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誌從睡袋中一跳而起,稍事整頓一上的衣襟,史艾可蹲在一旁將淩亂的棉被收拾好,兩人走出營帳外,今日天氣大好,細雪兀自不停,但是天空總算透出幾許亮光,照的四下耀眼璀璨。

迎麵見到個高大魁梧的漢子橫身擋在帳門前,威武如同巨塔,楊宗誌叫道:“朱大哥。”史艾可卻是臉蛋微微一紅,這朱晃是個亂糟糟的須發漢子,但是他此刻擋在營帳前,定是以為自己在裏麵,和哥哥作了些什麽見不得人的羞人事,害怕被人誤闖進來,造成尷尬。

朱晃聞言轉過身來,嘿嘿笑道:“楊兄弟,外麵有人找你。”楊宗誌點頭道:“嗯,我出去看看。”盤算時辰,差不多是顏飛花等人前來之際,昨天他已經想好了日後怎麽論處,當下便不再多想,而是拉著朱晃一起向外走去。

朱晃走了幾步,忽然回頭肅穆道:“楊兄弟,你……你小心些。”

楊宗誌微微奇怪的瞥了他一眼,迎麵看過去,見到大營外浩浩****的站了數不清的人頭,密密麻麻的擠在門口,並無隊列和軍陣,隻是這麽零零散散的三個一堆,五個一群,無論衣著打扮,還是手中兵器,俱都參差不齊,楊宗誌下意識皺了皺眉頭,便舉步向外走去。

史艾可小心翼翼的走到朱晃頭身邊,嬌聲問道:“朱大哥,這些是……什麽人呀?”雖然還是有些羞澀,但是好奇心重的她,依然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朱晃沉著臉道:“他們……他們就是我們上回在太行山遇見過的山賊。”前一回他和楊宗誌為了解救被人劫走的小嬋,闖進太行山黑風寨中,見過顏飛花等人的麵,而且那威猛的白老大,兀自也背著巨斧站在人群前方,朱晃自然不會陌生。

隻不過吃不準人家找來的目的,過去見楊宗誌和顏飛花相談甚歡,朱晃才沒有拒之門外,而是進來稟告一番,臨了……還暗中授意忽日列去調集了義軍圍在四周,以備不測。

史艾可聽的小眉頭大動,拍著小手兒歡欣道:“呀……這些人,就是山賊呀。”山賊長什麽樣,作何打扮,她可從未見識過,上次楊宗誌和朱晃去追山賊,沒有帶她一同去,她早就心裏麵不樂意的緊,這回山賊找上門來,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她都怡然不懼,而是飛快的跑上前去,跟在了楊宗誌的身邊。

楊宗誌走出大營的木籬笆柵門,見到那一身淡妝的顏飛花和白老大等人侯在麵前,他哈哈一笑,迎出去道:“顏姑娘你果然來了。”

一幹山賊們煞是有趣的打探著他,見到他舉止沉穩,麵相俊逸,可那氣度……便隻像是個百無一用的書生,和大頭領口中說的殺敵萬千的大將軍相差遠極了,山賊中有一些曾經在木樓下圍剿過他,依稀裏還能辨認出他的樣貌,對他的一身輕功,以及身陷亂局而臨危不亂的氣度稍有欽佩,當即一群人小聲竊竊的議論起來。

顏飛花扶著小手兒,輕腰上裹了丹巾,遮住那不贏一握的細腰,她當先咯咯一笑,走出來施禮道:“讓楊公子你久等了。”

轉頭又對一幹手下們嬌喝道:“大家都瞧清楚了,這位楊公子便是過去天下聞名的少年將軍,百戰百勝,自從我坐上大頭領之位後,咱們不再作打家劫舍的營生,可是……總不能坐吃山空吧,飛花曾經把我的積蓄拿出來,讓大家做些生意小買賣,或者徑直務農,奈何大家見慣了打打殺殺的事情,竟然做不了,因此飛花想了好多天,才想出來這個主意,帶領大家來投奔楊公子,跟著他……既有軍糧可領,斷然不會餓死,更是有仗可打,正好合了大家夥的心意,現在既然來了,大家便各自表個態,若是有不願從軍入營的,立即站出來走了,咱們也絕不勉強。”

