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誌和候武登上望月樓時,天色剛剛黑盡,餘暉在天邊淡淡的縈繞著,望月樓上卻早已變得燈壁輝煌,站在樓下,遠遠便能聽見樓上麵傳來歌舞升平,叮叮咚咚的甚為悅耳動人。

他們相伴著來到八樓上,見到這裏坐滿了賓客,高鵬在上,樓中心有一個歌舞台子,現下正有幾個打扮得體入時的小姑娘,懷抱圓圓的琵琶坐成一排,手中扳指輕輕揮舞,彈得……正是江南醉人的清音小曲,小嘴中時而吐出吳儂軟語,嬌滴滴,酥脆脆,好不宜人。

賓客們一個個麵露沉迷之色,便是史艾可等人也混在人群中,聽得滿麵癡呆,楊宗誌和候武走上來時,她們全然也沒注意到,楊宗誌一邊沿著過道向內行走,一邊心下轉動,卻是不由回到了經年之前,一年前的此時,天黑夜雪,筠兒在一群俏侍婢的相伴下,坐在這舞台上淺吟高唱:“將軍魏武之子孫,於今為庶為青門……”

正是那個歌舞爛漫的夜裏,他才有機緣結識到嬌美無雙的西門筠兒,也同那幹練世故的蘇瑤煙打上了交道。他知道這望月樓其實是羅天教名下的產業,隻不過這期間換了一位老板,那位媚骨風流的蘇大老板娘,現下早已經回到西蜀去了。

前塵如昨,每每遇見相似的一幕,總能讓人心生唏噓和感慨,顏飛花混坐在楊倩兒的身後,抬眼見到楊宗誌上樓,嫩紅的小嘴一撇,對著倩兒的小耳朵竊竊私語了幾句,倩兒聽的又驚又喜,忙不迭的站起身來,對楊宗誌揮手道:“誌哥哥……這邊。”

楊宗誌微微一笑,屏開腦中界紛亂的思緒,排開眾人向酒樓深處走過去,來到倩兒的身邊坐下,揮手對候武道:“候大人請坐。”

候武嘿嘿一笑,點頭應允的在他對麵落座,左右看看,心下不禁暗自嘀咕,“這楊公子好福氣呀,他雖名為反賊,實則……過的比天下任何人都要逍遙自在。”隻看他身邊陪伴的這五個脂粉佳人,便是各具特色,美貌無匹的。

史艾可和柯若紅一幅嬌美的童顏,氣質尚還顯得稚嫩,卻是一個清秀,一個媚然,肥瘦各不相當,而李十二娘和顏飛花則更加旗幟鮮明了,一個是虎虎英氣的俏麗姑娘,另一個卻是不顯山不露水的瑩然妙人兒,隻有那嬌弱的倩兒坐在楊宗誌大手邊,看著與一年前氣質風度差別不大。

這些人當中,候武隻識得倩兒,知道那是他不離不棄的自家妹子,但是其他那些女子,他便有些不可理解了。畢竟楊宗誌現下早已不是高貴的大將軍了,而是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反賊,倩兒對他毫不離棄,這倒是說得通的,因為兩人從小相依為命的長大,可是其他這些女子,要麽美貌的無法形容,要麽氣質恁的出眾,她們為何又會心甘情願的跟著這大反賊,甚至不怕被他牽連下罪,再看她們一個個身穿窈窕的勁裝,或者背後插著長劍,或者腰環上帶著兵器,顯然不但是跟隨著楊宗誌,甚至還要作他的賢內助,這便更加匪夷所思了。

候武心頭微微沉吟片刻,楊宗誌舉杯道:“候大人,咱們再幹一杯,預祝這望月城能夠守得住,不然的話,這天下最富盛名的富庶之地,慘遭蠻子鐵騎踐踏的話,總不是一件美事。”

候武哈哈一笑,與他舉手相碰,這時舞台上的清音小曲正好化了個尾,那群獻歌的女子朝台下娉娉作禮,紛紛走向了後台,不過一會,酒樓的樓道邊就有許多彩衣姑娘,提拉著一盞盞耀眼的彩燈步上樓來。

史艾可看得滿麵驚詫,狐疑的問道:“這是……什麽?”

