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的臉上劃過一絲絕望般的痛苦，隨即無奈的笑了笑，裝著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還疼麽？”奉小聲的問了一句，他拉過她流著血的手，找來隨身藥瓶，輕輕敷藥。
“好些了。”凝淵覺得有些尷尬，立刻轉移話題，“為什麽我的頭經常疼？”
“你受過傷，已經到了藥石無救的程度，王爺他，給你下了同命蠱，隻要他不死，你就不會死。你種的是子蠱，他身上的是母蠱，如果他不想你死，將母蠱引出來，放在你身上，他死了，你也不會死。”
“原來，他對我既是這般好。”
小奉欲言又止，事情的前因後果他都是明白的，隻是，他知道，不能說。說了同命蠱，已經是極限。他一向是一個守規矩的人，沁兒說了不能講給她聽的事，他是不會說的。可是剛才，他控製不住自己瘋狂叫囂的非理智情緒，對著凝淵的櫻唇，迷失在她那雙閃亮的眸子中。
不守規矩，總會出事。潛意識裏，已經這樣規製了他的思想。奉極力平息著自己胸中的澎湃情緒，看著凝淵的眸子，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包含了多少複雜的神色。
他守了十年的心上人，已經是沁兒的王妃……
凝淵更鬱悶，明明對奉有不正常的感覺，可她卻不能，方才疼得失去理智，做了不該做的事，她很懊惱。卻不後悔。
“小奉，如果，如果你的傷勢好些了，我們何時回去？這些天夫君他們應該得到了王府被襲擊的消息，想來會四處尋找我們。”
奉恢複了往日慣常表情，歎了口氣，“隨時都好，奴婢已無大礙。”
凝淵覺得心裏一涼，小奉怎麽一下就變了，她其實是不想離開這個洞穴的，“你，你不必自稱奴婢，我從來沒將你當作奴婢看待。”
可是，她已經將他當奴仆一般使喚了十年。
十年啦。你到底要將我忘到幾時？
奉的眸子如幽夜般深邃，看得凝淵陣陣發慌。
他的手指伸直了又捏緊，反反複複，調整著躁動的心。多年以前，爹爹讓他要乖要聽話，不要在宮殿裏亂跑，他嘻嘻哈哈沒有在意，卻無意間撞見了驚天血案，他這個唯一的目
擊者悲哀的被肇事者發現，賠上了爹爹一條命不說，還連累了舅舅和比他小一些的沁兒……
如果他當時能聽爹爹的話，規規矩矩呆在屋子裏，那麽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他也不會麵臨今日這般揪心的痛楚。
所謂仇恨，所謂傷痛，其實都是自己有意無意造成的，所謂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這半生都在為自己一次的莽撞和逾矩贖罪。不要做的事情千萬不能做，成了他心中無法逾越的桎梏，牢牢捆綁著他的腳步，按照一條條規製的路途行進，不敢有半分逾越。
十幾年來，他一直這般過活，留在沁兒的身邊，充當保護者，實則是為自己的行為贖罪，雖然沁兒重來沒有怪過他，可他很愧疚。
然而自從他的目光被一道嬌小的人影吸引以後，他一次一次的破壞著心中不可逾越的規製，作為暗影，他不該有男女私情，可他無法控製自己喜歡麵前的女子，整日整日滿腦子都是她的影子；作為守護者，他應該全身心的保護沁兒，可卻一次一次違逆他的命令；作為長輩，他應該好好照顧沁兒，可自己卻對他的王妃抱有非分之想，甚至想方設法留在她的身旁……
那麽驕傲的沁兒，都答應了他。
他欠他，越來越多了，多得下輩子都還不清。
雖然知道這樣做不對，可卻控製不住自己的行為，隻要在她的麵前，他總是失控……
“小奉，你生氣了麽？”凝淵看著麵前的漂亮男子，默默皺眉的樣子，擔心的戳了戳糾結的眉心，“別皺眉，看得人也不舒服呢？”
奉覺得自己不能再呆在這裏了，再這樣孤男寡女日日相對，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向上次那般，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來，他赫然起身，向洞外走去。
凝淵一愣，看著那道纖瘦高挑的身影默默無言走出去，她的心突然亂如絲麻。他真的生氣了麽？
此刻，冬夜天寒，零星的飄著雨星子，還有漸漸變大的趨勢，沾在皮膚上，有雪的感覺，要下雪了麽？奉仰頭望望漆黑如墨的蒼穹，會是今冬的第一場雪吧！
“小奉——”
身後傳來心上人的呼喊，可他，卻不能回頭。他害
怕自己回頭看到那雙眸子，心會痛得再也不想離開。
看著小奉繼續向外走去的身影那麽堅決，她慌得不知所措。
胸膛咕咕憋得慌，腦子中幾個詞飛快的旋轉碰撞，她很詫異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而且還特別特別強烈。壓製壓製再壓製了好久好久的情緒像咆哮的滔天巨浪，沸反盈天。
告訴他。告訴他。告訴他……
“別走——”她的聲音帶著哀求。
直覺告訴她，他這一走，就再也不會回來了，不是人，而是某種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失去了，今生將再也得不到，很珍貴很珍貴……
她的心居然開始痛，悶悶的，絞啊絞，越來越難受。
“小奉，別走——”
奉的拳頭捏得指節發白，哢哢的，居然有骨節脆斷的聲音。
不能，不能，她是沁兒的王妃，自己已經做了很糟糕的事情，如果此刻再沉醉下去，他對不起沁兒，更對不起死去的爹爹和舅舅。他對沁兒有照拂的責任，不能搶了他喜歡的人。
然而他亦是高興的，至少，在她的心中，有他的一席之地。
夠了，自己憧憬的東西得到了應有的回報，此生應已無憾……
他望著蒼穹浩渺如煙的暗色，一顆一顆冰冷冷的雨滴或者說是雪粒落在皮膚上，眼睛裏，澀澀的，鹹鹹的，充滿苦澀……
他姣好的嘴角彎起一抹弧度，淵兒，今次的雪夜，讓我再最後一次叫你的名字，今夜過後，你我，將隻是主子和仆人，再不是曾經的小奉和淵兒……
他一道道在心田築起城牆，將自己的心，一層層封閉起來，在那幽暗的角落，在那塵封的暗處，曾經有一個叫奉的傻瓜暗暗戀慕了一個叫凝淵的女子，整整十年。
隻是從此，他再不是他。
“我喜歡你。”凝淵終於鼓起勇氣，宣誓般吼了出來。
“轟——”
奉恍遭雷擊，一道道心牆轟然化為灰燼，她剛剛說什麽？自己到底有沒有聽錯？
狂喜，焦慮，慌張……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小奉，別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