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婪在跌倒的那一瞬間才從一陣昏沉中醒來,剛要出聲謝張尋驀,卻見對方已經轉身離去,並且推著寧歐往車上走去。

斂去眼中最後一點哀傷,她信步走了過去。

車子沿著來時的方向往回走,尹婪這一次沒有在看著窗外,而是等自己真正冷靜下來之後,才對身旁的寧歐道:“你的要求我答應,但是我要香山地皮。”

“好。”寧歐大度的點頭。

尹婪見他這般輕易的讓步,微微驚訝,雖然現在的香山不如之前那般風景秀麗,但是也是一個幽靜之地,加上它離市區不算太遠,潛在價值還是不錯的。

但是她沒有追問,現在比起這個,她更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

“為什麽?”

倉促的三個字,問得無頭無尾,但是寧歐卻聽得分明。

他側頭墨眸靜默的看著尹婪。

尹婪感覺到他的視線,回頭相望。

四目對視,一人探究審視,一人眸沉似海。

“那是我爸派人弄的,隻是一個衣冠塚。”寧歐的聲音淡漠無波,眼底卻隱忍著尹婪看不見的風雲。

聽聞是寧紳所為,尹婪心頭既是驚訝又是疑惑。在她的印象中,兩人從未深交,而且並無往來。甚至從她的調查了解到的事實證明,寧家與當初的那場大火的發生也有莫大的關係。

寧家在當初那場將尹家鯨吞得一絲不剩的大火裏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麽角色!

“寧歐,你曾經說過你做過一件讓你後悔的事,那是什麽?”她撐著頭,眼角微揚,語氣低柔。

寧歐眸光微動,如墨的眼瞳上流轉著幾許細碎的光,流光溢彩,“我以為你對我的一切已經不感興趣了呢!怎麽,你想試探我什麽?”

“你覺得呢?寧先生不是很聰明嗎?難道猜不到為什麽我要這麽問?”尹婪輕輕抬起了下巴,神含傲氣。

寧歐步步為營,精心計算,還將她帶到了這裏,難道沒有猜到她的身份?

既然猜到了她的身份,為什麽不說透?

難不成他所後悔的事情真的跟尹家有關?

“尹婪。”寧歐的身子往她靠去,濃鬱如墨的眼眸如同一麵墨卷,將尹婪的臉一筆一劃的勾勒入內。

任由著他靠近,尹婪隻是微微彎唇,示意自己在聽。

“對你,我從未看透過。”他的聲音低醇磁性,含著一絲蠱惑。

尹婪見狀,支起身子,雙手勾住了寧歐,兩人鼻尖相抵,呼吸糾纏,曖昧至極。

“是嗎?那這樣,你能看得清楚嗎?”

她的主動勾引讓寧歐流光溢彩的眼眸倏的陰沉,“不要你用華景笙的那一套對付我!”

說著伸手扯下了她的手。

尹婪見狀,低笑了起來,“寧先生,你這麽理智,又怎麽會看不透我!再說了,你如果真的沒有看透我,又怎麽會帶我來這裏?你能用這裏跟我提交易,足見你對人心的把握,真是讓人歎服啊!”

“所以你真的是許錦鬆的女兒!”見到尹婪似諷似嗤的聲音,寧歐剛抽離的身子一下子又湊近了尹婪。

寧歐的猜測讓尹婪的心瞬間一緊,她知道寧歐

洞察敏銳,但是沒想到他竟然能分析得這麽到位!

隻是,現在的她還不會承認。

“你認為我與許錦鬆之間有任何相同的地方嗎?”

這就是寧歐疑惑的地方。

但凡兩個有血緣關係的人都會有著相似的五官或者性格,但是尹婪與許錦鬆太對立了!

無論是麵貌還是性格都毫無相似之處。

這就是他疑惑的地方。

見寧歐答不上話,尹婪收回了目光,重新將頭枕在車窗上,以此緩解越來越明顯的昏沉。

“寧先生,我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你為尹家的人留了一個懷念之地,之後我會盡我所能守護它。所以你盡管開價,我絕不壓價。”

寧歐聽完她的話,幽沉的眼眸霎時間陰沉至極,怒色的風暴宛若夜色席卷了整個肺腑,衝擊得他心弦直顫。

“尹婪,你非要把你我逼到兩個極端才罷休嗎?還是你認為我寧歐真的是非你不可了!”

他知道這裏對她意義非凡,所以帶她來了這裏,是希望讓她看到自己的決心,也看到自己的守護,可是她眼中看到了什麽!

補償?買賣?還是可恥的籌碼?

自己在她的眼中竟然是這麽的麵目可憎!

尹婪不明白寧歐的怒火從何而來,寧家雖然為尹家留下了一絲餘地,但是依然是害尹家家破人亡的幫凶,她這樣做不是最好的嗎?

為他們免去了內疚,也為自己買來了安寧?

為什麽寧歐會生氣?

“寧先生縱然對我提出的條件不滿意,可以再提出要求,沒必要這樣意氣用事吧!”