人群中轟然應了一聲:“一切但憑大頭領處置。”這些人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此刻聚在一起,暫時沒有好去處,不如就從了眾人,觀察一番再說,一旦事情不對,到時候偷偷溜走也不遲。

楊宗誌嗯的一聲,心想:“且走一步看一步。”這些人喊過話後,一時將目光投到他的身上,那些目光中有著驚疑,有著迷茫,甚至還有狡黠的市儈,不一而足。他深知這些人一時絕不會心悅誠服的來從軍,大多數隻是觀望而已。

他微微咳嗽一聲,站出來正要說話,忽然身邊的顏飛花素下小臉蛋,又高聲嬌喝道:“好,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咱們就要把話說在前麵了,上一回飛花坐上大頭領之位時,曾經與各位約法三章,言明從此不再過上打家劫舍,雞鳴狗盜的日子,那個時候大家還隻是山賊而已,現在咱們又當了義軍,軍法更是嚴過山規數倍,不但要咱們不再作奸犯科,甚至還要謹守本分,從此聽從將領的號令行事,有作不到的,還是先站出來走了,不然的話,一旦犯了軍規,軍法論處,陶老幺那樣的情形,或許還是輕的呢。”

人群中轟的一聲亂響,山賊們個個交頭接耳,麵色驚懼不定,楊宗誌卻是微微愣住,這套約法三章的說辭,本是他昨日和小嬋說話時,想出來的主意,沒想到被這位顏姑娘給搶先說了出來,轉念一想,心頭不由暗暗恍然,這事情若是經過自己來提,畢竟效果差了許多,這些人過去與自己毫無瓜葛,對自己不熟悉,他們怎麽能聽得進自己的號令,但是顏飛花名義上依然是他們的大頭領,她說的話,分量便不相同。

究其所以然,這位顏姑娘恁的冰雪聰明,她率領眾人來投,或許早前便想好了自己的難處,因此一上來便將自己的顧慮打消掉,以示誠意,難為他昨日還為這事頭疼了許久,盡都是自己的瞎擔心。

山賊們一時拿不定主意,人群中一個尖尖的嗓子大叫道:“那可不行,咱們隻聽大頭領的號令,其他的人,不管他是大將軍也好,大元帥也罷,幹我們什麽事?”

身邊人聽了這話,一起大喊道:“對!對!這話在理。”

顏飛花嫣然嬌笑道:“陶老幺,又是你在胡說八道了,既然咱們從了義軍,從此便再也不是山賊亂匪啦,哪裏還有什麽大頭領,二頭領,一切都憑楊公子定奪,大家當了這麽多年的山賊,難道……真的要當一輩子不成,大家夥兒想想,這一口掉腦袋的飯還能吃多久,況且大家遲早要娶親生子,臨到老了,難道要對自己的兒孫後人們去說,你的爹爹爺爺們,過去都是悍匪,沒有好名聲的?”

人群中嘿嘿羞赫一笑,顏飛花轉頭睨視楊宗誌一眼,又道:“現在不同了,蠻子們欺負我南朝無人,要來燒殺搶掠,咱們既然都是男子漢,豈能坐視不理,這北郡的天下,是咱們南朝人的天下,北郡的子民,哪一個不是咱們的兄弟姐妹,咱們能看著她們被人肆意侮辱麽?”

