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駐守在望月城外的朱晃派人傳來急訊,連日烏蘭山下不斷有北方四國的探馬進出,朱晃據守在此處,暗暗捉住了其中的一些,幾番審問下來,說是突厥大王子固攝聽聞手下文武兩將被人伏擊而死,身首異處,丹奇和達爾木的頭顱被送到萵恰河邊的王庭中,固攝震怒,四國朝內大驚。

固攝一邊派兵前來打探敵手的番號動靜,一邊撫恤手下眾將士,誓言要禦駕親征,踏平南朝,血洗十三城,為丹奇和達爾木報仇。

望月城外原是剿北將軍呼鐵的駐地,呼鐵被仁宗急招回洛都,誥命讓他帶齊八萬大軍,會合?州大營的陳通,一齊去討伐寧安府的鮮於無忌,哪知呼鐵聽說楊居正一家慘被斥為反賊後,半夜掛帥印而去,陳通獨自帶兵去征討東南,葬身在千島湖的魚腹之中,兩路大軍十三萬人馬,逃的逃,散的散,其餘盡都皈依了三皇子麾下,三皇子和鮮於無忌重新整頓大軍,號稱精兵十萬強取洛都,而西南和北方就此空虛了下來。

這兩路大軍一路是為了防止西蜀羅天教造反鬧事,另一路是為了提防北方四國所設,可以算是當今南朝天下的兩路精銳,他們消亡後,南朝的兵力大弱,最強盛的一支兵馬,隻能算是鮮於無忌過去的五萬水軍,再加上這兩路兵馬歸附的合計十萬人,其餘各地府都還有一些駐軍,可人數不會超過萬人,微不足道的緊。

不管洛都現下戰況如何,北郡的局勢可是危急的很了。呼鐵走後,北郡沒有一支整裝的朝廷兵馬,楊宗誌帶領義軍伏擊了丹奇和達爾木先部,懸掛他們的屍首於陰山外側,必然會引怒北方四國,不過如此作,也有他的好處,那便是十三城的子民們聽到訊息後,信心大振,過去那些尚在觀望的人們紛紛來投,隻這兩日就湊足了人馬五千,陰山之戰折損兵馬三千,兵馬補給的很快,現下義軍已經有了一萬六千多人,各地富紳慷慨解囊,兵器和裝備輜重比過去也多了不少,加上陰山之戰中繳獲了許多戰馬和戰刀,義軍操練起來,也看著更加齊整。

第二日黃昏,從長白山運來要的四千匹戰馬已經抵達幽州城,前來押送戰馬的是柳順意和段如玉,楊宗誌看著他們風塵仆仆的趕來,一臉疲憊之色,心底不由得感動不已,想過去虎家牧場恁的強盛,也不過豢養了戰馬數百匹,費清一次便叫人送來了四千匹,可算是傾盡所有,將長白山附近大小馬莊的戰馬都收遍了,柳順意給他帶來了費清的親筆書信,信裏麵對他說,讓他盡管放棄後顧之憂,缺什麽了隻管招呼一聲,費清和董秋雲必定為他全力辦到。

楊宗誌拿著信箋,心頭久久不能平複,不論這一次和北方四國戰局如何,便是筠兒婷姨她們的女兒家心思,和費清一家的天大恩情,就讓他無以為報,男子漢大丈夫馬革裹屍,生來無牽無掛,一轉身百餘年,死而後已,能留在心底裏的,隻有這些親人和愛侶們的天高厚義,他自幼便是個孤兒,尋常人如同他一般得知身世後,或許會自怨自艾,徒歎身為皇家人,不能得享榮華富貴,他卻不以為然,隻想著天下太平之後,能夠和這些佳人們隱居在田園山水中,快快樂樂的,就算心滿意足。

眼見固攝出兵在即,楊宗誌不敢延誤,當天夜裏便點齊兵馬,帶上輜重裝備,補足糧草,向望月城趕去,頭一次大戰前,義軍尚未與蠻子兵交過手,人人心頭惶恐不安,趕路時俱都默不作聲,這一次挾勝仗之餘威,大家的腳步便輕快的多,一路上陶老幺等人嘻嘻哈哈的自不必說,便是霍二哥鄭老廣等人也臉色鎮定,滿麵輕鬆愜意。

