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誌等人快步跑出南門口,一邊向前狂奔,一邊不時回頭望著身後,他們心知再過一瞬間,整個望月城說不定都要化成灰飛湮滅,候武雖然並未明說到底在望月城下埋了多少火石,但是隻見他最後自信滿滿的神情,便明白這火石的數量定然不會太小,候武誌在揚名天下,炸死三五個蠻子兵顯然不是他的願望,他咬讓這衝進望月城的滿城士兵盡數為他陪葬,才叫心願達成。

剛剛跑出幾十丈遠,史艾可和柯若紅等人都不由得捂住了小耳朵,害怕衝天的火光和巨雷一樣的響動將自己震暈了,怯怯的回頭一瞥,竟發現毫無半點動靜,候武稍稍猶豫了片刻,便被十來個蠻子兵團團圍住了,城牆下跳下一人握住他的右臂,接著十幾把彎刀一齊插入他的胸膛,候武慘叫一聲,頓時倒在了一片血泊當中。

“咦……”眾人驚叫一聲,眼睛死死的盯著從他手中掉落下來的火棍,那火棍叮叮當當的亂滾,徑直落在了幾塊廢石的下麵,楊宗誌等人心知候武布置引線的時候,用亂石作了掩蓋,在那亂石的下方,正是火線的源頭,可偏偏沒有聽到任何爆炸聲。

眾人不禁又急又氣,眼下怪罪候武顯然也是遲了,候武料不到蠻子兵入城如此的快,隻想多等一些人進來,偏偏錯過了最好時機,這時候南門已經被蠻子兵合圍,再要舍身去點火,不但自己性命難保,甚至都不一定做得到。

楊宗誌咬牙道:“拿弓箭來!”身後有人遞上了長弓鐵箭,這弓是手製的良弓,箭卻是昨晚蠻子用來燒城的鐵箭,楊宗誌毫不停留,在鐵箭的箭頭上綁了碎布,倩兒用火折子引燃,接著彎弓搭箭,運氣大叫道:“著!”

鐵箭離弦後,劃過一陣耀眼葉的光芒,筆直的向亂石下射去,眾人一道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的盯著箭尾,這箭去勢很快,眼臉稍稍眨動一下,那鐵箭便呼嘯著來到了南門下,這一式棄城引君入甕到底能否得手,便隻能看這一箭之力,究竟能否奏效。

大家緊張的捏住了拳頭,甚至都不敢透一口大氣出來,鐵箭的響動終於引起了歡呼的蠻子兵注意,有人彎弓想要阻擊,更有人從候武冰涼的屍身上抽出彎刀,迎麵去砍,鐵箭破空而來,蠻子兵亂神之間,穿過了前麵好幾個的鼻尖,徑直來到最後,最後的士兵方自從候武的胸口上拔下彎刀,鐵箭頓時來到了他的側麵,雖看不清鐵箭的軌跡,但是這人依然下意識的揮刀砍去,彎刀正好砍在箭尾上,那士兵被震得彈出去三尺,仰天狂吐幾口鮮血,鐵箭卻是稍稍偏離方向,射中了亂石堆最上麵的石塊,將那石塊撞得粉碎。

“哎……”眾人一道扼腕歎息,這一箭過後,大家便知望月城白白的丟在了蠻子手中,以這裏的富足,蠻子兵很容易將遼定草原上的大營搬遷過來,繼而變成挺進中原的要塞,城已亡,守將候武猝死,一切都難以逆轉。

正在這時,斜道裏殺出一個人影子,揮著柴刀向南門下的蠻子兵砍殺過去,那些蠻子兵正驚魂未定,被楊宗誌一箭射的魂飛魄散,這時候見人衝殺過來,忙不迭的橫做一排相應,待得看清楚時,不禁又心頭冷笑。

這衝過來的,隻是一個南朝漢子,貌不出眾,頭上戴了一頂又髒又破的氈帽,遮住了頭臉,麵容依稀不可分辨,南門下此時有十五六個蠻子兵,有人騎馬有人揮刀站立,這一人衝過來能奈若何。

到了此刻,蠻子兵依然沒有意識到亂石下的蹊蹺,隻以為他們奪下望月城後,守軍不忿妄圖反撲,北門外源源不斷的湧進騎兵,人數將將過了四五千,他們見到一人撲殺過來,心頭篤定,甚至連招呼同伴都不屑去作。

霍二哥在楊宗誌身邊看得大驚,猛叫道:“大哥……你作甚麽,你……你快回來!”