顏飛花這段話說的極為義氣,激得數千山賊人人熱血沸騰,轟然大喊道:“不能!”便是楊宗誌背後的史艾可,都覺得這嫵媚姑娘的話說得極對胃口,忍不住跳起小身子,大聲鼓掌叫起好來。

顏飛花等大家呼喊稍停,這才盈盈嬌笑道:“那便是了,我是黑風寨的大頭領,可惜我不懂得帶兵打仗,如果硬要我上陣,隻恐誤了大家的性命,而這些楊公子就不同了,他是將門後人,過去軍功顯赫,現在雖然暫時落難,可一身英雄壯誌俱在,大家隻有跟了他,才能日後光耀門庭,哪怕再到老了,和自己的兒孫回憶大戰蠻子的往事,說話時,也能將頭抬得更高。”

眾人心頭勇氣翻飛,顏飛花這段話說的他們個個怦然心動,其實作山賊還是作義軍,在他們心底裏本沒有什麽分別,無非是打打殺殺,糊口度日罷了,但是作了義軍卻有這麽多說不出的好處,尤其是臉上有光,再也不會被人戳著脊梁骨,暗自痛罵的了,這段話不但是那些小嘍囉們,即便是那一直麵無表情的白老大,也忍不住聽得動容不已。

顏飛花格格嬌笑道:“那……還有要走的沒有,承受不起這個擔子的,趁早還是回黑風寨去罷,貓著腰一輩子躲在寨子裏,作個見不得光的賊子,隻等官兵來剿。”

白老大和眾人一齊大聲吼叫道:“沒有了。”

顏飛花這才滿意的轉回頭來,對楊宗誌露齒嬌笑道:“那我便把這三千個兄弟交給你咯,楊公子!”

楊宗誌聽的哈哈一笑,心下不禁對顏飛花又看高一線,過去隻以為她是個獻舞的勾欄女子,相交極少,上次在黑風寨中見到一個截然相反的顏姑娘,他卻是起了一絲敬佩之心,暗想這姑娘不是個簡單的人兒,乃是有手段的。

今日所見,這顏姑娘不但懂得駕馭人心,甚至還有一手鼓舞鬥誌的好手腕,倘若她不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家,而是朱大哥,忽日列那般七尺男兒的話,說不得自己這義軍統領的位置,真要讓給她來做才對。

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高聲抱拳道:“好,既然大家同意一道來抗擊蠻子,咱們日後便是兄弟手足了,義軍當中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大家平日裏都叫我一聲楊兄弟,過去若有得罪的,咱們就此放過不提,互相兄弟相稱,行不行?”

眾人麵上猶豫片刻,不由得一個一個開口道:“楊……楊兄弟。”

楊宗誌點頭笑道:“一會大家去領了軍需用度,分了營帳,便隨著我身後的這位兄弟操練軍陣,蠻子出兵在即,咱們時間無多,盡早懂得戰場上如何殺敵,便多了一些保命取勝的手段。”當下他吩咐朱晃將多餘的軍需被褥,小帳等按照人頭分發下去,再讓忽日列帶了眾人一起去校場演練軍陣。

忙過一陣,時日已近晌午,看著校場上人數立即多了一倍,登記造冊的新入軍士便有三千零八十多人,楊宗誌心頭甚是鼓舞,轉頭對顏飛花恭恭敬敬的拜了個禮。

顏飛花閃身躲過,嫵媚的小臉上沒來由的紅了一團,撇嘴道:“你……你拜我作甚麽?”

楊宗誌抬頭道:“顏姑娘,我過去在黑風寨裏聽說你坐了山賊大頭領,和手下人約法三章,心中微微覺得驚訝和欽佩,但是今日,你帶著三千多手下來投義軍,我卻是佩服的五體投地,這些人都是桀驁不馴之輩,能夠來入義軍的夥,全仰仗你的指點教化,他們從前是什麽人並不重要,日後無論是將性命送在戰場上,還是凱旋而歸,俱都是造福一方,姑娘胸中有溝壑,有大智慧,在下這一拜乃是拜你這些。”

顏飛花被他這番話,說得小臉嫩紅了一片,恍如寒冬的臘梅開在枝頭,楊宗誌說得衷心中肯,顏飛花不知為何,卻是想到前天夜裏那曖昧的幽暗小**,這臭混蛋這一拜,莫非還有賠罪示好之意吧。

她嗯哼的咳嗽一聲,嬌羞的啐他道:“你……你快起來罷,拜來拜去……嗯,像什麽樣子。”話音剛落,大營外一個興奮急切的脆嫩嗓音高叫道:“顏姐姐,真的是你來啦?”