出幽州城後,途徑平州和邸州,中夜便來到了綿州城外,大軍在此稍事歇息,補充了一些幹糧和清水,半個時辰後又再度北行,如此直到清晨方才趕到望月城下,大軍夤夜趕路,眾將士疲累不禁,前麵幾個機巧的探馬回來相報,說朱晃帶了一千人馬在原野中紮好營寨,等著大軍前去入宿。

楊宗誌低頭一看,眾軍疲色盡顯,顯然再要趕路已是難以做到,便嗯的一聲,對忽日列和白老大道:“你們讓大家在原地休息,過兩個時辰之後再趕來,我先去望月城外看看蠻子的動靜。”

原本依照他的打算,今日是要一鼓作氣的趕到望月城紮營,然後休整隊伍,但是眼下義軍的戰力尚顯不足,行路長了,體力頗為不濟,而烏拉山下的動靜如此緊急,他心頭擔憂不下,便想獨自前往。

忽日列在陰山大戰中受了些輕傷,經過這兩日的休養,已經好了大半,不過整夜急行,黝黑的臉龐上依然略微蒼白,他聞言點頭道:“好,你隻管放心,我們隨後趕來。”說罷對身後揚手喊道:“眾將聽令,原地休整。”

身後一萬多義軍行動統一,倏地停下軍陣,在雪道兩旁盤坐下來,這裏是距離望月城三十裏不到的官路,雪勢很深,將官路掩蓋在下麵,增加眾人行軍的困難,大家依次在官道旁坐下,取出清水飲用,蜿蜿蜒蜒的隊伍如同長蛇一般望不到盡頭。

楊宗誌從吳鐸的手中取過自己的長鐵槍,上一次他的鐵槍在戰場上折斷了,回到幽州城後,便又命人趕製了一根,這一次吸取上回的教訓,這根鐵槍作的又粗又長,全身用精鐵淬火而溶,拿在手中頗顯沉重,極不稱手,但是好賴聊勝於無。

他取過鐵槍,拉上韁繩便要牽馬遠去,吳鐸叫道:“少……楊兄弟,時局混亂,讓小人陪你一道去吧。”

楊宗誌回頭掃了他和裘仁遠一番,見到他們一身義軍將士打扮,他知道這兩位家將過去便有一身武藝,後來跟了白發老道長後,更是練就了一身好本領,乃是老道長為他爭霸江山攢下的家底,現下跟了自己參軍從戎,無怨無悔,楊宗誌哈哈豪爽笑道:“不必了,這裏去朱大哥那邊,不過一百裏左右,我騎快馬,幾個時辰可到。”

他一邊說話,一邊用力的拍了拍手中鐵槍的槍身,寒風中吟吟作響,裘仁遠的身後騎出一匹棗紅小馬,李十二娘低聲道:“還是我陪你去……姑姑讓我仔細看著你,你一個人上路,我……我總是不放心。”

李十二娘的話音未落,自己英美的小臉蛋卻先紅了,所謂照拂之說,商怡婷倒是真的給她提醒過,但是她說這話時,不知為何想到了前幾天夜裏,那個拿著長氅追出酒樓的俏麗背影,自覺地甚為羨慕,因此忍不住騎馬出來叫住了楊宗誌。

楊宗誌唔的一聲,眯著眼睛看出去,眼前繁雪落下,那李十二娘騎馬從顏飛花身邊奔出來,裙子是火紅色的暗底,腰間盤了緊緊的圍鏊,顯得小腰柔細,雙腿恁的修長筆直,背後插著長劍,劍穗迎風搖晃,長發卻是用紅布包住,服帖的盤在腦後,乍一看上去,便如同冰雪中的謫仙,中人欲醉。

李十二娘一邊說話時,一邊目光幽幽的向這邊掃過來,還未看實,便又低垂下小腦袋,下巴頂在上,欲語還羞,楊宗誌心頭一歎,想起她對自己說起她祖父的往事,原來她的祖父乃是傅多坡大將軍身邊的從人,怪不得她自小便有此鴻鵠之誌,看來是家族的血統。

李十二娘話音落下,身後又騎出來三匹棗紅色的駿馬,馬上分別坐著史艾可,柯若紅和楊倩兒三人,上一次陰山之戰她們沒有前往,這一次是說什麽都不會落下的了,日日對他盯得緊緊的,害怕他又偷偷走了,雖然經過昨晚趕路,三人都還有些疲倦不興,但是聽說楊宗誌要舍棄眾人去前麵探聽消息,頓時又一齊衝了出來,拍著李十二娘身後的馬屁股道:“十二娘,你和哥哥說這麽多作甚,他又想跑掉啦,咱們一起去跟住他,免得他又惹是生非。”