“好一個意氣用事!”寧歐冷諷一笑,瑰麗的嘴唇抿出一絲狂野的弧度,“既然你想守護這塊地,可以!我不需要金錢補償,也不需要條件交易,我隻有一個要求。”

“你說。”

“這塊地既然是我寧家的,那麽能守護的也隻有我們寧家的人,你想要守護它,那就成為我寧家的人。”

尹婪聽聞他的要求,頓時凝目。

張尋驀聽著兩人你來我往的交鋒,好看的眉峰擰成了山丘。

寧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難道尹婪對她的影響真的揮之不去了嗎?

“怎麽?不敢答應?”寧歐見尹婪沒有答話,那份獨屬他的桀驁飛揚在了眉心。

“寧歐,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嗎?”平息下心頭的那份撼動,尹婪冷靜的看著他,又道:“你不要忘記了,我可是華景笙的人!”

“那又怎麽樣!”寧歐倨傲的反問,“除非你自己不願意。”

“寧歐自視過高對你來說,沒有好處。”尹婪見寧歐露出了本性,溫然一笑,“好心提醒你一句,就算賠上整個南興,華景笙也不是你想動就能動的人!”

寧歐眉目間的張狂漸獰,“既然你手裏有那麽好的貨色,你又為什麽要來招惹我!你認為我就是一個很好惹的人!”

寧歐的步步緊逼,讓本就昏沉的尹婪頭疼不已,她輕輕歎出一口氣,無奈道:“寧歐,你到底想要我承認什麽?”

寧歐的手攀住了尹婪的肩,用力的握緊,“

當初你費勁心思的靠近我,真的隻是為了對付許家嗎?”

肩上的疼痛讓尹婪的意識清醒了些,她望著寧歐咄咄逼人的眼睛,在那片如濤如浪的眼眸下沉澱著一絲極其隱晦的期待。而在那一片期待中她卻一張讓熟悉卻而又陌生的臉。

充斥在她臉上的不再是冷淡疏離之容,而是一片淒然迷離之色。

那個人是她嗎?為什麽她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寧歐見尹婪靜默的望著他,眼中沒有當初的防備與警惕,心頭微微一動,下意識放柔了聲音,繼續道:“我之前說過的話都是認真的,你要對付許家,我一直縱容你,你想要留在我身邊,我答應了你。現在我隻想要一句真話,尹婪,回答我。”

寧歐柔和的聲音宛若一種蠱惑,讓尹婪的頭腦有一瞬間的放空。

但是也僅僅隻有一瞬間。

她回神之後望著寧歐,浮現在臉上的是嘲弄與譏笑,“寧歐,我以為我之前的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可是你似乎還是沒有明白我的意思!當初你和我就是為了一個共同目標而在一起合作,就算我之前說過我喜歡你,那又怎麽樣!我可以同時喜歡很多人,你不過是當中的一個!如今許家已經兵敗如山倒,我自然不需要你了,這就是我的真話!”

從她意識到寧歐開始影響她的判斷開始,她就知道不能和寧歐呆在一起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卻總是和寧歐有著斬不斷的緣分,而且也不知他怎麽了,每次相遇都是想要更加靠近她,讓她手足無措。

與其這樣糾纏不清,還不如一刀斷幹淨。

現在就算他有心幫助許家,她也有足夠的底氣讓許家無法再東山再起!

她絕不許自己對殘害尹家的人有著任何一絲的遲疑!

張尋驀聽著尹婪激不計後果的話,登時變臉,“尹小姐……!”

“尹婪!”

但是卻被更震怒更驚人的雷霆之怒蓋住。

向來自恃過人的寧歐再次嚐到了被輕視、被侮辱甚至被玩弄的滋味,心頭的怒火宛若被點燃的火山迸發在胸腔內,“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他真的是鬼迷心竅了,才會對這樣一個不知檢點,不知廉恥的女人上了心!

“當然信!”尹婪仰起頭,麵不改色道:“寧先生,打算怎麽處置我!是要打我,還是又要對我拔槍?”

“你!”寧歐高貴的額頭上猙獰起幾根青筋,眼中蓄滿了墨色風暴,厲聲對不曾插話的張尋驀喝令道:“停車!”

寧歐按下他手邊的一個開關,尹婪那邊的車門猝不及防的被打開,她身子往下一墜,危機感喚醒了她的本能。

她單手撐在地麵,身子一縮就滾了下去,緩解了後背的壓力,卻還是牽痛了傷口。

等她半跪在地上,雙手撐地的喘息著抬頭時,麵對她的便是一把蓄滿殺氣的冰冷槍口。

寧歐的聲音如同切開殺氣的風,將斬碎的殺氣衝**在了空氣中,絲絲縷縷包裹了她。

“尹婪,記住!不會再有下一次!”

尹婪的目光定格在槍口上,沒有再去看槍口後方的那張臉。

直到豪駕驅離,她才恍恍惚惚的起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