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尋驀沒見到寧歐的身影從前麵饒到了後麵,一到後麵聞到這個味道不禁掩鼻,“阿歐,誰掉下去了?”
“尹婪。”寧歐低沉的聲音有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暗啞。
過了一會兒所有人,就連屋頂的趙天擎都下來了,而落入水中的尹婪卻遲遲沒有出現。
“不好!”張尋驀看著飄滿了垃圾的水麵,沉聲道:“這裏常年失修,加上無人管理,水質奇差,雜草叢生,尹婪那麽就不上來,不會是被水草纏住了吧。”
被張尋驀這樣一提醒,寧歐衝口而出:“快下去救她!”
後麵兩個字幾乎是嘶喊出聲的,趙天擎與張尋驀都被他的聲勢所嚇,立刻吩咐身旁的人下去救人,生怕寧歐下一秒會說出讓他們陪葬的話。
在落入水中的那一刻,尹婪僵硬著四肢,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忘記了掙紮。
眼看著黑漆漆的水爭前恐後的包裹了自己,呼吸被滯停在胸內,不多時一股膨脹感充斥在胸前,她卻依然動不了。
日光被層層漾開的水紋切割得體無完膚,她的眼睛靜默的望著上方,斑駁的光影滑動在她的身體上,將屬於她的熱氣抽絲剝繭的拔出,讓她恍若置身在冰天雪地中。
僵硬如被綁住的四肢一動不動,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開始湧入腦海。
“依兒,快走!去找外公!”
臉上的創可貼被水侵泡之後脫落,絲絲縷縷的刺痛感喚醒了尹婪最為恐懼的回憶,胸口的膨脹轉為了灼痛,臉上的刺痛轉為了剜骨的痛,她張嘴想呼救,卻被源源不斷的水堵住了嘶喊。
眼前藍藍的水瞬間變為了刺目的猩紅,鋪天蓋地的壓來。
突然一陣火辣辣的刺痛喚醒了她朦朧的神智,她悠悠睜開眼,便看見一雙沉凝如夜,震怒玉形的眼。
“很好,總算肯醒了。”一聲薄涼如水的冷音傳入耳朵。
尹婪定睛一看頓時醒了,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瞬間就怒了,“寧歐,你打我!”
“對,我打你了。”寧歐淡然的點頭,大方承認。
尹婪看著四周圍滿的人,頓時怒起,動身想起才發現自己被放在地上,而且背後還靠著牆,擺明是把自己調整為寧歐好下手的姿勢方便他下手。
想到這裏,她的怒火更盛,反手就揮出了手。
寧歐冷漠的目光頃刻間風卷雲起。
張尋驀與趙天擎被她的動作所驚,臉色齊變。
正要喝止,就見尹婪又自己忍住了。
“我記住了,我記住了!”
她咬牙切齒的扔下這句話,氣衝衝的扭頭離開。
“要去追嗎?這裏離市區還有不短的距離,她這樣怕很難打到車。”張尋驀望著尹婪的背影,柔聲問寧歐。
“隨她去。”寧歐冷著臉回答。
張尋驀隻得不提。
趙天擎見寧歐臉色不虞,但是今天的問題卻不能不提,“本來以為可以有進展了,但是沒想到還是讓對方鑽了空。”
“你上去之前看到尹婪與對方交手了麽?”寧歐的心思被趙天擎的話題所帶,轉移了過來。
“沒有,不過聽聞聲音兩人似乎交了好一陣手。”
“阿歐,你有什麽想法?”張尋驀從寧歐的問話中聽出了一絲異常。
寧歐沒有立刻回答,剛轉回的的心思因為張尋驀的
話不由再跳躍到了別處。
見他沉默,張尋驀與趙天擎各自望了一眼,沒去插話。
正在兩人準備提議回去的時候,寧歐卻開口了,而說出的話讓兩人再度變色。
“你們說,我該不該跟許清雅訂婚?”
兩人很清楚,寧歐的動搖跟尹婪有莫大的關係。
張尋驀見話題牽涉過深,揮手讓所有人退到倉庫的另一頭。
整個倉庫後方隻剩下了他們三人。
“尹婪不簡單,而且她的來曆我們一直查不到貓膩,難道你不怕她是別人安插在你身邊的棋子?”趙天擎怕寧歐被尹婪所迷,提醒道。
張尋驀同意趙天擎的話,“如果我們的事情被外人知曉,怕整個南興將不會再是我們的棲息地了。”
“那又怎麽樣。”寧歐卻不在乎這些風險,“如果尹婪真是一顆棋子,那麽她會比普通人更加審時度勢,權衡利弊。如果尹婪不是棋子,那麽你們的擔心就是多餘。所以問題並不在於尹婪是不是棋子。”
張尋驀與趙天擎從寧歐平淡的話中聽出了他的自信與狂妄,同時也聽出了尹婪的那份與眾不同。
寧歐還是他們所熟悉的寧歐,隻不過如今的寧歐想要嚐試一下所謂的禁忌而已。
而這個結果,是他們所能控製的,所以不足為據。
“好吧。”見寧歐那麽篤定,趙天擎也放棄了提醒,“說起來我也很久沒碰過女人了?改天去玩玩,你要去嗎?”