楊宗誌等人這才看清楚,這衝去之人,正是太行山中的柴夫祁大哥,這祁大哥為人沉默,甚少說話,跟著霍二哥等人來到義軍當中後,雖然在陰山之戰中立下了汗馬功勞,殺掉了先鋒大將達爾木,但是楊宗誌看得清楚,祁大哥是為了救下霍二哥才會如此作為。

楊宗誌過去便知道祁大哥有一手好功夫,當初他偶然見到祁大哥蹲在院子中砍柴,手中的柴火被切得又勻又細,這祁大哥的手勁拿捏是極為不凡的。

前些日子祁大哥在義軍中不顯山不露水,楊宗誌有好幾次忍不住想問問霍二哥,祁大哥的來路,終究還是又忍住了,心想人人心頭都可能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既然祁大哥不願意說,他又何必去勉強別人,隻要祁大哥沒有貳心,便也罷了。

這會子看見祁大哥悍不畏死的猛衝上去,眾人不禁又感又佩,本想往後撤的步子頓時又停下了,滿臉緊張的盯著祁大哥的背影,看到他衝進南門下,被十幾個蠻子兵一擁而上的圍住了,祁大哥手中的柴刀左劈右擋,腳下步子漸漸向亂石堆接近過去。

大家心頭一動,均想:“看來……他是要不顧性命的去點火。”霍二哥卻是急的滿頭熱汗,方才往回走的時候,祁大哥落在了隊伍的最後方,他還沒多注意,直到候武未能成功引火,霍二哥這才留意到祁大哥已經向後跑去。

楊宗誌的鐵箭被蠻子磕飛,祁大哥正好來到了城樓邊,頭也不回的向裏衝去,霍二哥知道,大哥如此一作,無異將性命丟在了腦後,他孤身去引火,不管成功不成功,最後不免要被如狼似虎的蠻子兵殺掉,或者被城中埋下的火石炸成粉碎,霍二哥的眼睛一紅,忍不住哇的一下,放聲大哭起來。

人群中的祁大哥左右招架,注意力一直在地麵的火棍上,稍一分神,背後便被蠻子兵砍了一刀,彎刀劃破了他厚厚的棉衣,徑直入肉,他咬牙忍住不吼出聲,身子矮下一路橫劈,砍斷了一個蠻子兵的馬腿,那戰馬嘶叫一聲,將背後的蠻子兵掀翻下地,一群跟來的戰馬趕緊停下,最前麵的一匹來不及,馬蹄跺在了同伴的身上,將那人的肋骨踩斷了好幾根。

地上的蠻子兵痛得到處打滾,其餘人怒吼起來,明晃晃的彎刀劈頭蓋臉的朝祁大哥砍下,祁大哥的身子倒還靈活,左右抵擋,背後有人用絆馬索將他絆倒在地,楊宗誌叫道:“再拿鐵箭來。”

這回彎弓搭箭,徑直射向祁大哥背後的蠻子兵,那些蠻子兵本要揮刀砍向地麵的祁大哥,聽到身後的嗤嗤風聲,想起剛才第一箭的威力,頓時轉身去躲。

祁大哥方自要站起身,幾匹戰馬迎麵踏下,十幾條馬腿跺在他的身邊,想要將他跺成肉泥,祁大哥稍稍遲滯片刻,便被一條馬腿踩在了上,戰馬的腿下都釘有鐵掌,一來防止受凍,而來增加威力,這一腳踩下去,右腿頓時酥麻,沒了知覺。

祁大哥不用低頭去看,便知道自己筋骨碎裂了,鑽心的頭疼在腦後抽起,遠處有人狂喊道:“大哥……大哥,你快回來。”

