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小白自知天分平平,又兼運氣奇缺,所以一貫謹小慎微,學生時代秉持著“把該拿的分拿到手”的策略行事,倒也因此保持著不錯的成績,工作後下意識以為保持中規中矩便可,哪知不巧遇到了陳墨。

坦白來說,陳墨也是擔得上胡適之先生一句“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評價的,但學習是一個人的踽踽獨行,工作卻是一群人的合作前進,因此碰上奉行穩打穩紮、一步一個腳印的薑小白後,那簡直是天雷點了地火,火星撞了地球。

時近七點,不久前還熙熙攘攘的大廳現已冷冷清清,大理石地麵折射著冷幽幽的光,像熱情攬客的商販轉身而去時秒變的臉,反差之大令人倍感不適,甚至還有點兒悚然。

陳墨攏了攏衣領,加快步伐,距離大門兩步遠時,一道淒厲的哀號在這黑黢黢的大廳炸開,一米八五的“壯漢”愣了愣,僵在半空的手半晌沒動彈。

下一秒,一道黑影被門外昏暗的路燈拉扯成奇怪的形狀,一步步逼近。

陳墨不禁吞了吞口水,手握緊成拳,然後一個迅速回身,拳頭揮了出去,帶起一陣風。

好在來人反應快,頭很快一偏,這才躲過了這一拳。

“陳老師,是我。”

原來是小特勤。

陳墨鬆了一口氣,淡定地甩甩手,仿佛剛才慌到出拳的那人不是他:“有事嗎?”

小特勤說:“你們可真拚啊,到現在才走。對了,你同事還沒走呢。”

“嗯,明天是外來務工人員的招聘會。”陳墨回道,不過,他剛剛說“同事”?再細細一想,剛才那道尖叫聲不正是薑小白?

“這樣啊。對了,我去看看你同事。”說罷小特勤拿著電棒朝機房跑去。

陳墨看著小特勤消失在黑暗中,有些納悶,薑小白從下午就不見人,竟是躲在機房了?

陳墨躊躇著要不要也去看看,剛邁開腳,手機適時響了。

低頭看到來電人姓名,成功讓他眉頭打了個結,一時氣悶,關了手機,推開厚重的玻璃門紮進冷風中。

第二日,關了手機也沒逃開被親媽追上門訓斥一夜的陳墨頂著一張黑到可以蘸毛筆的臉早早來了街道辦,卻意外發現辦公室的門沒鎖。

薑小白昨天忘記鎖門了?

陳墨蹙眉推開辦公室,完全沒想到是她在這兒通宵了。

薑小白自個兒都沒想到她會通宵,然而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她本著做精做細的原則又測了一下程序,摸索到七點多想走,竟然在最後一刻發現陳墨那邊放出去的宣傳界麵跟她用手工笨方法做的不一樣,她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使勁揉了揉,睜開再看,還是不一樣!

一身冷汗登時就出來了,趕緊將紙質宣傳圖跟網頁宣傳圖一個個比對,發現網上不僅是崗位錄錯了,連主辦方都寫錯了。

宣傳界麵跟電子屏幕是同一個係統,如果宣傳界麵寫錯了,那麽電子屏幕必然也是錯的,次日就是招聘會,屆時求職者會看著屏幕和HR對接,如果全是錯的……薑小白完全不敢再想下去,當即決定聯係丁科長商討解決辦法,拿起手機按到最後一個數字又停了。

錄入工作是陸姐和小柳做的,審核是陳墨負責的,如果這事上升到領導層麵,幾個人勢必會很難堪。

不行,不能講。

薑小白坐在昏暗的機房裏思索良久,最終決定避開領導層麵,私下解決。

隻是,陸姐和小柳是合同工,一個月兩三千的工資讓薑小白實在開不了口讓她們再從家中折返。思來想去,大概也隻有不靠譜搭檔了。

撥打——“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再撥打——“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繼續撥打——“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薑小白絕望了!

義憤歸義憤,仰天長歎後還是得擼起袖子拚命幹,就這麽幹著幹著幹了一宿。

次日頂著熊貓眼回辦公室準備眯會兒,剛把從陸雲櫃子裏掏出來禦寒的工裝秋衣脫下,門就“吱呀”一聲被人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