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星賭坊裏開了賭盤,下注賭吳王這次去靈州,能不能攻占九堯山。柴老弟,你居然不知道?”趙大寶有些驚訝的說道。

“敢拿朝廷平叛的事兒開賭盤,這吉星賭坊,後台這麽硬嗎?”

“吉星賭坊的大股東是匯通錢莊。”

“好吧。那沒事兒了。”柴安一聽是琅琊王氏的產業,頓時覺得一切都變得合情合理了。

“昨天下注押吳王能成功攻占九堯山,賠率還是一賠二,今早,吳王首戰大捷的消息一傳回來,賠率立刻跳水到一賠一點五了。不過,一賠一點五,也是白撿錢呀!俺已經將上個月的餉銀都梭哈進去了,柴老弟,你不買點兒?”

“賠率一點五?你確定不是一點零五?”柴安難以置信地問道。

一賠一點五的意思,是假如投注一兩銀子,贏了以後,返還一兩半銀子,盈利百分之五十。

現在大街小巷,都在稱頌吳王柴熙是王者之師,必勝無疑。

這個賠率,顯然非常不正常。

要知道,一個賭盤,賠率是跟風險預期成正比的。風險預期越高,賠率越高。風險預期越低,賠率也隨之越低。

因為,猜對者贏的錢,來自於猜錯者輸的錢。

假如一共有一百個人,每人一兩銀子,參與下注,有五十人押柴熙勝利,另外五十個人押柴熙失敗。那麽,在不考慮莊家抽成的情況下,兩邊的賠率,就都應該是一賠二。

想要讓賠率,不低於一賠一點五,那賭盤的獎池裏,至少要有三分之一的資金,都下注押了柴熙會敗才行。

趙大寶一拍胸脯,笑道:“當然是一點五,下注二兩,就能賺一兩。柴老弟,你本身就有錢,這本兒大,利就大啊,你要下手,可得趁早呀!過了這村兒,就沒這店啦!要是靈州那邊,再傳來吳王打勝仗的消息,這賠率,得翻著跟頭往下掉。”

柴安打趣道:“賭柴熙能攻占九堯山,賠率是一賠一點五,那賭九堯山贏,賠率應該是一賠二點三左右吧?那本王要是把王府拿去錢莊抵押了,全都梭哈下注九堯山贏,豈不是淨賺出一座王府來?”

“俺見過的所有人,都買了吳王會勝。俺估計,要是聽說吳王陷入劣勢,整個玉京城的百姓,都得成群結隊地,跑去靈州助陣。你要是真把王府抵了,買九堯山贏,俺擔保你一定會成為咱們大周開國以來,第一個睡大街的王爺。”

柴安知道,趙大寶所說的話,是基於他的認知,所說的實話。雖然未必正確,但貴在誠懇,柴安便也領他這份情。

“那行,為了本王不用睡大街,這次的熱鬧,本王暫時先不湊了。趙大哥把餉銀都拿去下注了,現在荷包癟了吧?下館子還得老弟請。咱天香樓走著?”

“天香樓太貴啦,咱們還是奔上次去的那家茶館兒吧,那兒熱鬧,吃得香,同時,也給老弟你,省點兒銀子不是?嘿嘿。”趙大寶憨厚一笑。

“行啊。走著!”

柴安知道,趙大寶想去茶館兒的真正原因,是為了去那聽,說書先生講柴熙大破九堯山的故事。

人一旦做了某項決定,就會喜歡聽關於肯定他決定的內容。

果然,柴安和趙大寶來到茶館時,剛到飯點兒,這裏已經座無虛席了。

要不是茶館老板看在二人身穿飛魚服的麵子上,特意退了一桌客人的預訂,恐怕柴安和趙大寶,連個落座的地方都沒有。

“啪!”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整個茶館之內,瞬間鴉雀無聲。

“上回書說到,吳王柴熙,奉旨來到靈州西山銳健營,未出師殺敵,先為民除害。親手將魚肉百姓,橫行鄉裏的總兵黃三甲,斬於馬下。”

“你想想,黃三甲乃何許人也?西山銳健營的一把手,那是封疆大吏啊!他為禍靈州這麽多年,幹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兒呀?隻殺他一個,能平民憤嗎?於是,吳王授意,讓義薄雲天的嶽雲將軍,將黃三甲全家上下,殺了個幹幹淨淨。”

“當然了,看在黃三甲,久在行伍,也算為國家挨過刀的份兒上,吳王仁至義盡,給了他一個體麵,對外宣稱,說他是因為忙於軍務,操勞過度,累死的。”

“今天,我們來講:‘吳王調兵遣將顯神通,慘勝甘井子縣悲!英!豪!’”

“啪!”

說書先生說完,再一拍驚堂木。

“好!”茶館兒之內,顧客們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叫好聲不斷。

……

一天後,靈州方麵,又傳來捷報,吳王派出嶽雲,率領西山銳健營三千精兵,奇襲淩水縣,僅傷亡一千士兵的代價,即攻下了縣城。

玉京城的百姓們,再一次沸騰了。

“柴老弟,趁著現在賠率還有一賠一點五,你快下點兒注吧,錯過了這波發財的機會,不得後悔得拍大腿呀?”趙大寶對柴安勸說道。

“趙大哥,你說什麽?現在的賠率,還有一點五?”這賠率,再次出乎了柴安的意料。

“半個時辰前,俺去吉星賭坊的時候,還是一點五,現在不知道,說不定已經降低了。”

“你不是將上個月的餉銀,都梭哈了嗎?還去賭坊幹什麽?”