“這就是燈飯呀。”倩兒笑吟吟的說了一句,若不是誌哥哥帶她來過這裏,她看見彩燈,也一定會和史艾可,柯若紅她們一樣,瞪大了美眸,小嘴張開都合不攏。

倩兒的小臉上**起嬌寵之色,首先攤開雙手,接過了一盞彩燈,然後用兩根翠白的手指頭,捏住燈盞頂端的旋鈕,向外輕輕一轉,燈罩便隨風飄了起來,露出下麵黃燦燦的炒飯玉盤。

“呀……”史艾可,柯若紅不禁興奮的小臉通紅,忙不迭的搶過了一盞彩燈,學著倩兒模樣,將燈罩旋轉下來,便是李十二娘也興趣盎然的有學有樣,燈罩在她們頭頂盤旋,卻不墜地,仿佛頭頂點燃了傳說中的佛光,五顏六色的彩燈從每個桌子上飄出,與其說是要品嚐燈飯的味道,還不如說這眼前的美景讓人人心升滿足愜意,便是最難下咽的飯菜,吃在嘴中也會頗有滋味。

楊宗誌和候武二人見怪不怪,哈哈一笑的自顧喝酒,轉頭一看,顏飛花仰著俏臉,癡癡的盯著頭頂飄過的彩燈,彩光閃過她的眸子,嫵媚的小臉上俱都是迤邐憧憬,繼而又俏生生的顰眉幾下,偏偏她自己手心的彩燈,卻一點也不打開,而是輕輕的捧著。

楊宗誌笑道:“顏姑娘可是不會麽,要不要在下來效力。”

顏飛花聽得嬌魘一呆,低頭掃了他一眼,倏地將手中的彩燈藏在身後,翻著嫵媚的白眼,嬌嗔道:“誰要你來動手啦,我……我隻是現在不想將它打開罷了。”

史艾可等人已經等不及的端起銀匙,品嚐著玉盤中的炒飯,一麵齜著細白小牙道:“顏姐姐你快嚐嚐呀,味道真的很獨特呢。”

顏飛花默默的搖了搖頭,低聲道:“這彩燈一飛上天,便再也無法落地了哩,等到它再落地之時,全然不會有現在這麽好看,說不定……已經被風吹得又髒又破,醜陋的緊了,我又何必要破壞它呢。”

楊宗誌聽出她言下頗有感觸,聯係到她的身世,心頭不禁一軟:“她……這是在借物喻人的吧。”她本身就是個洛都的孤兒,常年在妙玉坊中獻舞,那個時候的她,也如同眼前的彩燈一般光彩照人過,再看看她此刻的一番衣著打扮,藏青色的長衫,素臉不施粉黛,便連發簪都用的是烏黑的朽木,掩藏住了她一身嫵媚天成的傲骨。

顏飛花也曾經說要去雲遊天下,雖然未能真正的成行,不過此前楊宗誌送她到風雪渡頭擺渡時,見到她一臉決然無悔,止不住的心頭泛起欽佩之意,這會子聽了這一句,楊宗誌才恍惚感覺到一絲怪異,那彩燈飛天,可是說的她自己麽,彩燈遨遊在天際,便如同嬌媚的小姑娘孤身踏足名山大川,隨風飄搖,走到哪裏是哪裏,等到幡然醒悟的時候,才察覺到容顏衰老,時光韶華不再。

這想法隻在楊宗誌心間一閃而過,倒是並未去深究一番,畢竟這位顏姑娘特立獨行,相處久了,楊宗誌對她有更多的了解後,欽佩不敢稍減,反而更多了一分敬重。

酒樓上一時喝彩連連,其樂融融,如同恰身太平盛世的廟會,人人心頭滿足不已,正在這時,樓道邊蹬蹬蹬的湧上來一眾帶刀漢子,徑直跑到楊宗誌的身後跪下,高聲急促道:“楊兄弟,朱大哥派小人來報信,前方探馬回報,今夜黃昏前,蠻子大軍已經自陰山下傾巢而出,此刻正向望月城方向趕來。”

“哦……”樓上人正沉浸在一片祥和安寧的氛圍內,聽了這急急崩出的一句話,不禁皆是驚呼出聲,楊宗誌和候武推開桌椅站起來,一起回頭問道:“探馬回來有多久了?”

那漢子道:“剛剛回營,朱大哥不敢耽誤,便讓小人進城來報信。”

“來的這麽快呀?”候武蹙起了粗密的濃眉,震驚之色一閃而逝,“他們竟然……要夜襲望月城嗎?”