祁大哥嗬嗬一笑,隨手掀掉了頭頂的氈帽,露出一張國字型方臉,額下一排黑黑的短茬,麵容卻是英武的緊,他大叫一聲,撐住斷腿站立起來,一瘸一拐的向後退去,隻要再走三四步,便能來到火棍的旁邊,可這往日從不放在眼裏的距離,眼下卻是這般遙遠。

左腿上抽筋一樣的劇痛,根本無法落地,身後的騎兵縱馬再度追上來,幾把彎刀從頭上砍下來,祁大哥的眼神一迷,不禁想起了九年前,自己正當最最風光榮耀的時刻,溫柔嬌妻,功名及第,旁人那驚羨不已的目光。

可這些……卻在一夜之間被打破,“撲……”一把彎刀砍在了他的肩頭上,祁大哥置若罔聞,依然邁著步子向前踽踽而行,仿佛是一個沒有思想的木人石頭人,再鋒利的刀光也不能將他劈倒,楊宗誌等人看得淚流滿麵,那一刀……兩刀,每一下,都如同割在他們的心上。

如此走了兩三步,祁大哥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兒,渾身上下再也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蠻子兵驚於他的悍不畏死,受了這麽多刀,也不吭聲倒下,手腕忍不住發起抖來。

正在這時,祁大哥胸口的氣吐盡了,彎彎曲曲的向下倒去,右掌前伸,越過地麵上候武的屍體,正好落在火棍的上麵,火棍還未熄滅,火光幽幽的越變越小,祁大哥嘿的一下,用盡最後的力道,將火棍向前頂了一頂。

亂石下嗤嗤幾聲,冒出了滾滾濃煙,蠻子兵這才察覺到不對勁了,一個個跑過來俯瞰,身子還未蹲下,便聽到轟隆一聲巨響,整個望月城都被震得發起抖來。

楊宗誌等人站了幾十丈遠,都被撲麵而來的氣流,衝擊的倒飛出去,耳鼓內咚咚咚的亂響,幾乎再也聽不到任何人的說話聲,頭暈眼花的,一個個幫扶著站立起來,再看過去時,隻見到望月城籠罩在一片煙霧之下,不斷有些假山石亭被掀到幾十丈的高空中,再又騰落下地。

眾人看得不寒而栗,那候武究竟在望月城下埋了多少斤炸藥,已經無從考究,隻從這山崩地裂的氣勢來看,或許不下數千斤,候武死戰到底的決心由此可知。

眼前數十個黑影子被火石的氣流衝的倒飛過來,落在楊宗誌等人的腳邊,霍二哥垂頭一看,痛叫道:“大哥……”

隻見其中一個血肉模糊,再也難以分辨出過去的麵容,但是一身南朝子民的裝扮,和手心中的那個破氈帽依然還能看得出來,正是祁大哥本人。

楊宗誌沉著臉龐,咬牙喊道:“忽日列,下令撤退!”

如此大的喊聲,在忽日列耳中卻如同蚊蟲嚶嚶的叫喚,忽日列隻看他麵色便知他心意,再若不走,被恍惚明白過來的蠻子兵攆上的話,便再也走不了的。

當下他大手向後一揮,有人擂起了鑼鼓,咣咣的打響,眾人顧不得祁大哥生死如何,將他用破布一裹,扛著向後飛快跑去。

……

“什麽……你,你竟然說,要將我數萬大軍,置於一個反賊的帳下,此事不可……此事萬萬不可!”幽州城的知事官邸內,亂糟糟的吵成了一團。

許衝晃眼看過去,隻見到自己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一群衣著顯華的大人們頂了回去,人人搖頭晃腦,推拒不休,許衝的心下一賭,張張嘴唇正要說話。

範蘄搖頭悲呼道:“許統領,你……你這可是自絕於天下之舉呀,咱們既然下定決心對抗蠻子,便是背靠朝廷,與蠻子勢不兩立,設若咱們這邊出了反賊,日後就算僥幸得勝,又如何向朝廷去交代,皇上怪罪下來,咱們……可一個個都要殺頭抄家的啊。”