幾個人轉頭看過去,見到大營外一個銀白色的苗條身影,踏著細雪飛快跑來,瞧仔細些,那人兒長得眉清目秀,清麗脫俗,身材卻是窈窕的緊,一身英氣的勁裝,腰間捆了緊緊的豹皮圍鏊,細腿修長,秀發被高高的用頭巾束縛住,在腦後紮了馬尾,奔跑間馬尾隨風搖擺,掃**在肩頭露出一角的劍穗上,相映成趣,正是那擅長劍器舞的李十二娘。

顏飛花看的芳心一喜,慌忙探出小手兒迎過去,嬌聲呼喚道:“十二娘……”兩人的四隻小手兒緊緊握在一起,麵色俱都是歡愉開懷,李十二娘蹦蹦跳跳的嬌笑道:“果然是你來了,昨天我從婷姨那聽說你的事,尚且還半信半疑的,婷姨說你今日便會來義軍大營,因此我……我早早的便趕過來會你的麵哩。”

顏飛花眯著俏媚的秀眸,促狹道:“你真的是來見我的麽,你來見我,幹嘛還要勁裝敷麵,背後還捆著長劍呀,我這裏又不用你舞劍,也用不著你和人拚命呀。”

李十二娘呀的一聲嬌喚,下意識慌亂的去瞥不遠處站著的楊宗誌一眼,柔媚的目光不敢看實,卻又飛快的收回來,紅著小臉顫聲道:“顏姐姐,這麽久不見,你……你說話怎麽還是這麽古怪呀,我……我不是來看你,還能是看誰?”

顏飛花將李十二娘嬌憨無依的神態盡入眼底,她轉頭沒好氣的瞪了楊宗誌一眼,便拉著李十二娘走到這邊,嬌笑吟吟的道:“楊公子,你的義軍還要不要人?”

楊宗誌聽的一呆,下意識接口道:“自然是要。”

顏飛花將李十二娘一把推出來,站在他的麵前,咯咯嬌笑道:“那這裏有一個軍門後人,現時花木蘭,要從你的義軍,你收是不收?”

李十二娘料不到顏飛花招呼也不打,便將她推到了楊宗誌的麵前,不禁羞得麵紅耳赤,她對楊宗誌實在太過敬畏,過去聽說他的傳奇演義,聽的多了,不覺將他想象成天神一般的男子,雖則這段日子跟著商怡婷來了北郡,但是和他說話似乎是極少的,甚至沒有,前幾天鼓足勇氣,在聚義樓上開口叫住他,可是……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被楊宗誌隨口敷衍一聲,獨自走了。

李十二娘其時站在酒樓上,看著楊宗誌等人的身影消逝不去,小臉上卻是染滿渲染欲滴之色,將自己的薄薄的唇皮咬得青紫一片,這會子當真站在了楊宗誌的對麵,她已是小身子哆哆嗦嗦,手足無措的緊。

史艾可撲哧一聲,從楊宗誌的背後跳出來,牽著李十二娘嫩白的小手兒,嬌笑道:“收呀,十二娘的劍法恁的漂亮,哥哥為什麽不收她呀。”

顏飛花抿著紅唇,煞是有趣的盯著純潔無暇的史艾可,膩聲道:“小姑娘你說的話,算得了數麽,就不知你的哥哥他聽不聽。”

史艾可聽的小眉頭一揚,回頭對楊宗誌齜著細碎的小玉齒,嬌哼道:“臭哥哥,你不會……不要十二娘吧?”史艾可過去便與李十二娘甚為意氣相投,更對她的劍舞之道佩服的緊,此刻見到她可憐兮兮的站在哥哥麵前,縮手縮腳的,哪裏有過去半點英氣無懼之態,忍不住代替楊宗誌答應下來。

