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鸞之西有巨山,崢嶸而崔嵬,巍峨得看不見巔峰,傳說是支撐天地的擎天柱。

空山之巔,安靜矗立著一個人影,雪白的輕紗,黑發如瀑散落一地,盈水的美目,眉心赫然一道閃電般的紅痕,在那溫婉、嫻雅、純淨的臉龐妖嬈而淩厲。

他的麵容若籠罩了一層霧氣,一眼看不真切。

“井兒——”

溫和的聲音聽不出是男是女,一道白影落在他身後,單膝跪地,“毓君。”

“淵兒一重火瞳已開,你們去天鸞皇城接她回來吧!”

“您已經感知到嫡女的蹤跡?”名為井兒的男子突然抬頭,難以置信的盯著麵前恍如神仙般的男子,這位守護著禦皇氏的男子,是他們心中的神祗。

毓君沉默,他或許早就感知到,隻是時機未到,不能接回她而已。

“你親自去,帶上瓏日瓏月。”

“毓君,瓏日瓏月可是您的貼身侍從,井兒另擇人去,定會將嫡女安然帶回。”

“讓你帶去,自有他們的用處,去吧!”

井兒也不再推拒,毓君如此安排,自有他的道理。

他行禮,起身,身後突然落下兩條同樣白衣翩躚的年輕人兒,十六七歲的樣子,極為相似的容顏,是一對親生兄妹。

“井兒告退。”他飛身下了空山之巔,向著那未知的天鸞皇都奔去。

瑾藻宮內,鳳袍女子慵懶的斜靠在貴妃榻上,塗滿鮮豔丹蔻的手指輕輕支頤,她的腿邊跪著一個柔順的身影,天藍色的青衫,配上雪白的狐裘,看上去高雅又華貴,他為她捏著腿,嘴角掛著幸福的笑意。

“你下去吧,西河。”女人朱唇微啟,閉著的眼瞼微微顫了一下。

男子嘴角的笑意瞬間消逝,哀傷的神情一閃而過,恭順的站起身來,行了個禮,緩緩退下……

待那名為西河的男子退下,她慵懶道:“下來吧!”

蒼狼從雕梁畫棟上落下身形,單膝跪地,“屬下回來了。”

“說吧!”

“屬下查探到,玉卿王妃十年前曾在帝陵出現過。”

貴妃榻上的女人突然睜開眼睛,她的洞察力不凡,隻是‘帝陵’二字,她已經隱約猜到了些什麽,身為帝王的她,自然不會如此不穩重的表現出沉不住氣的樣子,即使在很熟悉的屬下麵前。

她示意蒼狼繼續說。

“她和暗三是兄妹,在帝陵後的一個隻有幾乎人家的小村莊裏生活,是一個獵戶的女兒,那個暗三是獵戶收養的孩子,獵戶死後,他帶著她一起生活。不過奇怪的是,十年前那一夜之後,他們再也沒有回去過,沿途乞討為生,曝屍之時,他們在城門口守了幾日,那時暗三生病了,還是小女孩的玉卿王妃四處討飯……”

他抬頭看了看又閉上眼睛假寐的陛下,繼續道:“他們在城門口遇到了三皇子,並且大打出手,之後就消失不見了,三個月後,那個隻有幾戶人家的小村子被全部滅口。據煙羅給的訊息,他們兩被訓練成了暗影,是頂尖的殺手。三皇子喜歡上了她,給她種下了同命蠱控製她的記憶,讓她成了玉卿王妃。”

陛下塗滿丹蔻的手指顫了顫,蒼狼的敘述令她越來越覺得不妙,難不成十年前殺死的那個小女孩並不是禦凰遙的女兒?如果弄錯了,她將這些事情全部串聯到一起前後思索,發現了一些被她忽略掉的細節,她不願意放過一絲可能,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人。斬草不除根,將後患無窮。當年父君收拾水氏雙殊的時候,沒有除掉昆炎沁和昆炎奉嵐,才令她操心了這麽多年,還拔不去這兩顆毒瘤。如果當年被砍了腦袋那個小女孩不是禦凰遙的女兒的話,就意味著禦凰氏的嫡女還活著。她是昆炎沁的暗影,三個人聚在一起,她隻是想一想,就覺得頭疼。

“今日行宮可有事情發生?”

“回陛下,三皇子和王妃似乎感情不和……”

“到什麽程度呢?”

