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野心裏煩躁,羊圈裏的羊大半夜不睡覺,叫得歡實,他睡不著,索性出來牧羊。

羊兒衝撞,哪裏有草就往哪裏鑽。

到公路邊,江清野不敢放任它們上公路,驅趕著往邊上去。

沒想到撞上了一輛拋錨的車。

車裏下來一個女人,紅裙,黑發,人臉看不真切,奔著他而來,聲音隔老遠都能聽出她的雀躍。

他又想到了那個北波市那個女人,長了一張明媚豔麗的臉,尾音拉長,聲音也是這樣清透中露出三分甜。

“喂——”女人還在喊,邊招手邊衝他喊。

江清野驅著馬走進了些,完全暴露在燈光裏。

女人看清他的臉,聲音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命運的後脖頸。

江清野也看見了她,第一反應是眼花。

葉蘇芙的第一反應就有趣多了,她心頭一跳,覺得有些東西真的是命中注定。

她很多東西可以不在意:用了一次就丟的口紅,不知道放哪套房子裏的包包,母親對弟弟格外的關注...........

可這個男人,偏偏讓她不在意都難。

還沒來得及梳理情緒,她和江清野談崩了,葉蘇芙選擇快刀斬亂麻:清理這個男人的痕跡,賣掉他住過的房子。

就像她閨蜜說得:“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不多得是。”

可是.......誰讓他們又相見了。

心思急轉間,她立住,微笑打招呼:“好巧。”

隨手把散亂的發絲撩到耳後,順便拉了拉揚起來的裙擺。

笑意盈盈地眼睛盯著他,很好,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又帥了。

他穿了一身藏青色的蒙古袍,脊背板直,如一棵鬆。

此時見著,又是另一種韻味,刀削似的輪廓無一絲贅餘,下頜線繃緊,唇邊齒印已消,破了皮還沒好透,給麵龐添了絲野性。

江清野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打量她。

葉蘇芙跑得急,此刻還在微喘,無論她裝得再怎麽鎮定,她攏發整理衣服的小動作也顯得有些欲蓋彌彰。

她在心虛。

“是挺巧。”江清野意外此刻的相逢,這幾天的煩躁有了答案,源頭是她。

葉蘇芙意外他會回,他們上一次的摩擦太過刻骨銘心,身體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既然他不在意,她又何必扭捏。

她繃直的肩膀微微放鬆,如老朋友一般,又打了一句招呼:“黑燈瞎火的,出來牧羊?”

語氣就跟早上出門碰到鄰居,禮貌寒暄一句:“吃了麽您勒?”一樣欠揍。

江清野:.............

葉蘇芙發誓,她真的隻是隨口一問。

職業使然,她敏銳地察覺到江清野心情欠佳,她識趣地轉移話題:“那個.......我車拋錨了,幫個忙可以嗎?”

她雙眼睜大,眼尾下拉彎成一個可憐的角度,眼含乞求,讓人想起桌邊下乞討食物時濕漉漉的狗眼。

江清野被她的態度取悅,利落地翻身下馬,“好。”

江清野帶的強光手電,燈一開,葉蘇芙覺得自己眼睛都要亮瞎了。

好不容易適應了光線,就看他東敲敲西磨磨。

葉蘇芙顛顛地湊上去:“怎麽樣?”

江清野看她一眼:“不太好。”

葉蘇芙:???

她耐著性子又等了十分鍾,江清野蓋上引擎蓋:“沒辦法修,手上沒工具,得找專業修車人員。”

葉蘇芙:.............

“不是,你剛在車身敲什麽呢?”她忍不住問出口,怎麽看都跟引擎蓋不相關吧。

“車好,想摸。”

葉蘇芙:...........擱這性騷擾她的車呢。

總之,江清野兩手一攤,他無能為力。

葉蘇芙早有預料,隻沮喪了一小會,她從後備箱拿出行李,眼睛亮晶晶地:“那.........能送我到一個地方嗎?”