楊宗誌嗯的一聲,沉下麵龐思忖片刻,轉頭道:“這樣,候大人去知會城防守軍,準備好守城的營具,我先去城外看看,咱們分道揚鑣,一會在北門下會合,再定行止。”

候武點頭道:“甚好,我現在就去找知事大人,讓他下令全城宵禁,楊公子……依我看,你們的義軍最好也避守到城內來,望月城的城牆堅固,易守難攻,總好過你們在城外與蠻子廝殺,無處可以寄身。”

楊宗誌強笑道:“待會再說。”看著候武急匆匆的轉身下樓去了,心下一時感念無限:候武讓他來時,本意必然是將義軍當作城防守備的擋箭牌,現下他忽然又改了主意,盛情邀請義軍一道入城,足見此人倒有幾分重義氣的豪爽。

樓上賓客們聽了這席話後,一個個再也坐不住了,品嚐燈飯的,調笑小姑娘的,再無一人還有這等好興致,匆匆忙忙的從樓梯口擠了下去,楊宗誌領著李十二娘等人跟在他們身後下樓,耳聽著他們議論紛紛。

有人憂心忡忡的說:“蠻子果然還是打進來了……”

還有人歎氣連連:“望月城危矣,皇上自家難保,僅憑望月城內的幾千守軍,那是決然守不住的,哎……好端端的年關,卻遭了這等無妄之災。”

李十二娘等人聽得暗哼一聲,楊宗誌卻是心頭一動,將這些話記在心底,下樓徑直往北門走去,出城門後,義軍駐地背靠城牆,排成一字長龍,楊宗誌來到先鋒陣營前,會合了朱晃和忽日列,打聽蠻子的動向。

朱晃道:“探馬下午未時前後,發現蠻子大營內車馬流動,進進出出無數,半個時辰後,蠻子開始升鍋造飯,比尋常早了一個時辰有餘,探馬覺得事情太過異常,所以提前回來報信。”

楊宗誌點頭道:“嗯,這些探馬人很機靈,提早開鍋說明有戰事將起,或者需要拔營,探馬報信的早,咱們也多了些時刻做準備。”

忽日列接著道:“收到消息後,我已經又派出兩路騎隊,第一路騎隊方才回來了,說約有五六萬蠻子魚貫出了烏拉山,兵馬輜重齊整,來勢洶洶。”

楊宗誌聽的臉色微微一變,狐疑道:“來的這麽快?”依照常理,調動大軍可不是瞬息間便能完成的事情,先要點將,點營,然後才是劃出各自的進攻線路和勢力覆蓋範圍,最先的探馬離開陰山時,蠻子剛剛升鍋造飯,等到後麵的騎隊趕去時,蠻子大軍卻已經出了烏拉山口,這速度……不可謂不驚人的。

或許蠻子大營中發生了什麽變故,造成他們如此疾速的開拔,楊宗誌心中這般猜測著,轉念又想:“難道是那位哥舒爾特老將軍,識破了自己的虛敵之計,所以惱羞成怒,誓報此仇的麽?”

眼前的線索紛亂雜陳,可是蠻子將夤夜前來攻城,這是確定無疑的,白老大在一旁躍躍欲試的道:“***的蠻子,年也不讓人好過,索性咱們再伏擊他們一道,殺得他們人仰馬翻,看他們還敢不敢隨便出陰山,越國境,目中無人。”

楊宗誌搖頭道:“望月城以北,連綿數十裏都是一望無際的百集平原,大軍沒有掩體,天黑夜雪,這伏擊之策,是再也不管用的了。”

轉念又道:“方才候大人邀約咱們進城一道防守,我看,如今這是唯一可行的法子,現下情勢緊急,我簡單說幾句,大家以為咱們靠城而立,後有依持,便無後顧之憂,實則大謬,大軍交戰時,勢場很重要,咱們人數上處於寡勢,憑借的便是靈活機動,倘若咱們據守在這裏,和蠻子五六萬人死戰一場,身無退路,隻會被蠻子的軍陣擠成肉屑肉末,萬無幸存的道理。”

忽日列點頭道:“不錯,我若是蠻子的領兵將軍,看見城下的這些人,便會讓士兵們高高豎起銅盾,用烏龜陣,擠也將咱們這些人擠死了,五六萬人的合力,有時候連山都能移開,更別說一些血肉之軀。”

