玩樂的都是些粗漢子,臭乞丐,因此她這性子也隨了自己,不拘小節,甚至有些大大咧咧。史敬微微抬頭向樓上掃去,他目光掃過,見到一幹人等俱是微微低頭,仿佛受不住他這銳利的眼光。

隻是目光掃過那四人之桌,史敬微微吃了一驚,恍惚的看清楚,才哈哈大笑道:“原來費老兄和夫人躲在這裏呀,老叫花子一直在尋思著費老兄答應過來幫忙,卻是遲遲不肯露麵,感情卻是先到這煙波樓上來觀景來了。”

那邊的老者哈哈大笑得站起身來,他身後的幾人一道站起,那老者道:“史老爺子,你恁的客氣了,費清本昨夜便到了天安城,隻不過小女一直吵著要到這四周轉轉,所以才沒有去叨擾老爺子,而是得了個清閑。”

兩撥人看來都甚是熟悉,談笑間便聚在了一起,楊宗誌與索紫兒正待下樓,隻不過上樓人多,他們一時擠不出去,他耳聽著這老者自稱費清,他心頭恍惚一動,暗道:“費清……費清,這名字好像在哪裏聽到過。”

他微微一沉吟,忽然想起去年莫難曾在自己麵前得意的炫耀過,他所偷取的半枚“參王丹”,便是取自極北的長白劍派,那劍派的掌門人便叫作費清,他轉眼仔細看過去,卻是對住了一雙靈動之極的妙曼眼神,正瞬也不瞬的緊盯著自己,他耳中聽著那費清對人介紹小女如何如何,楊宗誌暗道:“費清的女兒,豈不正是費清與玉劍仙子董秋雲所生的愛女,名字叫作費幼梅的麽?”

楊宗誌頓時記起這莫難取得參王丹,所用的手段極其卑劣,他采取的是首先潛進長白劍派,偷偷製住了費幼梅,然後才等著費清回派相救時,下手搶奪,而且莫難臨走之前,更是誇下狂言道:“以後要找回場子,盡可以到北鬥旗來尋未來的旗主便是。”

楊宗誌想個清楚透徹,便一點也不敢多看那費幼梅一眼,雖然人家並不會認識他,而且他此刻乃是戴了王有期的麵具在臉上,更是不相幹係,但是所謂做賊心虛,他一旦認為自己對不起這費幼梅,眼神便閃閃爍爍的飄了開去,而且暗自捏緊索紫兒的小手,想要尋個空擋離去。

史敬身後的那群人慢慢湧上了三樓,人數不下三四十個之多,史敬看著這三樓之上,能夠得罪的了自己寶貝孫女的,恐怕也隻有費清等人,才有這個資格,他暗自心頭沉吟:此趟要用到費老兒的地方極多,眼下必然不可與他翻了臉。

史敬咳嗽一聲,便想將這件事情說開去,然後再不疼不癢的訓斥史艾克一番,費清是前輩高人,想來應不會與史艾克一般計較。隻是他話還沒開口,史艾克眼瞅著楊宗誌終於得了個空子便要下樓,她心頭暗暗發急,便將小嘴湊到史敬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史敬一聽,更是大驚,急切的轉回頭來,對著樓梯口高聲叫道:“風賢侄……果真你是在這裏麽?請……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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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聖的大封推,姍姍來遲了,嗬嗬,不過……聊勝於無!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