其餘官員們慌忙應聲道:“正是……正是。”

許衝苦笑道:“各位大人,我隻是這麽一說,也並未定論,大家怎麽都急紅了眼呢。”

範蘄把頭搖得好像撥浪鼓,堅決道:“此事以後休提,以後休提,那楊某人前些日在北郡鬧得翻天覆地,招募什麽義軍抗擊蠻子,本官便覺得有些不妥了,隻不過事出突然,本官一時還沒想好對策,究竟是上報朝廷,還是設捕去捉拿,再加上朝政紊亂,人心惶惶,本官方才摁下了不表。”

他說到這裏,左右看看,放低聲音繼而又道:“但是大家想想,坊間傳聞,說這楊某人是過去敬王爺的子嗣,將來洛都朝中無論是三殿下得了勢,還是皇上繼續穩坐寶位,這楊某人都會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咱們要是和這楊某人套上關係,那……那可是死路一條呀,哎……二王爭霸也就二王爭霸吧,千萬別再鬧出什麽三王奪位就好了。”

範蘄此言一出,群官一一點頭俯首,大聲讚和,許衝左右看看,也心知自己這提議太過荒謬,說到底,還是因為楊宗誌在長白山上的運籌帷幄,給了他太深的印象,這印象深刻到他衷心佩服的華英,在楊宗誌麵前根本算不上敵手,人家三兩下布置,便將華英籌謀良久的打算破了個盡,甚至不費一兵一卒的活捉了所有官軍,要不是華英見機快的話,就連這華英也逃不掉覆頂之災。

楊宗誌捉住他和江平後,放過不殺,甚至也未留難過他們,許衝的心中對他有些暗暗的感激,見到他身為過去的護國大將軍,無論胸襟氣度,和那即將曆任小小龍武衛副統領的華英比起來,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許衝感中有佩,所以在陽家古宅見到他和費幼梅後,才會裝作不認識,帶領手下又退了回來。

但是欽佩歸欽佩,許衝畢竟是仁宗一手提拔到幽州城的守將,忠君二字倒還銘記在心,方才的提議,完全是自己信心不足,找了個更加合適的人選,這會子範蘄的話不吝於醍醐灌頂,將他又叫醒了。

“是啊……可惜的是,這人……始終是個反賊,難堪大用!”許衝心頭默默思忖片刻,稍帶一些惋惜,但為了自己日後飛黃騰達,卻又隻能割愛的劃清界限。

範蘄和其他官員見許衝默然不語,再也不提楊宗誌的事情,這才放下心來,對他道:“許統領,依我看,你還是莫再推辭了,北郡的五萬兵馬,隻能由你掌管,換了其他人的話,咱們都放心不下,你是皇上親派的將領,雖然過去沒有戎軍的履曆,但在咱們這些人當中,還是最有資格的,大家說,是不是呀?”

其他官員紛紛道:“是,是,許統領當得起這個大任。”

許衝嘿嘿笑道:“如此說來,真的隻有我了?下官倒不是怕死,隻是擔心誤了戰事,既然各位大人都這麽說,那下官隻能……勉為其難咯?”

眾位官員一起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話音還未落下,便聽見外麵轟隆一聲巨響,咚咚咚的仿佛地動山搖。

桌子上放置的茶盞叮鈴鈴的脆響一片,還有的茶蓋沒有放正,跌到地麵上碎作了粉粒,整個官邸都隨之搖了一搖,眾人一齊護住官帽,彎下腰便要朝外麵跑出去,抬頭一看,巨響之後,一切都恢複了平靜,並不是地震的樣子。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麵相覷的,一時都說不出話來,範蘄拍著桌子怒吼道:“來人那!”

堂外有個衙役快步跑入,回話道:“小的在,大人請吩咐!”