“你……”楊宗誌向水綠小裙子的史艾可翻了翻白眼,這丫頭仗著自己寵溺她,愈發肆無忌憚,這裏可是戰場,不是她撒嬌使蠻的地方,楊宗誌臉色一沉,便要嗬斥說話。

倩兒騎馬到他近前,柔聲道:“誌哥哥,你是義軍的主帥,千萬不能有什麽閃失,你一個人趕路,怎麽叫大家放心的下,裘二哥,吳四哥,還有顏姐姐,你們說是不是?”

倩兒得知吳鐸和裘仁遠是楊宗誌小時候的家將後,對他們便親近的很,和顏悅色的總是向他們打聽楊宗誌十歲前的事情,因此這幾日早已熟稔了下來,吳鐸聞言哈哈大笑一聲,點頭應是。

顏飛花慵懶的坐在駿馬上,卻是眉尖一挑,橫眉看過來道:“他要去就去,誰會……誰會對他放心不下啦……”繼而聲音一小,又低聲嘟囔道:“反正……反正他到處都少不了紅顏知己,這一次出去,不知……不知又會領回來一個多麽美麗的小姑娘,也說不定。”

此話一出,便是顏飛花自己也覺得頗為哀怨,仿佛是個小怨婦一般,滿腹牢騷,她臉色頓時變得益發清冷,拉了駿馬向身後陶老幺等人歇腳的地方騎去,楊宗誌苦笑著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義軍血紅色的義字大旗下,心頭不禁泛起一陣漣漪,這位姑娘的勇敢果斷,讓他實在是佩服的緊,但是……自從那次在?家別院中無意輕薄過她的小身子後,楊宗誌和她的關係變得極為不睦,往日還能作到有說有笑,現在顏飛花看到他時,要麽輕嗔薄怒,要麽幹脆板著俏臉,咬緊細碎的小牙,大聲斥罵他。

楊宗誌心知她定然還是有些怨懟心思,畢竟也聽婷姨說過,這位顏姑娘昔日在妙玉坊中,是賣藝不賣身的,從未入得某位達官貴人的幕僚,冰清玉潔的緊,自己那般對待過她,雖然事後大家彼此都明白是一個誤會,但是這誤會對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兒家來說,的確是有些難以接受,所以無論顏飛花對他怎麽的沒好氣,楊宗誌也都默不作聲的一一接納下來,並不出聲駁斥她,免得讓她覺得失了臉子,下不來台,一切還是以大事為重。

幸好這位顏姑娘該鬧的時候會鬧,一旦大事臨頭的時候,卻又無比的冷靜淡然,從不壞他大事,因此楊宗誌對她更為敬重,知道她如此地識得大體,所以陶老幺等人在酒樓上大鬧,說什麽顏姑娘功比天高,就算義軍主帥的位置也當得了,楊宗誌聽了之後毫不放在心上,作不作義軍主帥對他來說並無意義,隻要能打退蠻子十二萬大軍,便是讓他作個鞍前馬後的小卒子,也不無不可。

楊宗誌一時想的怔怔出神,史艾可和柯若紅在一旁催促他道:“師哥呀,咱們快走吧。”

楊宗誌哦的一聲,點頭道:“好。”頓時將斥責史艾可的事情丟在了天邊,與四個勁裝小姑娘騎馬消失在風雪當中,顏飛花騎馬來到陶老幺等人歇腳之地,陶老幺頓時跳起身子,取出幹淨的清水給她飲用,她接過清水後,放在紅馥馥的小嘴邊,卻不就飲,兩隻小耳朵高高的豎起來,聽著身後的動靜。

不過一會,身後傳來淅瀝瀝的一陣馬蹄響,楊宗誌等人去得遠了,吳鐸高聲叫道:“楊兄弟當心呀。”顏飛花快速的轉過頭來,眼神複雜的橫了那遠遠奔去的五匹各色駿馬,不經意間,手中的清水順著手腕滑入衣袖,她還兀自不覺。

……

從官道上騎馬,不過半個時辰,高高的望月城樓遠遠在望,風雪很大,蓋住了峨眉發梢,五個人如同五個雪人兒一般,看上去白花花的一片,隻剩下嘴巴向外哈氣,五雙眸子卻是各有特色。

騎過一條被冰雪凍住的小溪,楊宗誌籲的一聲拉馬停駐下來,望著遠方的城樓癡癡發呆,李十二娘等人依次停在他身後,看著他的側麵,倩兒迎上前,嬌聲道:“誌哥哥,你還記得望月城麽?”

