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握緊了拳頭,看著她盯著兩張銀行卡,沉默不語,我終於忍不住,就要說出了那些殘酷的真相。
“常涯,你哥哥他……”
“我哥他,是不是沒辦法再回來了。”
她打斷了我還沒說出口的話,眼神異常平靜,就好像不是疑問句還是肯定句那般。
我有些結巴:“我…不確定,有可能隻是失蹤…”
“他是怎麽死的?”
“我……”
我在內心裏問自己,我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我真的不擅長撒謊,也不擅長告訴別人殘酷的真相…
她接住了我此時的啞口無言,繼續說道:“是不是,沒辦法解釋?”
我愣住了,下意識問:“什麽?”
她重複:“他的死因,你知道卻無法解釋清楚。”
我直接傻了,她是怎麽懷疑到這些的?這話裏話外的意思…難道她知道死人屍變起屍這些超乎常理的事情?不對,她知道肯定遠遠不止這些。
大概是我表現得太明顯,她已經看出了一些內幕。
此時,我點的麵被館子裏的夥計端了上來。我本無心在這個時候吃東西,可她看到卻主動催促我吃麵。
“你點的麵到了,快吃吧,坨了就不好吃了。”
看著常涯直勾勾盯著我的眼睛,那種說一不二的態度壓得我不得不拿起筷子挑麵吃。
嘴和手都在動,但麵吃下來什麽味我沒心思體會。常涯就這樣,看著我吃麵,將紙箱子放到一邊,雙手撐著腦袋,給我搞的壓力山大,連吃麵都不敢嗦太大聲。
我狼狽的樣子竟然還把她給逗笑了,擺手說自己不盯著我吃飯了,讓我別這麽緊張。
天色逐漸暗淡下來,悶熱難擋的酷暑緩緩消散。她微微抬起頭,看著街道上的燈紅酒綠,慢慢陷入回憶,跟我講起了有關於他們兄妹之間的故事。
“我爸我媽,從一開始就很想要個女兒。但第一個孩子是我哥,我爸照顧我媽的身體,沒讓她再生。但我哥逐漸長大,人越來越調皮討人厭,所以爸媽忍無可忍,又生了我這麽個女兒。我們之間差了14歲,他在讀高中,我才學走路。他上大學,我上學前班。”
“那年,他大一上學期還在學校裏讀書,我跟著爸媽周末開車出去遊玩,路上遭遇了嚴重車禍。爸媽在那場車禍下去世了,而我在繈褓中存活下來,我記得很清楚,那天在醫院裏,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和我哥發紅充血的眼睛。”
我靜靜地聽著,吃麵的動作比之前還慢下來許多。
“後來打了官司,肇事司機賠了錢。我哥從大學寢室搬了出來,帶我在外麵租房子住。一邊要上學,一邊要打工,一邊還要接送我上下學照顧我,那幾年真的辛苦他了…”她頓了頓,眼神裏包含著歉意的情緒。“原本在我高中附近工作的他,突然辭去了工作,說自己要去外地打拚,把我托付給了小姨照顧。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時不時就會聯係不上他。”
“有時候一個星期,有時候一個月。高三放暑假,他回來看我。帶了很多錢給我,遮遮掩掩的身上都是莫名其妙的傷口和久疤。我那時甚至懷疑他在外地當黑社會,做著違法的事情。”
她突然看著我問道:“你說一個正經公司裏的部門組長,會天天把自己弄得滿身是傷嗎?”
我下意識地搖搖頭,等察覺到才發現她說的是陸都。
不過她的注意力並沒有在我的身上,而是在回憶裏。她繼續說:“因此,我們經常在電話裏吵架,他一直敷衍著,不說明白究竟在幹什麽。直到兩年前,他去了成都,租了店鋪做起生意買賣,再也沒有莫名其妙的受傷,我才沒有再追究下去。”
“你肯定很意外,我為什麽說你知道卻無法向我解釋清楚,這句話對吧?”
她說的是之前詢問我常越的死因,我點點頭,這確實很奇怪。
她說道:“因為曾經無意間看到過他手機和筆記本上的內容,很是古怪。看不懂的名詞、虛無縹緲的傳說、甚至還有生物研究等等等等,他…從事的職業,我不知道怎麽形容…你知道他究竟在做什麽嗎?”
我不知道怎麽解釋,而且我對陸都的了解隻在最基礎的層次,如果將我知道的告訴她,對她也不知是好是壞。
見我沒回答,她又換了個問題問我。
“這些東西,都是他主動托付你交給我的嗎?”
我想了想,回答道:“銀行卡是,他說如果自己回不來了,就把這個交給你。至於其他東西,常老板的店鋪被上家回收了,東西都要搬空,我就去替他收拾了些重要的東西一起帶來給你。”
我回憶了一下,又接著說:“兩張銀行卡,密碼是一樣的,934013。”
她點點頭,說道:“嗯,是我的生日。”說著她又眯起眼睛,仿佛在回憶或是思索著什麽。
我倆陷入了短時間的沉默,碗裏的麵我是實在吃不進去了,隻好默默放下筷子。
她察覺到以後,回了神,問:“吃飽了?”
我點點頭。
“你這人蠻乖的,不知道怎麽回答的問題就呆住,能回答的就點頭。”
我聽得不知道怎麽接話,她見狀隻是笑了笑,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你不想說的事情是不會告訴我的,不管你知道什麽不知道什麽,我哥都已經…已經沒辦法再回來了,對吧…”
我心裏很不好受,各種負麵情緒越是看她一臉輕鬆的樣子,越壓得我喘不上氣。
沉著嗓子,我吐出一段話:“你說的沒錯,我沒辦法解釋其中因果,常老板是個很好的人,我也很難過。但他托我送來這些東西給你,一定是希望今後的你能過得很好,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的嗓子有些沙啞,再也沒有之前笑意盈盈的樣子:“簡單地來說他是死於非自然現象對吧…那他的屍體…能找回來嗎?…”
“我也不清楚,但我會盡力去尋找的。”
聽她輕咳兩聲,我以為她是哪裏不舒服,她的語氣裏帶著懇求,對我說:“就不能再多告訴我點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