楊宗誌哭笑不得的道:“你胡說什麽,什麽我要不要了?“

李十二娘更是羞臊不已,但是話已經說到這當口上了,她哪裏還敢有半點退縮,她重重的吸了一口涼氣,挺起兒,堅定的看著楊宗誌,道:“楊公子,十二娘想參加你的義軍,你……你便帶著我罷。”前半句或許還說得有些定然,後半句忍不住又變成了嬌聲婉求。

楊宗誌皺著眉頭道:“自古女子不從軍……”他當然聽商怡婷說起過李十二娘祖輩的往事,知道這位不讓須眉的姑娘,乃是想要重新回複祖輩的光耀,可惜……她卻是投錯了娘胎,生了一幅嬌滴滴的女兒家美貌麵容。

遙想起過去第一次洛水三絕盛會上,李十二娘說她手中所舞的劍法取名《將軍行》,乃是源自劍器渾脫的一個旁支,便是為他楊宗誌所作,後來在幽州城裏籌集軍餉時,這位姑娘想也不想得,便將全身家當送給他作糧餉,其心誌之堅定,即便是楊宗誌也頗為感動佩服,但是軍中從來都是豪邁的男子,如果有一位這般清麗絕俗的姑娘混雜在裏麵,不知會攪起怎麽樣的轟動,亂了章法。

顏飛花嗤的一聲冷笑道:“哼,那……我也是一個女子,我率領手下來從你的軍,你不會收了我的手下,也要將我掃地出門的吧。”

史艾可嬌昵的點著小螓首,在一旁助聲道:“就是,我也是女兒家呀,哥哥,你要是不讓我從你的軍,可兒日後便再也不和你說話啦,也……也不讓你親我的嘴兒。”

楊宗誌不禁聽的臉色發黑,頭大如鬥,他不讓李十二娘從軍,隻是依照古訓,並未對她有任何輕視之心,可是從顏飛花和史艾可兩人的小嘴中說出來,仿佛他看扁了天下間的女兒家一般,他無奈的揉了揉自己的鼻頭,歎氣道:“你們……你們要怎樣便怎樣吧,但是咱們有言在先,倘若犯了軍法,又或者吃不了苦,可別怪我到時候趕你們出門。”

李十二娘芳心大喜,忍不住跳起小身子,和史艾可,顏飛花擁成了一團,歡呼一聲,再聽到楊宗誌後半句話,三個姿色動人的姑娘,一起轉過頭來,朝他嬌氣的努了努小鼻子,繼而又撲哧一聲嬌笑起來。

……

吃午飯的時候,楊宗誌見那些黑風寨的漢子們逐漸融合到戰陣當中,雖然散漫慣了,不過一時倒還能謹守規矩,心下略略放了一些,便將朱晃和忽日列等人召進了主帳內。

大家一道用飯,聚在一起說話,楊宗誌道:“可兒,前幾日我讓你們去陰山外打探蠻子的動向,你來說說,這一路都看見了些什麽?”

史艾可放下碗筷,乖巧的點頭道:“嗯,原來越往北走,這雪就越下越大呀,我們出門的第一天,穿過了燕山北麵的小明河,雪還下的很小,可是當天夜裏,住在陰山腳下時,這雪就不得了了,積了厚厚的一大層,馬兒騎不了,隻能牽馬走路哩。”

楊宗誌嗯的一聲,點頭道:“我們南朝地大物博,天氣也自不同,最南方此時候還是溫暖花開,但是北境邊卻是冰天雪地,常年不化。”

朱晃道:“楊兄弟,蠻子住在荒地裏,原本是不怕冰雪的,不過今年的雪勢大過以往數十年,我聽這北郡人都說,前一段日子的大雪,隻在他們祖輩或者曾祖父那一輩才見識過,一旦開起戰來,蠻子的補給線拉長了,可支撐的了多久?”

