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淵一把丟開手中的葫蘆瓢,撕下自己的裙擺,將還在流血的傷口簡單包紮了一下。
地上的男人一動不動,隻是急促的呼吸著,淡淡的藥味在凝淵聞來,異常刺鼻。她打了個噴嚏,將他從水槽後拖了出來,扛到廚房的椅子上靠好,打來清水,拿來巾帕,拆去他裹頭的黑巾,撒開一頭深藍色的枯發,稍微打理了一下。
她的手有些顫抖,指尖泛著淡淡的藍色印記,就像染了墨水一樣,她捏了捏手指,看著他的頭發,“有毒麽?”
她解開他的麵巾和衣衫,臉頰和皮膚也帶著這樣淡淡的藍色,是毒物的色澤吧!他是藥屍,就擺脫不了毒物的浸泡。
她愣愣的看著黑巾下的容顏,手指輕輕撫上他的嘴唇,好熟悉的感覺。沿著他剛毅的麵頰,停在左耳處的紅珠子耳璫上。
“送給你,生辰快樂。”
“這是……”
“對,就是赤南珠。”
“給你戴上吧!”
“很喜歡。”
斷斷續續的畫麵開始在腦海中盤旋,這次的感覺很不對,不似以往痛不欲生,而是一種抽絲剝繭般一層層解開的撕痛。
“我應該是認識他的吧!”凝淵皺著眉,忍著腦際和胸口的沉悶,這種程度的痛對她來說,還算在承受範圍之內。
她擰了一把濕巾帕,細細擦著他傷口周圍的血跡,箭頭入體,要拔出來,她這點皮毛的止血手法無法勝任,難道得請清兒來麽?畢竟他是內醫院的最高醫官,可是,潛意識中,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藏在這裏。
她悄悄取了些療傷止血的藥,昆炎沁的私藏甚豐,而且都是難得的珍品,藥屍的承受力和恢複力都比常人強幾倍,隻要呼吸還在,沒有傷到最致命的地方,他應該沒有大礙吧!
“你忍著點,我給你把箭頭拔出來,如果疼,就咬著這個。”她塞了毛巾在他口裏,防止他咬傷自己。
“淵兒,淵兒——”
她拔箭的時候,凝淵聽著他嗚咽著這兩個字。
藥屍不是不記得前塵往事麽?他難道是個例外?
處理好傷口,他的身體很燙,似乎是在發燒,嘴裏亂七八糟的開始說胡話……
什麽澈兒淵兒,什麽不要走,什麽哥哥保護你……
她知道淵兒是她的別名,她知道能知道這個名字的人和她關係匪淺,可是她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啊,腦中斷斷續續的回憶,像幻想又像夢境,搞得她都不知道自己腦袋裏匯合了些什麽東西。
門嘎吱一聲被推開,昆炎沁恍若幽靈般的身子飄進廚房,無聲無息站到了凝淵身旁,“業兒,今日做什麽好吃的,好臭。”
他擰了擰鼻子,看著廚房角落處蹲在椅子旁的凝淵,狹長的鳳目,泛著怒火和殺氣,瞪著椅子上的黑衣人。
“啊——”凝淵一下子跳了起來,看著昆炎沁,下意識的用身體遮擋他看椅子上的人。
“這個,這個人受傷了,倒倒在水槽後麵,我我……看他受傷不輕,給他清理了一下傷口……”
她現在的感覺,就像是**的妻子被夫君捉奸在床。
“是麽?”狹長的鳳目眯了起來,周身的寒氣彌漫得更濃。
一個成了藥屍,一個失去記憶,居然又到了一塊兒,他昆炎沁費盡心機,難道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麽?他隻是想要這個女人而已。
“我看他是你的下屬,想著救治救治……”凝淵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遮遮掩掩,其實是沒必要這樣閃爍言辭的,她光明正大的救了他的屬下,似乎也沒什麽值得規避的。
“業兒,你還記得他麽?”昆炎沁心情很不好。
前兩天她在雪地裏與別的男人摟摟抱抱,他忍下了,而今,又藏了個男人在廚房裏,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堂堂玉卿王妃,怎能如此。
“上次你帶他來時,見過一次……”
“業兒,你應該叫我什麽?”