“怎麽會不記得呢?”此刻尚還是清晨,天空中厚雲滾滾,遮住了城樓的一個角,楊宗誌長歎一聲,不禁回憶起了往事,一年之前,也是這個冰天雪地的時節,他也曾這般駐馬觀望過望月城。

“誌哥哥……你還記得,望月城裏的燈飯麽,還有……還有筠兒姐姐,瑤煙姐姐她們,還有……還有……”倩兒在一旁小聲甜蜜的回憶道。

楊宗誌嗯的一聲,笑道:“是啊,望月城中有望月酒樓,樓高八層,酒樓裏最富盛名的便是燈飯,有一天,小賊子帶了倩兒公主去品嚐燈飯。”

“呀……燈飯是什麽呀,哥哥,你什麽時候也帶我去嚐一嚐呀。”史艾可聽的一臉豔羨,素美的臉蛋上起了快慰的紅暈,滿麵躍躍欲試。

楊宗誌看著高高的城樓,心裏卻是想起一年前的夜晚,自己和倩兒等在城樓下,樓上有一個白衣翻飛的姑娘,眼睛一閉,從城樓上一躍而下,便是那一夜,讓他結識了賽鳳丫頭,前幾天聽秀鳳的紙訊上提起賽鳳,他才恍惚的意識到賽鳳為他默默作了這麽多,多到他都感覺有些窒息,每一回想,心底裏便會有些隱隱作痛。

憑心而論,楊宗誌和賽鳳的交往不算太多,一年前在鳳凰城中生死離別後,便再也沒有見過這位倔強執拗的姑娘,他也想的很少,不過這幾個月來,不斷聽到一些賽鳳的消息,首先是聽固攝說賽鳳為了自己瘋掉了,然後又聽說她和秀鳳可能是柯家的兩位遺女,前幾天又聽說賽鳳被冥王教主挾持上了呼倫山。

這些消息一個接一個壓在楊宗誌心頭上,讓他極不好受,仿佛虧欠了人家一大筆家產,無法償還,錢財也還罷了,可這虧欠的是天高海闊的情意,想起賽鳳曾經濃情款款的對他喚道:“宗誌哥哥,你……你要走了麽?”他便覺得心底被什麽重擊了一下,呼吸也頓時困難的緊。

“楊公子……你……你不要緊麽?”身邊傳來李十二娘擔憂的呼喚聲,楊宗誌才從夢魘一般的往事中抽身而出,皺著眉頭轉身一看,李十二娘清澈明媚的雙眸定定的瞥著自己,可兒與若兒倒是纏著倩兒詢問燈飯的來由,沒有注意到這邊,隻有這位軍門之後,一門心思的跟在自己身後,毫不落下。

楊宗誌展開幹裂的嘴唇,苦笑道:“沒事。”

“你是……渴了麽?”李十二娘見到他臉色十分蒼白,眼神遊離,與他商定伏擊大計時的意氣風發大不相同,她趕緊抽出自己背後的一個水壺皮囊,解開囊口遞過去道:“給你……”

見楊宗誌下意識將皮囊接到手中,對著囊口發呆,李十二娘小臉一紅,慌忙又道:“我……我還沒喝過的呢。”

楊宗誌笑道:“我還不渴……”轉頭一看,李十二娘眼神俏盈盈的瞥著自己,露出一絲嬌羞,卻又有更多的急切擔心,他不禁想起索紫兒在吐蕃金頂上遞給自己的水壺皮囊,那皮囊與眼前的一樣,隻不過紫兒是個愛俏的小姑娘,皮囊口盡都留下她豔紅色的唇印,而李十二娘的皮囊上便幹淨的緊。

楊宗誌放開心思,嘿嘿一笑,當真舉起皮囊虛放在嘴上,汩汩汩的喝了一大口下去,泉水清澈,帶著冰涼的寒氣,入口後化作涼氣流入五髒六腑,整個人的精神也為之一振,他低頭收緊囊口,重新遞到李十二娘的小手兒,高聲道:“咱們走吧。”