楊宗誌和忽日列說的這些話,是白老大等人壓根沒有想象到的情形,他們隻以為戰場上憑借義勇便能逢危化難,哪裏料到還有這麽多奇妙無端的陣型陣勢,前些日子,忽日列教給他們一些粗淺的攻城守城要訣,他們聽了隻覺得是在紙上談兵,到了這一刻,方知另有妙用。

楊宗誌抬頭看了看義軍的連營,見到營帳前站滿了舉刀弄棍的漢子,一個個高昂著額頭,眸子反射火把的光芒,熠熠生輝,他心知這些人前一次大勝丹奇後,信心頓時被推到了極致,甚至有些人私下在軍中叫囂,幾日內便能打過陰山,將蠻子殺個幹幹淨淨,尤其是陶老幺之類,牛皮吹的比天還響。

楊宗誌卻明白,這戰事剛剛起頭,往後艱險的局麵會層出不窮的出現,蠻子敗一場,並不傷筋動骨,但是他們義軍規模如此寒磣,倘若敗上一場,便會一敗塗地了,因此他步履維艱,戰戰兢兢,半點也不敢鬆懈大意。

背後火光滔天,楊宗誌沉聲道:“傳令下去,讓大家收拾好最貼身的器物,然後即刻入城,等待下一步調遣。”

朱晃等人領命而去,楊宗誌背著手向城門下行走,臉色變得極為持重,蠻子來的太快了,快到他都以為這消息有誤的。他原以為,經過早上一虛一實的應變後,蠻子醒悟過來時,最早也要到明天清晨,所以黃昏時,他才會愜意的坐在望月樓上,陪著一群小丫頭們品嚐燈飯。

但是蠻子的來勢超過了他的預計,他知道通過最初的幾次試探後,這回蠻子來,便是要動真格的了,而楊宗誌手中的牌也快打的差不多了……出其不意,設計伏殺,用真假身份亂人視線,這些優勢已經被他一一用過,最初沒人知道這路義軍,更沒人知道他在義軍中的事情,現下……恐怕不但在北方戰場,甚至在整個南朝的王土內,消息都傳遍了,蠻子勢必對他也了解的清清楚楚,下一步再要用這些蒙混過關,便是難上加難。

李十二娘從未見過楊宗誌的臉色變得如此難看,即便義軍最初隻有一兩千人時,也不曾見到他這般緊咬牙關,目光深邃的可怕,李十二娘心頭一跳,不由得想起前幾天夜裏,費幼梅在城樓上溫言安慰他,讓他立刻由憂轉喜,霎時躊躇的轉動起了小心思。

入城後,眾人等在北門下,倩兒道:“誌哥哥,我記得爹爹曾經說過,蠻子攻城,往往用箭陣打頭,壓製住城頭上的守備力量,接著才會派人豎木梯登樓,你看看這回,他們也會這般麽?”

楊宗誌堅毅的了抿了抿幹枯的嘴唇,默然不語,一旁的李十二娘忽然嬌笑道:“哎呀……我險些忘了,方才咱們在望月樓上吃過燈飯,還……還沒有付過銀子哩,嘻嘻,樓上的人聽到消息後,一哄而散,那老板可要仰天大哭了哩。”

“耶……”她此話一出,不但是楊宗誌,就連史艾可等人都聽得目瞪口呆,一時不知她為何說出這話,此刻情勢危急無比,哪裏還有人,還有心思去考慮這些瑣碎小事,那老板丟了幾兩燈飯錢,總好過城破被蠻子肆意搶掠的吧。

楊宗誌等人一起轉過頭來瞪著李十二娘,目光中都是疑惑和不解,李十二娘被他們看得心慌意亂,城樓下火光衝天,照在她素白無塵的小臉上,臉頰邊湧起兩團羞紅,目光微微惶遽的向下躲著,看著唇紅齒白,分外撩人。

楊宗誌咳嗽一聲正要說話,李十二娘搶先抬起了小臉,哽咽著對他說道:“對不起,我……我想學費姑娘那樣,說些輕鬆話,討你開心,但十二娘太笨,說得……說得一點也不好玩……”

楊宗誌哭笑不得的道:“這怎麽怪得了你……”正說話間,北門內行色匆匆的跑過來一隊守備軍,候武氣喘籲籲的大喊道:“楊公子,大事不好了……”

眾人聽得一驚,蠻子已經在來途上,還有什麽事比蠻子兵臨城下更糟糕的,楊宗誌轉頭問道:“怎麽了?”