範蘄揮手羞怒的大罵道:“你們速去查查,究竟是哪些大膽的刁民,清早便在城裏放鞭作亂,吵得本官和列位大人議不了事,該當何罪。”

那衙役慌忙道:“是,小人這就去將那些人捉住審問。”轉身急急的退了出去。

範蘄回頭強笑道:“沒事了,打擾了各位大人的雅興,本官即刻命人重新奉茶。”不過一會,下人端上來十幾杯熱騰騰的清茶,此刻季節不是茶葉的產季,杯中的清茶都是範蘄的珍藏之物,品之滋滋有味,芳香離唇不去。

大家相顧著喝了幾口,許衝嘿嘿笑道:“事不宜遲,既然各位大人推拒下官作聯軍的領兵人,那咱們就這麽定下來了,各位大人喝過茶後,不如早早的散去,將兵馬糧草籌集到幽州城來,下官也好再做下步打算。”

範蘄笑道:“不急,不急,各位大人還是吃過午飯後再走,本官讓下人們準備了一些幽州城的特產,也好讓各位不虛此行。”

其他官員一起站起來,拱手笑道:“範大人客氣了,那咱們……便恭敬不如從命吧。”相互間攜手,正準備去列席,這時那衙役風急火燎的跑進來,跪拜大叫道:“啟稟大人,大事……大事不好啦!”

眾位官員聽得一驚,一起目瞪口呆的看過去,範蘄的臉頰一紅,咬牙道:“慌什麽慌,究竟……出了什麽大事了?”

那衙役回話道:“小人方才領了手下去外麵查看,走遍幽州城,也不見放鞭的地點,現下年關到了,小人尋思是不是有人在城樓上放鞭,便跑去查問,守城的營房裏說,方才那一下巨響,壓根便不是咱們幽州城裏傳來的,聽那動靜……似乎是北邊的響動。”

眾人聽得微微一愣,範蘄蹙眉狐疑道:“哦……北邊的動靜,北邊怎麽會有這麽大動靜,傳到咱們幽州城,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的?”

那衙役苦著臉道:“可不就是嘛,小人也像大人這般問話,營房裏說,剛才他們聽到那一聲響後,紛紛登上城樓去看,說是隻看到北邊天空煙霧繚繞,掀起的塵土將日頭都遮蓋住了,大家盤算方位,那地方……不是綿州城,便是望月城啦。”

人群中有一個綿州城知事,聽了這話後一跳而起,跑到衙役的麵前,顫聲道:“你說清楚些,到底是綿州城……還……還是望月城?”

那衙役點頭道:“營房裏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因此小人又跑出城去找過路人問了一問,有些人剛剛從北邊回來,說是望月城和蠻子大戰,蠻子攻城整整一夜,到了今早……將整個望月城都炸毀了,逃難的百姓數不勝數,正向綿州城和邸州城散去呢,望月城的守將候武大人,被衝進來的蠻子兵砍了數十刀,又被炸得支離破碎,連塊碎了的肉都找不到啦,你們說……這是不是大事不好了?”

“啊……”眾位大人聽得臉頰蒼白,頃刻間沒了半分血色,方才大家還興致高昂的說要品嚐品嚐幽州城的特產,到了此刻卻是再也沒了半分食欲,不但沒有食欲,反而惡心欲嘔,隻要想一想候武殘肉碎屑飛上天際的模樣,便會頭暈眼花。

候武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都認得,或者有過照麵,想不到蠻子竟如此凶殘,不但攻城,甚至還要炸毀城池,裏麵的官員也一並不放過,被砍成了蜂網。

眾位大人一個個身子發抖,互相對望,俱都能看清楚對方眼神中的恐懼和震駭,許衝啪得一聲從椅子上跳起來,顫著嗓音怪叫道:“各位大人,方才所說領兵一事,咱們還是再議議……再議議,許衝本領有限,實在不是當此大任的合適人選,大家還是另選賢能,另選選能的好。”

眾位大人一齊看過去,見到許衝滿頭冷汗,精瘦的臉龐擠成了一堆,哪裏還是剛才意氣風發,催促大家回去派兵的模樣,人群中有人冷笑道:“許統領,你莫不是聽了候武的下場,因此而害怕膽怯了吧,笑話……你不領兵,難道要我們這些文官上陣不成,蠻子打過來之前,你糾集大家一起過來商議,殺了勸和的李東陽大人,讓咱們立誓對抗北蠻,怎麽……到這會,你又要反悔了不是?”