說著重新拉馬起行,快步衝入風雪中,柯若紅等人這才意會過來,一起嬌聲大叫道:“臭師哥,走這麽急幹嘛,等等我……”一群人在冰雪中比起騎術來,楊宗誌一馬當先,李十二娘騎在他身後十幾丈遠的地方,史艾可等人拍馬來追,隻有倩兒稍稍落後了些。

這一陣猛騎猛趕,快如一陣風,北風從身後湧起,仿佛給他們鼓勁一般,迅速的便過了望月城的左近,楊宗誌剛剛騎過城樓下,忽然聽到背後城樓處轟的一聲巨響,接著從城門內殺出千軍萬馬,呐喊著向他們這方向趕來。

楊宗誌心頭一驚,駐馬轉身看過去,隻見到數千駿馬堂皇而至,馬背上坐著小小的人影,馬步掀起的冰雪如山一般的高,不過一會,李十二娘等人便快速的停在他身後,五匹駿馬靠在一起,柯若紅膩聲問道:“是……是什麽人呀?”

李十二娘和史艾可撇出背後的兵刃,凝神戒備,大驚道:“是來捉咱們的麽?”

楊宗誌眯著眼睛看向身後,戰馬奔騰,掀開幾人高的雪浪,裏麵人的身份便看不清楚,過了一會,頭頂透出幾許亮光,倩兒忽然驚叫道:“是那個龍武衛呢。”

“哪個龍武衛?”史艾可狐疑的催問了一句,她也曾和柯若紅入過皇宮,知道龍武衛將官都是小皇帝身邊的近侍衛,印象最深的一個,便是那個眼睛總是眯成一道縫的華英了,那人一路跟到長白山,便是要對付哥哥,捉拿哥哥回去洛都,此刻驟然又聽到什麽龍武衛,她下意識的便聯想到華英,因此小身子虛虛的弓起來,仿佛小雌豹一樣,便要馬背上一躍而下。

楊宗誌點頭道:“不錯,是……候武。”亮光照下,那些駿騎中,當先的一個身高臂長,長得好像雄猩猩一般,正是在望月樓上見過一麵的候武,這候武是去年仁宗派往望月城的龍武衛將官,學了一手好域安拳,曾經和賽鳳在望月樓上大打出手,因此楊宗誌對他頗有幾分印象。

轉念又想:“和候武一起的,必然是這望月城中的城防守備,他們出城來作甚麽?”此時季節,千軍萬馬的出城來狩獵,顯然是不可能的,難道他是聽說自己路過此地,所以跟上來捉拿自己的麽?

這種可能性顯然更加站不住腳,別說義軍臨夜起行,便是楊宗誌自己,也料不到此刻會路過望月城,候武又如何能夠預先得知消息,設伏在此,楊宗誌搖了搖頭,將躁動不安的史艾可拉到身邊坐下。

當下五人隻能以靜製動,冷眼旁觀,隻見到那幾千快騎如同狂風般經過身側,毫不停頓,徑直又向正北方騎去,呐喊聲中,隻留下一團冰雪之雲,半晌也未落下地來。

五個人目瞪$第*一*文*學*首*發$口呆的看著這些人從麵前劃過,一時都是莫名其妙,騎得近了,便能看到這些人穿的都是城防守備或者衙役的官服,手裏拿著兵器,頭幾個甚至還穿上了厚厚的鎧甲,雙眼目注遠方,甚至連瞥他們一下也沒有。再向前方一看,白茫茫的什麽都沒有,不知道這些守備軍要去哪裏,要作甚麽。

李十二娘將長劍收好在背後,狐疑的道:“他們……他們幹什麽呀?”

“唔……管他們呢,隻要不是來對付咱們的就好。”史艾可頓時放鬆下來,低頭一看,不知何時自己已經被楊宗誌半抱在了懷中,小腰細細,不堪一握,史艾可的臉蛋上倏地一紅,轉頭在楊宗誌的臉頰旁親了一口,甜笑道:“咱們也走吧。”

楊宗誌忽然眉頭一跳,拉馬道:“快……咱們跟上去。”不待四個小姑娘反應過來,便奮開馬蹄,當先向守備軍身後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