楊宗誌想了片刻,沉吟道:“蠻子騎兵多,最擅長馬戰,來去都很快,他們若要出擊,並不需要準備太多的糧草,一切都在咱們這裏搶掠就是,南朝地廣人稀,即便這北郡由南到北也有千餘裏,他們要搶糧,倒是防不住的。”

史艾可接話道:“第二天一早我們就翻過陰山,見到外側的牧場下果然黑壓壓的積滿了帳篷和馬匹,哥哥你教我數軍營的多少,看他們怎麽擺放軍營,我便注意了些,我和那臭小子從前到後數了一早上,我說是四十座,他非說是三十九座,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

“多少?”楊宗誌聽的大吃一驚,幾乎忍不住跳起來,再問一遍,“究竟多少?”

史艾可小臉一紅,期期艾艾的道:“或許是……三十九吧。”她見自己說過話後,楊宗誌麵色大變,隻以為他又覺得自己胡鬧,為了這點小事情耽誤行程,當即……便改了口。

楊宗誌沉沉的坐軀,默然半晌不語,顏飛花在一旁看的暗暗發急,不禁嬌聲催問道:“怎麽了,多一座少一座,打什麽緊?”

楊宗誌歎息一聲,悵然道:“就我所知,蠻子的軍陣和我們分配截然不同,他們的朝中製度還落後的緊,軍中大多是由千夫長帶兵,三個千夫長,便能湊夠一座營地。”

眾人聽得哦了一聲,忽然又一齊大驚道:“三個千夫長,那豈不是……豈不是三千人馬,四十座大營,那不是……那不是最少也有十多萬人?”

大家心下一陣默然,假若楊宗誌推斷不錯的話,北方四國此次出兵,卻是派了十二萬大軍出馬,而這裏義軍僅僅六千多人,就算這些日子再來上一兩千,竟然連人家的零頭也比不過,抗擊蠻子,豈不是成了一句笑話?

史艾可見大家都不說話,惴惴的道:“哥哥,下麵的,你還要聽麽?”

楊宗誌歎了一口氣,強笑道:“你繼續說。”

史艾可清了一下亮亮的嗓音,點頭道:“唔,那天下午我們又按照你說的法子,數了數那些軍營前插著的旗幟,沒錯的啦,你說的那四種旗子一個也不少,隻不過有的多一些,有的少一些而已。”

楊宗誌道:“是了,看來這一次蠻子是舉四國之力,傾巢出動了,去年,他們用了個請君入甕的法子,讓我帶領十五萬大軍打過邊境線,消耗了我們南朝的戰力,今年……便要致命一擊了。”去年此時,他收回北郡十三城時,室韋國尚且還未露麵,隻來了突厥和契丹兩國大軍,大宛國隻是派了少數一兩萬人馬,現下四國卻是集聚陰山外,局勢如同烽火蔓延。

他想了一想,接著又道:“室韋國在突厥的正北麵,國力積弱,原本難以派兵遠征,但是北方四國以突厥為中心,合縱連橫,想要南下占領我們江山的野心,早已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突厥國的大王子固攝,曾經誇下海口,要搶下我們南朝江山,讓我們盡數給他當奴仆,作苦差,享盡榮華富貴,這一次,或許便是他發動致命一擊,十幾天前我便聽說蠻子在陰山外舉兵,卻遲遲不見蠻子的動靜,看來……他們是在等待四國大軍一同匯集,再潮水般衝殺過來。”

眾人聽得心頭一凜,個個都有些覆頂看小說^.V.^請到之感,蠻子兵強馬壯,人數眾多,而南朝卻是分崩離析,亂作一團,兩邊尚未開戰,高下已經立見,而且蠻子這一次更是瞅準時機,趁亂而來,做足了準備,僅靠他們這六千人,便要將蠻子趕出陰山,簡直不吝於癡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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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顏飛花為何沒在女主角投票裏,我得實話實話,現在根本沒想好她的結局,加她進來,完全是一個書友哭喊著丟下她,就要找我算賬,但是以她的性格,不是這麽容易就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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