趙大寶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道:“俺將俺和俺妹這些年的積蓄,一共四十二兩三錢,都取出來,梭哈買吳王贏啦。”

……

兩天後,吳王柴熙,率領豐台大營和西山銳健營的大軍,以泰山壓頂之勢,攻下了黑石礁縣。

吳王出征,不到一個星期,已經連續攻城拔寨,將靈州丟掉的六個縣,奪回了三個。

消息傳回玉京城,吉星賭坊的門檻,都要被踏平了。百姓們,再次湧進去加注。

“現在的賠率降到多少啦?”

“還是一賠一點五,柴老弟,你還有機會上車呀!”

“哦?那這麽說,你又去吉星賭坊了?”柴安白眼一翻,無奈地對趙大寶問道。

“是,俺把俺家的破房子和漁船給抵押了十五兩。”趙大寶也知道這樣做,顯得自己太利欲熏心了,不敢直視柴安的目光,低頭回答道。

“你把房子和漁船抵押了,那你跟你妹妹住哪啊?”

“暫時住在客棧。反正,照著吳王勢如破竹的速度,估計也過不了幾天,就能把房子贖回來了。”

“唉,行吧。”柴安知道,現在趙大寶的心境,是聽不進勸的。而且錢都投進去了,自己再說什麽也是枉然。

……

捷報頻傳。

一天後,柴熙指揮夏總兵、嶽總兵雙線作戰,一日攻兩城。一舉拿下了西崗縣和沙河口縣,兩個縣城。

玉京城內,大大小小的茶館、酒樓、戲園子、甚至勾欄青樓,都在傳頌柴熙的英雄事跡!

在說書先生的話本中,柴熙直接被捧上了神壇:“什麽鎮北王蕭武穆?那是老黃曆啦!咱們大周新一代的戰神,是吳王柴熙!蕭武穆是一代武尊,那又怎麽樣呢?一個人的能力再強,能一日攻克兩座縣城嗎?”

一邊聽書,一邊吃菜的柴安,發現今天的趙大寶,好像少了點兒什麽,對比之下,才發現趙大寶的繡春刀不在。

“趙大哥,你的刀呢?”

“呃,那個,俺給拿到當鋪裏,典當了五兩銀子。”趙大寶尷尬地說道。

“不用問,又全都拿去下注了吧?”柴安白眼一翻說道。

“也不是全部。三兩拿去加注了,剩下二兩銀子,用於俺跟俺妹的生活費。”

“你可真行!幸虧洛千戶暫時不在司裏,不然,以她明察秋毫的能力,你非被她抓包不可。趙大哥你沒錢了,可以找本王借啊。身為錦衣衛,典當繡春刀,這事兒可大可小啊。”柴安此時的語氣中,也不免夾雜一些埋怨了。

“那怎麽行?你有錢,自己去下注就可以賺錢,俺要是從你這兒借錢,然後去投注賺錢,那感覺就跟從你荷包裏偷錢一樣。俺可不幹!”趙大寶連連擺手說道。

“不是,本王的意思是,借錢給你當生活費,不是讓你去賭啊!趙大哥,你現在腦子裏,怎麽滿是下注啊?現在賠率多少了?”

“今天早上,是一賠一點三。”趙大寶見到柴安生氣,態度瞬間老實了許多。

“多少?”

柴安一聽這賠率,基本可以確定,趙大寶的存款、房子和繡春刀,應該是打水漂了。

像趙大寶這種,以前從都不沾賭的人,都將全部身家掏出來加杠杆兒了,可想而知,玉京城內的其他百姓,該是瘋狂到什麽程度?

如果大家都賺錢,那誰賠錢呢?

柴安幾乎已經聽到,對手盤割韭菜的鐮刀,磨刀霍霍的聲音了。

“明天,最晚後天,柴熙攻占第六個縣城的消息,應該就會傳到玉京城。到時候,本王不會聽到你,為了加注,將妹妹抵押給人牙子的消息吧?”

“柴老弟,你這說的哪裏話?隻有俺妹妹賣俺的份兒,俺有什麽資格賣俺妹妹呀?”趙大寶再傻,也知道柴安說這話,是在奚落他,羞愧得臉憋得通紅。

冷靜下來一想,趙大寶也覺得自己孤注一擲的行為,有些太衝動了。

畢竟,即便吳王柴熙攻克九堯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吉星賭坊還有卷款跑路的風險呢!

說書先生還在台上口吐蓮花,茶館兒內的顧客們聽得津津有味。

“唉。”

柴安知道,一些簡單的道理,像趙大寶這樣憨厚的人能拎得清,自作聰明的人,卻會在利欲麵前昏了頭。

在這玉京城中,不知有多少人,為了抓住這次狠賺一筆的機會,已經抵押兒女,典當妻子、妹妹了。

果然,剛過了一天。

第六個縣城,巴音縣的水匪,不戰而逃,帶著巴音縣的老百姓,全都撤去了九堯山。柴熙兵不血刃,拿下最後一個縣。

接下來,就是集結兵力,準備攻打九堯山本部了。

消息傳回玉京城之後,吉星賭坊並沒有再次爆滿。不是因為百姓們不想來投注,實在是因為百姓們,已經將所有的家底都折現,投進賭坊了,再也掏不出錢來加注了。

正當吉星賭坊的夥計,以為今日沒有顧客登門,可以提早打烊時,柴安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