候武揮手屏退士兵,湊近前小聲說道:“我方才去找知事苗大人,卻發現苗大人不知所蹤了,不但他自己不見了,就連家眷也沒看到,知事府中空空如也,你說說……你說說,這該怎麽辦?”

“哦……”楊宗誌聽的眉尖一動,聽候武話中的意思,顯然是懷疑那位苗大人棄城逃之夭夭了,丟下一個四五十萬子民的城鎮,丟下了這天下最最富足的地方,他開口尚要說話,忽然心下一沉,不禁又想起十幾天前,曾經聽人說,岱州城的老知事也以年老多病為由,告老還鄉去了的事情。

如今正是危難時刻,北郡兵力空虛,後無援軍,子民們一個個惶惶不可終日,就連一方的父母官們,也都心頭絕望,隻十天不到的時間,便逃掉了兩位知事官,隨著戰事的推進,更不知還有多少人會棄城而走,楊宗誌麵上掛著苦笑,心下一時鬱結。

“呸……”史艾可在一旁小聲罵了一句:“什麽狗官,都是貪生怕死的孬種,他們都跑了,百姓們哪裏還能堅守的住。”

楊宗誌轉頭一看,候武赤紅的臉頰上一片尷尬,史艾可這聲雖然罵得是那位苗大人,實則將他一帶著罵了進去,楊宗誌歉然道:“候大人勿怪,我這妹子心直口快,有什麽便說什麽的。”

候武嗬嗬苦笑道:“不怪的……不怪的……”

楊宗誌沉吟片刻,再道:“當務之急,還是要穩定人心,這樣……既然苗大人不在,候大人便是這望月城的衣食父母,你一會便讓人去張貼布告,說明情況,號召大家為守城而戰,同時調令營房,把在押的囚犯都放出來,叫他們拿起兵器上城樓,凡有功之人皆可赦免死罪,按照咱們探馬的消息,蠻子最快一個時辰便能趕到,這段時間,是咱們唯一可以喘息準備的時刻。”

頓了一頓,他又繼續道:“還有……派人加固城牆,在城樓上堆砌厚木板和木箱,必要的話,收集盡可能多的沙包和氈布以備應急。”

候武聽得頻頻點頭,誒了好幾聲,直到這最後一句,方才愣愣的問道:“堆砌木板作甚麽?”

倩兒在一旁柔聲道:“蠻子善用箭陣,誌哥哥叫你這麽作,便是防止他們用箭雨壓製城樓上的守軍,箭簇射上來時,大家躲在木板後避難,等到蠻子兵攻城時,大家再閃出來護衛。”

候武恍然大悟的道:“原來如此……”他當胸抱拳,接著又道:“下官這就去全數籌辦,楊公子,現在既然知事大人的府中無人,楊公子不如就去那邊居中指揮,也好讓下官可以時時找到你。”

楊宗誌笑著搖頭道:“不必,www>,.cnd1qwx< 我就在這北門下,候大人要尋我,隻管到這裏來就是。”

候武稍稍遲疑片刻,咬牙道:“也好,那下官先走了。”轉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下。

顏飛花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見到那候武從初時的桀驁不馴,到了後來的熱情親近,再到此刻心悅誠服的自稱下官,轉變不可謂不大,再看看高高火把下的楊宗誌,挺身而立,麵對危難也能從容淡定,麵不改色,他隻需要一站在這,便能讓人產生安定感,便如自己此刻一樣,仿佛一點也不擔心害怕,知道一切都有他在頭頂上支撐著。

這種感覺……自從她年幼失去父母親後,便再也沒有經曆過,無論是在妙玉坊的花船中,還是在太行山的黑風寨內,她總是心頭自危,時時警醒,片刻也不敢大意,這一顆十九歲的少女芳心,早已經千瘡百孔,疲累欲死了。

這一段日子,是她過得從未有過的舒心日子,但是她也知道,最美好的東西,往往也消逝的最快,殘餘在心田間,成為一輩子的念想,再抬www>,.cnd1qwx< 頭看看蒼邁的雪夜天際,隱隱的……還能看見幾盞燈飯的彩燈,隨風越飄越遠,下樓前,她已經悄悄將自己手中的彩燈在樓欄邊放飛了,彩燈脫手的那一刻……她的心底一陣迷茫的悸動,仿佛失去了什麽最快樂的東西,再也捕捉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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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家裏有個長輩過生日,喝醉了,這才發現……當李白也是要有天賦的,人家能越喝越有好詞,俺是醉了碼不出一個字,其間的差別太大了,悔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