“自然是夫夫夫……夫君。”
“既然知道應該叫我夫君,為何還要做出另我難堪之事?”
“我何時……何時做過?”
“前日,牆角折梅,今日,廚房裏的男人……”
凝淵一愣,他看到了。
她是對小奉有心的,她是玉卿王妃,可是,她這個連自己是誰都不清楚的人,又要如何麵對現在這些男人呢?
她水悠悠的雙目盯著昆炎沁,“給我同命蠱的解除之法吧!如果我記起了一切,就不會不知道要怎麽辦呢?”
昆炎沁仍然盯著椅子上說著胡話的黑衣人,“他是本王的屬下,要死要活都應該由本王來處置,你身為後妃,就不該出自己的房門。”
他一把扯開凝淵,拔除同命蠱的方法麽?休想。
他早該把她關起來的,如果她見不到任何人,就不會記起任何事。
“你,你別碰他。”凝淵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看著他向椅子上的人走去,就覺得莫名的心慌心悸。
昆炎沁狹長的鳳目眯成了一條線,冷冷的看了凝淵一眼,走到椅子旁邊,飛腳一踹,椅子頃刻間化成飛粉,椅子上的人也摔了下來。
“別——”凝淵衝上去,想借助掉下來的人,卻撲了個空。
還是那麽關心他,護著他麽?
昆炎沁本沒有多氣,看著她這麽緊張,無名火開始燒
起來。對於雪地裏與她相擁的男人,他或許還有一絲留手和忍耐,可是雷澈,他早就想弄死他的,隻是他本事不錯,是難得的武器,不料,卻成了牽動她記憶苗頭的引子。
如果武器不順手,甚至影響到主人,下場就隻能是折毀。
“你再過來,我就殺了他。”
“為什麽?他不是你的屬下麽?”凝淵不解。
“現在不是了。”
“別殺他——”凝淵覺得更慌了。為什麽要殺他為什麽要殺他啊。那麽溫柔的夫君,一下子變得好可怕。
她抱著他提起來的腿,水悠悠的眸子仰視著高高在上,充滿煞氣的絕色男子。
“他是誰我不知道,隻是夫君你這樣隨便殺死自己的屬下,讓業兒很不解。”
“他是誰你不知道麽?”
凝淵點點頭。
“見過一次的人,值得你這樣護著他,就不怕忤逆本王。”
凝淵愕然。他他他是在吃醋麽?
“放開。”沁很不爽。他在她的心裏,到底處於什麽位置?
“夫君,業兒給你做了芙蓉肉片粥。”
昆炎沁一愣,垂首看著笑眯眯的凝淵,有些疑惑,她提芙蓉肉片粥幹什麽。雖然如此,可他的心裏,突然舒服了一些。她隻為他熬芙蓉肉片粥啊。
凝淵慢慢站起來,用白玉瓷碗盛了熱騰騰的芙蓉肉片粥,遞到昆炎沁麵前,熟悉的香味縈繞鼻端“夫君,我們別吵架好不好,來,喝粥——”
凝淵在笑,她知道隻有這樣,才能救那命懸一線的黑衣人一命。她是那麽緊張他,定然是不一般的人。能讓昆炎沁平靜下來,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好吃麽?別生業兒的氣——”
香粥入口,是他很喜歡的味道。雖然明知道這是她耍的小手段,借由此救得雷澈一命,不過,他太喜歡她喂著喝粥的感覺呢?
“哼。”雖然依然冷眼冷顏,寒氣卻去了一小半。
凝淵後悔呢?她喂了他小半碗粥的時候,看著他漸漸褪去的冷氣,她後悔得想一掌拍死自己。
昆炎沁越吃越不對勁,頭暈暈的,糟了,有迷藥。
他原本平息了的眸子突然睜大,怒不可遏的瞪著凝淵,“你——”
“撲騰——”他栽倒在地。
完了完了完了……
耍什麽小聰明,下什麽迷藥啊。他明明怒氣漸消,隻要好言溫存幾句,這事就算過去,不想弄巧成拙,盛粥的時候順便放了點迷藥,這下可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你個該死的女人,本王絕不放過你們。
昆炎沁倒地之時,咬牙切齒的發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