許衝哭笑不得的道:“姚大人誤會了,許衝過去真的沒有帶過兵,前一次跟著人去了一趟長白山,也是一敗塗地,許衝的本事,最多和候武不相上下,我們都是宮中龍武衛出身,學得東西也都一樣,他都慘死在蠻子手裏,許衝捫心自問,實在不敢耽誤了大家。”

範蘄躊躇道:“打也不成,難道咱們又要去言和麽,那……那李大人可死的太過不值了。”

鴻冶城的溫統領站起來道:“範大人,咱們都是南朝的地方父母官,真要落在固攝手裏,哪裏還有什麽好下場,再說了,蠻子到底強壯到什麽地步,咱們也沒親眼見過,怎麽能被一個未經證實的消息,便嚇成了這般模樣,哼……各位大人若不嫌棄的話,本人願意出麵領兵,帶領這五萬大軍和蠻子大戰一場,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溫統領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各位大人們聽見,卻是人人愁眉不展,滯納半晌,有人哀哀歎氣道:“溫大人,不是我們信不過你,許統領說他沒有領兵上陣過,難道你……難道你便作過這些麽,你都沒與蠻子交過手,便讓咱們將性命都賭在你身上,豈能讓咱們放心?”

這人話音落下,其餘眾人歎息連連,眼下局麵當真是打也不是,降又不能,打的話,手下沒有良將,沒有半分把握,招降的話,卻又個個臉麵盡失,靜默中,有人說話道:“下官有個主意,不知……可行不可行。”

眾人一齊看過去,見到說話之人是那宋州城的詹大人,這位詹大人名叫詹偉達,原是宋州城的領兵守將,李東陽的下屬,李東陽被許衝一刀劈死,這位詹大人才得以入內參詳,範蘄咳嗽一聲,有氣無力的道:“詹大人有話但講無妨。”

詹偉達點頭道:“咱們這些人說來說去,沒有一個人上過戰場,派誰出去,都不能得到大家的認可,要我說的話,整個北郡,甚至整個南朝,都隻有一個人,或許能夠勝得過蠻子鐵騎。”

眾人聽得哦了一聲,蹙眉細思,範蘄發話道:“詹大人說的是誰?”稍稍轉念,又恍然道:“嗨……詹大人怎麽又把話引回來了呢,方才不是說過了,那反賊……咱們是萬萬不敢用的,不錯……那人的確本領出眾,去年的北郡十三城,便是他一手救出來的,可是他去年還是個少將軍,今年身份卻又不同了呀,咱們用他,無異於給自己脖子上架了一把刀,他敗了還是勝了,咱們都難逃死罪的啊。”

詹偉達搖頭道:“咱們用他,卻不一定要和他扯上幹係,現下局勢緊迫,蠻子打下望月城後,隨時可能出擊其他十二城,朝廷又不能作指望,咱們無奈下啟用這反賊,他要是敗了,咱們也無話好說,萬一他要是勝了,這便又自不同了。”

他說到這裏,稍稍將話音壓低,湊近些道:“他要是勝了的話,咱們便看看洛都的局勢,一旦洛都局勢明朗,咱們便想個辦法,將他捉拿住,鎖回去進獻給皇上,對上麵隻需說:咱們用他乃是個引他入蠱的計策,好有機會趁他不備,將他捉拿歸案,如此一來,對上頭也能交代過去,豈不是兩全其美麽?”

詹偉達說過這話,轉看小說^.V.^請到頭四顧看看,見到列位大人目瞪口呆的,一時都還沒楞過神來,他以為自己說的不夠清楚,正要細細加以解釋,忽然麵前的大人們一齊鼓掌大笑,異口同聲的道:“妙呀!好主意……好主意!此計甚妙!”人人麵上泛起喜色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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