話是對著張尋驀說的、
張尋驀見趙天擎找上了他,揮手拒絕,“我現在連爺子都應付不過來,再多個女人那還不得亂套。”
潛意識的,他的目光飄向了尹婪離去的方向。
阿歐對她上了心,那她呢?
也是如此嗎?
天色幽暗,山林中靜悄悄的,除了偶爾嗚咽飄過的冷風,四周連一聲鳥叫都聽不到。
尹婪一個人孤零零走在山道上,因為被氣著了忘記這一截路遠離了市區,加之人煙稀少,根本沒法打車。
給巫勝打了一個電話,她沿著與來時相同的方向往上走,避免與離開的寧歐一行人相遇。
卻不知寧歐的車一直沿著山路往下搜尋她的身影,在等待了一個小時無果之後才離去。
而寧歐也不知道為了避免與他相遇,尹婪特意吩咐來接她的邡嚴從另一條山路繞過來。
坐在車內,尹婪拿出手機打方元淅的電話,連打了三個都無人接聽,她隻得放棄。剛坐正身子,就見到邡嚴從後視鏡裏看著自己。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自嘲道:“是不是很糗?”
邡嚴體貼的為她打開了空調,“回到市區以後,尹小姐是想先逛街還是想先回匯豪?”
“我直接回我自己那裏,中林路福臨小區。”尹婪暫時不想去匯豪。
“好。”
車子很快就到了尹婪鎖住的小區,雖然不比匯豪氣派,也不比金鬱莊園華貴,但是勝在清幽安靜,算是豪宅之外不錯的精裝小區。
尹婪打開車門下去,在邡嚴即將離去的時候,她叫住了他,“告訴五哥,我沒事。”
邡嚴看著狼狽卻又看起來很堅強的尹婪,微微一笑,“好,我會轉達巫總的。”
“謝謝。”尹婪道謝後,轉身上樓。
回到了自己家,尹婪拿了套衣
服就去洗澡,一身的髒臭和滿心的陰影讓她很是受不了。將水放在浴缸中,她克製著心裏的抗拒坐了進去,從心裏迸發出的各種情緒仿佛是被點燃的炸彈瞬間轟炸了她整顆心。
她心一狠躺了下去,眼睛睜得大大的,任由恐懼與窒息團團將自己圍住。
心魔不克,夢魘纏身。
與水奮戰了兩個小時,尹婪身心疲憊的從浴室出來,明明之前在意大利都能自在的泳池裏遊泳的,怎麽到了南興後這種感覺又複蘇了呢?
而且今晚黑衣人為什麽要殺那個槍手?他是方元淅的人,那兩個槍手是五哥的人,方氏與華景笙之間除了工作聯係不曾有過地下結黨,難道這三年意大利那邊也發生了她不知道的變化?
她端著酒杯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看著外麵霓虹的街道,昏黃的車流,明暗交錯的臉上滿是迷思。
正想著,電話驀地響了,她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才走過去,但是當那串號碼入眼時,她又起身走開,繼續自斟自飲。
而另一頭打她電話的寧歐見她沒有接自己的電話,秀麗的眉目不禁蹙起,望著電話若有所思。
正巧利文進來將明天要用的資料準備好給他,他接過資料,將手裏的手機把玩了一會兒才衝他問道:“利文,你戀愛了嗎?”
利文猝不及防被詢問到這個問題,先是一愣,而後緊張的望著寧歐,“寧總,是我有什麽地方疏忽了嗎?”
所以寧總才會認為他被什麽分走了心神。
寧歐聽著他答非所問的話,眉頭蹙得更是厲害,“你隻管回答我問你的問題就好。”
利文呼吸一緊,更是緊張,“沒……沒有。”
“那你出去吧。”寧歐的語氣隱含著一絲失望。
“是。”利文不知道心思叵測的寧歐為什麽這樣問他,但是見寧歐臉色沒什麽變化,才謹小慎微的退了出去。
那一夜尹婪輾轉難眠。
那一夜寧歐毫無睡意。
當太陽攜卷著勢不可擋的萬丈光芒從地平線上跳脫而出的時候,黑夜隻得馬不停蹄的潰逃。
每一天的開啟都是晝與夜的拉鋸戰,同時也是上班族與生活的對抗賽。
就在上班族奔跑在上班路上的時候,尹婪才昏沉的醒過來。
剛醒來,就覺得腦仁兒像是被切割過一般抽抽的疼。她迷惘的坐起身,發現自己睡在客廳,而且還嵌在了沙發與茶幾之間的地毯上。
她掐著指頭算自己已經有五六個年頭沒有宿醉過了。
然而更悲劇的是自己偏偏還處於青年期。
赤著腳揉著發睡眼惺忪的走到衛生間準備洗漱,才猛然間想起自己已經被許錦鬆罷免了,現在算是閑人一個,根本不用早起了。
但是當她滿目陌生的盯著鏡子裏那個雙眼血絲,臉色蒼白的自己時,猛然被驚到,被華景笙反複訓練多年且經曆了數次生死之戰的自己怎麽還會有失控的時候!
如果昨晚一旦有什麽情況,那麽自己可能就一覺不醒了!
如果華景笙知道自己那麽沒有自製力,估計會把自己再度扔到那片無人島上。
這個後果,真是想想就後怕。
一番洗漱之後,她想到今天還是要去一趟匯豪,便把頭發紮起來,順便撲粉塗腮來掩蓋自己的蒼白。
正忙碌,門突然被人敲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