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尚書宇文禪自從那次朝會之後便借口身體不適,一直待在家中。

作為一名二品大員他覺得他有資格向皇帝展示一下自己的任性,而宇文家作為北涼的世襲一等公,隻要不像慕容家那樣作死,皇帝也不敢隨意處置他。

在宇文禪的預想裏,很快那個女娃子皇帝便會用封賞來告慰自己多年來的辛勞,間接緩和君臣之間的關係,到時候他也可以順驢下坡。

雖然宇文禪認為拓跋婉兒這個皇帝位置坐不了多久了,但宇文禪也不願意和拓跋婉兒起正麵衝突。

說不定再過幾代,這太宗一脈又重新得勢也未可知。

可宇文禪在家待了一個月,拓跋婉兒那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反而等來了國子監學生鬧事的消息。

“你說什麽?國子監的學生鬧事,要鬧到我們府上來?”

聽了女兒宇文燕的轉述,宇文禪終於是不淡定了。

“這春闈和秋闈開不開是我們禮部能決定的嗎?陛下不點頭,我有什麽辦法!”

宇文禪其實早就建議過開科舉,隻不過春闈的時候正在打仗,確實不適宜考試。

之後新皇登基其實是可以開恩科的,但宇文禪一提出來便立馬被站在拓跋婉兒旁邊的張玄給否了。

甚至秋闈都是張玄否決的,拓跋婉兒隻是在旁邊點頭而已。

“有本事他們去找張玄啊,找我鬧有個屁用!”

聽了父親的抱怨,宇文燕大吃一驚。

“這事跟乾王殿下有關係?”

“哈!一次恩科一次秋闈都是他從中作梗,說是現在的科舉不完善,等他想到合理的取士製度後再開啟!他以為他是誰啊?能寫幾首歪詩就真當自己才學無雙了啊,什麽事情都要指手畫腳!”宇文禪對拓跋婉兒沒什麽意見,但對張玄意見很大。

張玄本就是被他鄙夷的南朝人出身,加之又是靠女人上的位,上位後也不知道收斂,事事都要越權插足。

若不是張玄那麽過分,他們這些北涼勳貴也不至於不念拓跋禮的情分,私下去聯絡拓跋慎。

“那可不是什麽歪詩.....那些詩都是能傳唱千古的名篇......”宇文燕不敢頂撞父親,隻敢在一旁小聲嘀咕。

可即便宇文燕再小聲,還是被宇文禪給聽去了。

“就算是好詩又如何?他張玄不過就是妲己一樣的人物!這北涼江山遲早就毀在他手裏!”宇文禪越說越氣憤。

實際上宇文禪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之所以對張玄如此厭惡,其實是源於恐懼!

自從拓跋婉兒登基後,張玄便開始有意識地將外朝和內朝剝離。

已經收不上稅來的外朝,在張玄看來就是純純的包袱!

拓跋婉兒隻要穩住神武衛,建設好萬勝軍便能穩固自己的政權。

維持這兩隻軍隊的費用,短期內是由皇帝的內庫進行支撐,等張玄的產業有了造血功能後,便是由這些新興產業來哺養。

這些東西沒必要讓宇文禪這些官員們插手,張玄也不願意讓他們插手。

畢竟這些人既不懂工業生產,也不懂張玄即將要推行的軍事改革。

既然六部衙門在張玄看來都沒用,那讓這些人自生自滅,已經是張玄的仁慈了。

但在六部衙門的堂官們看來,張玄這麽做分明是要獨霸朝綱,逼他們向其低頭。

張玄隻是個毫無根據的南朝皇子,憑什麽讓他們這些在燕京盤踞多年的勳貴低頭。

由於認知上出現的巨大鴻溝,這些人沒意識到張玄是在冷處理他們,但又隱隱有些原理權力中心的不安,這種不安隨即便轉化對張玄的怨恨。

認為自己的權柄之所以日漸萎縮,是張玄在拓跋婉兒身邊近了讒言,奪了他們的權。

要是被張玄聽到他們的心聲,估計更要叫屈了。

像宇文燕購買的穿衣鏡,便是張玄領著餘瞻一遍遍的實驗才搞出的平板玻璃,搞實驗的錢也是內庫出的,跟他們這些外朝大臣一點關係都沒有。

活沒幹,錢沒出,這東西自然就跟他們毫無相幹啊!

總不能張玄自己搞出來的東西,還要送給他們盤剝一遍吧,哪個世界也沒這個道理啊!

“妲己嗎?”宇文燕沒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偶像人物,在父親眼裏竟然是這麽個形象。

“這麽說乾王殿下真的長得很好看了?”宇文燕很快就聯想到了妲己唯一的優點。

宇文禪聽了鼻子差點沒被氣歪,剛想罵宇文燕一頓,家裏的下人便跑了進來。

“老爺,大事不好了!國子監的學生們把我們府給圍了!”

宇文禪聽到這個消息,額頭青筋直冒,這些學生還真來他府上堵他了。

明明是張玄造的孽,結果卻要自己背鍋!

“誒?老爺,你去哪兒啊?那幫學生現在情緒很激動,你這麽過去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

“你起開!”宇文禪一把將攔住他的仆人掀翻在地,“我還不信這世道沒講理的地方了!”

宇文禪怒氣衝衝地來到自己府門前,果然如仆人所說,自己府門外已經圍滿了國子監的學生。

在看到宇文禪出現後,有認識他的學生立馬大聲喊道:“這人便是宇文禪,禮部尚書!”

“宇文尚書,為什麽不開秋闈,你們禮部總得給個說法吧?”

“今兒個你不給我們大家一個說法,我們就要給你一個說法了!”

“對對對!今天一定給那個說法出來!”

學生們雖然群情激奮,但總體還是保持克製的,沒人衝上去對這個年近六十的老頭動手。

宇文禪被這些學生吵得有些頭昏腦漲,好不容易等聲音小些了,連忙大聲喝道:“你們要說法,我就給你們一個說法!”

聽到宇文禪答複了自己,嘈雜的眾人難得地安靜了下來。

宇文禪掃視了一眼這些學生,這些國子監學子,大多都是貴族子弟,隻是大多是家中次子,沒繼承爵位的條件。

憑借關係,考取科舉,然後走上仕途,是他們這些人自覺的唯一出路。

如今這條出路突然被人堵了,也無怪乎這些人這麽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