“很近的,半小時就到了。”

不待江清野反應,她流利地報了一串地址。

江清野覺得額角又開始疼了。

她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他,江清野僵持了片刻,他點頭應下。

隻有一匹馬,兩人隻能共乘一騎,馬背上沒地方放,行李箱帶不了。

江清野把她的行李箱重新放回後備箱,葉蘇芙把車鎖好。

臨上馬才想起他的羊。

“你的羊......這樣沒問題?”葉蘇芙手虛虛一指,一大群皮毛柔軟的生物,身上穿著沉重的羊毛,在路邊啃草。

“沒事,丟不了。”

葉蘇芙聽了,顧不得太多,江清野先翻身上去,伸出一隻手拉她:“會騎馬嗎?”

她搖頭。

其實她會,她撒了謊。

一千多公裏還能相見是什麽緣分,趁她和江清野還藕斷絲連的時候,她決定遵從自己的內心。

“手給我。”他向她伸手,準備拉她。

“拉緊,坐我身後。”

“為什麽不坐前麵?”她翻身上馬,為江清野說的這句話較了真。

坐前麵多好,被他的雙臂環繞,小鳥依人。

“前麵風大。”

葉蘇芙滿意了,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她的雙臂環在他的腰上,頭埋在他背後,江清野陡然一僵。

揚了揚馬鞭,最終沒讓她放開。

“你怎麽在這?”葉蘇芙問,這問題從見到他的時候就想問了。

“我家在這。”

"!!!"

葉蘇芙抓心撓肺,追問他,可江清野的態度告訴她,他拒絕回答她的問題。

目的地他很熟,常年在草場,整片草原他門清。

夜風很涼,刮在小腿上,她忍不住瑟縮。

江清野降慢跑馬的速度,葉蘇芙感覺到沒那麽冷,就開始動。

沒動幾下,就被男人警告:“別亂動。”

葉蘇芙撇撇嘴,非常時期,她著急趕路,於是她老實了。

她趴在男人背上,男人身上的味道若有若無的飄進她鼻腔,他身上沒有汗臭,有種帶著木料的幹草味,但隱隱夾雜著若有若無的臭味。

懷疑自己聞錯了,她**一下鼻子:“你身上什麽味?”

江清野很注意個人衛生,他懷疑葉蘇芙找事。

他順勢抬起胳膊聞了聞,眉頭一皺,嫌她事多:“能有什麽味?來之前喂了馬料。”

說完一頓,又補了一句:“踩到了馬糞。”

葉蘇芙:.....……

她臉一僵,現在下馬來不來得及。

後半程葉蘇芙都很老實,眉眼也耷拉下去,要不是腰上的力道告訴江清野她醒著,他都以為後麵的女人睡著了。

葉蘇芙是被江清野抱下馬的。

她隱約覺得自己睡著了,但被他抱著的時候,她有感覺。對方身上的味道很安心。

她睡著的時候很乖,黑發軟軟地垂著,江清野剛把她雙腳放下,葉蘇芙醒了,一睜眼,又成了平時那個有距離感的葉蘇芙。

“到了?”葉蘇芙看見了門口的招牌。

“嗯。”

“謝謝你送我來。”

“沒事,黑風剛好要補充草料。”他摸了摸白馬的馬臉,黑風伸出舌頭舔了他一下。

兩人肩並肩往裏走,葉蘇芙垮了個金屬小包,江清野站在她身側,牽著白馬。

才進後院,就聽見篝火旁一陣歡聲笑語。

江清野跟馬場的管理員打了聲招呼,就牽著黑風去了馬廄。

葉蘇芙渾身發酸,一路上雖不顛簸,但坐了一路,她有些倦怠。

剛下台階,就遇到了端著羊奶的江昭。

江昭沒有像往常在公司一樣對她露出笑容,反而語氣沉沉的:“他是誰?”

葉蘇芙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江昭應該是看見她和江清野一起過來了。

她不答,問:“有煙嗎?”

江昭遞了她一根,給她點了火,葉蘇芙倚在台階廊簷的柱子上,掃了他一眼。

“想知道?”她吸了一口煙。

男人平日裏的謙和有禮褪去了偽裝,麵露倔強:“嗯。”

煙圈吐出來,緩緩消散,她紅唇一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