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競律所,宋幼生專用辦公室。

阮原梳著高馬尾,手裏夾著文件夾,垂著腦袋,麵對正在電腦前認真工作的宋幼生,聲音有些怯怯道:

“宋、宋律……”

宋幼生沒抬頭手也沒停下:“什麽事。”

“就、就是,網上現在出現了一些不太好的……”

宋幼生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有些疑惑道:“網上?網上有什麽事?”

“就、就是昨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麽,網上突然出現一條說江欲燼殺人的帖子……”阮原已經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了,但還是咬了咬牙道:

“裏麵、裏麵還說您作為原告律師,竟然和被告殺人犯同流合汙……”

殺人犯。

宋幼生在鍵盤上的手指停了停,接著點了點鼠標。

網頁上立即出現了一則加紅粗字體,旁邊還有個“爆”的新聞帖子。

“亞太集團太子爺蓄意謀殺出租車司機?江寧不敗原告律師竟與被告殺人犯同流合汙??”

帖子是一位叫做“應聲”的用戶發的。

裏麵的內容講述了從江欲燼當初怎麽和張家仁有過節,到他又是怎麽因為一點小事就把張家仁打得半死。

關於那場宋幼生為原告做律師的車禍案,裏麵也是寫得有理有據,分析得頭頭是道。

說江欲燼定是對張家仁心存不滿,但是又不好直接將張家仁殺害,所以才會偽造出一場“假車禍”。

不然的話怎麽解釋,車禍後張家仁重傷昏迷住進醫院,而據目擊證人道,江欲燼在竟然還能下車讓路人撥打急救電話?

還有,張家仁昏迷住在的醫院和江欲燼住院的樓層一樣,都是住院部5樓。

在張家仁死亡的那天晚上,醫院的監控器甚至拍攝到了江欲燼不知為何出病房的視頻。

裏麵還附加了一張張家仁遺書的截圖,字跡很繚亂。

“爹,我知道我活不久了。我現在隻想交代你一句,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記住,殺我人的名字肯定是叫江欲燼,你一定要替我報警抓他……”

而且還有一些自稱是圈內人的對話,說江欲燼確實是脾氣不好。

在最後,更甚是直接貼出了江欲燼的病例單。

病例單上的病症清清楚楚地寫著:躁鬱症。

病人常失眠,心理狀態極差,情緒極其不穩定。

宋幼生看著病例單三個字眸光閃爍了一下。

隨後跳過寫關於自己的那部分,直接翻到了最後。

發帖人可謂是如泣如訴,義正言辭、慷慨激昂地指控道:

“難道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嗎?難道有錢就可以將法律漠視踩在腳下嗎?我今天肯請大家們來主持個公道!”

經過一個晚上,帖子下方已經有了很多回複和轉發。

@你爹爹:“靠,有病為什麽不去精神病院?”

@我吃海串:“靠,這個必須轉發!一條人命啊!必須給討個公道!”

@蟲蟲:“不說了,是亞太集團嗎?以後不會買他們產下的任何產品了。”

@愛過大海:“那個律師也太膈應了吧……”

……

宋幼生坐回了躺椅,如幽潭般地眸子輕輕地落在了還戰戰兢兢站在一旁的阮原,好似半分沒有被這些言論所影響,情緒依然穩定道:

“所以,繼續說。”

阮原看著宋幼生的表情,將近是要帶上了哭腔,“就、就是現在網上已經有一些關於律所不太好的言論了……”

“陸、陸總也讓您出麵澄清解釋一下。”阮原像個小毛球縮著腦袋。

宋幼生放開手,身子斜靠在座位上,無所謂道:“解釋什麽。”

阮原有些發抖的身子一震。

宋幼生眸中有些懨懨,微微垂下,修長的手指習慣性地一下沒一下地點著黑石表盤。

“解釋江欲燼沒殺人,還是解釋我沒有同流合汙。”

她的語氣沒有多大的波瀾。

畢竟,群眾從未渴求過真理,他們對不合口味的證據總是視而不見。

假如謬論對他們有**力,他們更願意崇拜謬論。

宋幼生淡淡吩咐道:“去跟陸總說,這種事情不用上心。”

“知道了。”

宋幼生向餘硎請示後,下午便獨自去了一趟張家仁的家。

她想去張家仁的家裏看看,還有沒有關於張笑笑的線索。

因為,其實她一直很疑惑,那個似有似無的張笑笑,究竟在其中有什麽關聯。

在張家仁的家裏搜了將近一個小時,宋幼生沒有找到任何有關的新的東西。

宋幼生坐在沙發上想了想。

她想找的東西,是關於張笑笑的。

從之前的日記上來看,張笑笑性格陽光開朗,會摘抄詩有繪畫天賦,肯定是有一定的文學藝術細胞。

關鍵是,她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

十幾歲的少女的心事秘密……會藏在哪裏……

**!

宋幼生的眼眸亮了亮,連忙去了臥室。

臥室裏的擺放如初,宋幼生將長方形棉布枕頭後的拉鏈拉開。

手伸進去一摸,果然摸到了幾張紙質的東西。

她小心翼翼地將東西取了出來。

展開後,宋幼生眼裏有幾秒鍾空洞。

這幾張是,張笑笑日記中最後被撕掉的幾張!

“爸爸又帶我去買藥了,但是我一點因為不喜歡吃藥。”

“今天,爸爸和我說,我們被壞人盯上了。”

“我真的的不喜歡那個叔叔,他好凶,對爸爸的態度也很壞,他真討厭。”

“今天航航和我表白了,說他喜歡我,想和我交往。我很苦惱,因為爸爸知道了話會很生氣。”

“我和航航交往了。”

“他說不是我爸爸。”

“我再也不會相信他了。”

“我恨他。”

“他毀掉了我。”

“我自殺了。”

宋幼生一張又一張地極速瀏覽著張笑笑寫的日記,有些心慌。

突然,從中看到了一張畫稿。

上麵畫的是個男孩。

男孩大約十幾歲和笑笑差不多大,穿著一件籃球服,長得很是陽光帥氣,應該就是笑笑口中想要和她交往的航航了。

再往後翻,又是一張女孩的畫。

女孩是齊劉海,留著及肩的幹淨利落的短發,穿了一條白色連衣裙,手裏正拿著礦泉水瓶和一張白色毛巾。

她笑得很開心,一雙藍色的眸子彎著很好看。

宋幼生看著覺得有幾分眼熟,但很快,她被下一張畫奪去了目光。

那是一張沒有上色的黑白線稿。

畫上,一個男人對一個女孩正在做著令人作嘔的齷鹺之事。

宋幼生怔住了,不知為何想起了在樓下牆麵上看到的那幾幅極其靡亂的白色粉筆畫,一時心跳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