“出手了。”

“很好。你派人過去,守在附近,看到有機會下手,就……”她手做了個切割的動作,蒼狼自然會意,立刻退下,精挑細選了二三十人,在行宮外蹲點。

酈湮流輕輕擦拭著昆炎沁麵頰上的血跡,心疼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好好的一雙眼睛,瞎了一隻,他自小看著昆炎沁長大,視如己出,昆炎沁缺了一隻眼,他比自己少了一隻還疼。

昆炎沁呆呆的,任酈湮流為他擦洗、換藥。

酈湮流搖著頭歎氣“王妃快醒了,你不去看看她嗎?”

見他沒有反映,他又道:“七王爺還綁在柱子上,流了那麽多血,還是放下來治治吧!畢竟是從小一起的,看得屬下也心疼啊。”

昆炎沁還是沒反映。

酈湮流收拾好昆炎沁的眼傷,拿著藥瓶走了出去。來到綁著奉的屋子裏,看著似乎成了木樁的七王爺,他長長的歎了口氣,何苦來哉。

為奉的傷口上了止血化瘀消腫的藥物,歎息道:“你別怪王爺,他也不知道會弄成這樣子。”

奉沉默不語,漂亮的眸子盯著地麵,紋絲不動。

酈湮流側身看了看依然躺在淺紗帳裏的凝淵,歎息聲更長了……

突然,“轟——”的一聲炸響,酈湮流丟掉手中的藥瓶,吹了一聲口哨,兩道黑影落在他身旁,“將他們帶走。”,他則飛速衝入昆炎沁所在的屋子內。

僅是這麽眨眼的片刻,昆炎沁的屋子已經空了,他的門口躺著幾具屍體,酈湮流認得,那是昆炎沁貼身影衛的屍體。

到底是什麽人,可以瞬間秒掉三名貼身影衛?

他嗅了嗅空氣,是迷藥的味道,原來如此。他捂著鼻子,院牆處傳來打鬥的聲響。

他飛身撲過去,能夠進入行宮劫走昆炎沁,整個天鸞,隻有那個女人能辦到。

既然如此,他也毫不客氣。

口哨放入嘴裏,一聲尖銳的鳴叫,密密麻麻的黑影迅速從四麵八方趕過來。

凝淵被扛在一個堅硬的肩膀上,腹部本就有傷的她,生生被痛醒,看到熟悉的黑袍和熟悉的跑躍方式,她知道,是自己人,低聲道:“發生了什麽事?”

扛著她的黑衣人道:“酈先生讓屬下等帶王妃先離開……”

凝淵眉頭一秉,突然覺得似乎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厲聲道:“是不是沁兒出事呢?”

那黑衣人沒有回答,凝淵繼續道:“奉呢?”

“他……”

“快說。”凝淵本為暗二,是這些人的上司,即使王妃的身份不痛不癢,可暗二的名號,在暗影裏本就是其他暗影很佩服的高位者,雖然她做暗二不久,可經年累月積澱起來的威望,還是很有影響力的。

那黑衣人放下凝淵,“有人襲擊王府,主上被擄走了。影仆在酈先生之後也跟著去了……”

“回去。”凝淵心道不好,她心中十分忐忑,總覺得會發生不好的事情,兩位護著她的影衛愣了愣,隨即扛起你凝淵,飛速奔回。

昆炎沁行宮院牆的角落裏,燈火閃爍,“全部退後,不然老子要了他的命。”

一個黑衣人架了把明晃晃的刀在昆炎沁的脖子上,昆炎沁坐在地上,依然保持著呆傻的狀態,渾然不顧利刃在喉。

“王爺。”酈湮流看著那樣的昆炎沁,心都揪成了一團。

蒼狼帶著三十餘黑衣人將昆炎沁擄走,被他們的暗影衛在這院牆角落裏截住,雖然暗影衛眾多,可他們手中以王爺為人質,暗影衛無法出手。隻能眼睜睜看著王爺被持,處於這等僵持的局麵。

酈湮流明白,越是拖延,越不利,蒼狼的背後是當朝陛下,這樣僵持下去,等到陛下帶著軍隊前來,他們無暇抽身調動自己的力量,到那個時候,陛下那狠毒的女人以某朝篡位之類的借口,誅殺王爺,擋住天下悠悠眾口,亦是輕而易舉之事。自古成王敗寇,曆史永遠由勝利者書寫。

奉看著院牆處的情形,立刻看出了關鍵所在,他如果留在這裏浪費時間,還不如以他暗一的身份,調動沁兒手中的力量,待昆炎燼帶著軍隊趕到時,他們也還有挽回的餘地。眼下的僵持局麵,沁兒暫時安全,他不顧身體上的傷痛,踉踉蹌蹌的飛出院牆,悄悄向酈氏和水氏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沁兒,你一定要撐住,七皇叔哥哥這次一定不要你有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