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後院的小廂房裏,金大富帶著兩個女婿喝酒嘮嗑,難得的表現出了慈父的一麵。趙氏將柳伯銘吃完的飯菜讓人撤下後,布好了酒水小菜便離開了,獨留這一室的大老爺們兒在房裏小酌。

金大富笑嗬嗬的小口抿著酒,一邊煞有介事的問兩個女婿:“姑爺們,老父想問問你們,你們這輩子到現在,最幸福的時候是什麽時候呀?”

朝日龍太郎和柳伯銘對視了一眼,都不曉得嶽父怎麽這麽問。各自思索了一下,便由朝日龍太郎率先答道:“小婿最幸福的時候,就是茗兒剛生完小次郎,長太郎圍在茗兒身邊看著剛出生的小次郎時,我們一家人在一起迎接新的家庭成員的時候!”他這麽說著,眼裏和臉上皆是身為父親的驕傲,和作為丈夫的滿足。“當然了,還有今天嶽丈接受、承認了我的那個時候,我也是非常幸福的!嗬嗬嗬嗬……”

他的話讓金老頭默不作聲的頻頻點頭,然後金老頭轉過笑臉看著柳伯銘問:“那柳姑爺呢?”

柳伯銘淡淡的笑著道:“伯銘覺得最幸福的時候,是跟三娘相互交心的時候,嶽父。”

“嗯。”金老頭笑著繼續點頭,然後說道:“那為父也跟你們說說,為父最幸福的時候。”說著他喝完了杯中的酒後,才繼續道:“為父最幸福的時候,就是現在!咱們一大家子,都在一個院裏的時候。”

朝日龍太郎笑著替嶽父金大富滿上了酒,抬起自己的酒杯恭敬的舉起,對金大富說:“嶽父大人,小婿敬您一杯。小婿多謝嶽父大人能夠把茗兒嫁給我,讓我二人結為夫妻。”

金大富拿起酒杯,跟朝日龍太郎碰了碰杯子道:“賢婿,過去為父苦了你和茗兒了。今後,你們也常回來陪陪我和老婆子吧!”

“是。”朝日龍太郎有些激動的手都打顫了,仰頭一飲而盡杯中佳釀笑著說:“以後小婿定會常來打攪您老和娘親的,隻怕到時您還嫌棄我們煩擾呢!”

“哈哈哈,賢婿多慮了!”金大富也笑了,轉頭招呼著柳伯銘道:“柳姑爺,來,來,你也喝啊!來,跟為父的喝一杯。”

“好的,嶽父。”柳伯銘也笑著跟金大富碰杯,不過酒到嘴邊他隻是淺淺的慢飲著。因為三娘交代過,少喝一點,會傷身。想起自己的三娘當時婉柔的模樣,柳伯銘心下一陣柔軟的漣漪~激~**起來,在他的心湖上範開圈圈微波。

三人邊聊邊喝的也酒過三巡了,金大富突然放下杯子跟自己的兩個女婿說:“姑爺們啊,其實為父今日找你們過來喝酒,一是我們爺三兒聊聊天,二呢,也是為了你們大姐的事情。”

“嶽父但說無妨!”

柳伯銘和朝日龍太郎異口同聲的說完,彼此看了一眼對方,皆為這一刻莫名的默契但笑不語。

“哎……”金大富歎息了一聲,緩緩開口。“想那靈兒被休之後,一直跟著我們老兩口過日子,可這始終不是長久之事。我擔心,若是將來我跟你們嶽母一起蹬腿閉眼以後,她一個人要怎麽過日子呀……可這周圍十裏八鄉的,愣是沒有一個人我看得上眼能把靈兒嫁去的。所以為父想啊,你們看能不能從你們認識的人裏,幫你們大姐物色一個好人選?也算是幫幫為父的,替我解決了這個愁人的問題。”

朝日龍太郎考慮了一會兒,看著金大富問:“不知嶽父對對方有什麽要求沒有?”

而柳伯銘則是坐在一邊不說話,隻是安靜的聽著。

金大富見二女婿這麽問,以為是二女婿有人選了,趕緊說:“你大姐就是一個二嫁的,還能挑啥!隻要對方家世清白,為人實誠就行。當然了,我女兒是決計不會嫁去當填房的!哪怕有孩子都無所謂,就是不能去當姨娘。你們大姐雖然性~子也有點野,不過那傲氣不輸三娘和茗兒,所以有妻的人,為父是不同意的。”

朝日龍太郎點點頭,暗自思籌起自己所認識的人來,然後在心裏一一做著評估。到是坐在一邊不說話的柳伯銘聽完了嶽父的話後,一個人在那笑了起來。

不能家有賢妻,還需家世清白,為人實誠。他不就認識一個現成的麽!剛想跟金大富說自己有那麽一個人選推薦,可供參考時,那下人突然進來跟金大富說:“回老爺話,門外有一個公子說是新姑爺的好友,特此來看望三姑爺和三小姐的。來人隻道是沒能及時參加小姐和姑爺的婚禮,剛回長安便先過來看看。”

“那你跟三小姐說了嗎?”金大富問道。

“小的已經讓雙喜去回過三小姐了,而小姐早已叫人把來人帶到了新房裏去,所以才差了小的過來請姑爺回去。”下人恭敬地答著。

金大富點點頭,對柳伯銘道:“賢婿,你就先回去看看吧!”

柳伯銘起身鞠禮謝過金大富讓他先行離去,卻在臨走時轉身對金大富說:“嶽父,小婿有一好友,正適合介紹給大姐。他乃是錦瀾成衣閣和錦瀾布莊的當家:段誌陽。父母早逝又尚未婚配,若是嶽父覺得滿意,伯銘願為大姐牽線搭橋。”

金大富一聽,這小女婿介紹的人居然是商會會長,那個還年少有為的段誌陽,立刻大喜的道:“甚好!甚好!賢婿且先去招呼客人,明日我們再談此事。”

“好的。那小婿先回去了,嶽父和姐夫慢飲。”柳伯銘說完轉身離開了後院,由下人提燈引路的朝喜房方向走去。

柳伯銘剛回房裏,就看到了一副詭異的畫麵。自己的愛妻和二姐金茗兒正在一邊喝茶,一邊雙雙偷笑的看著垂頭坐在旁邊,紅著一張臉的大姐,以及一直盯著大姐傻看的,臉蛋一樣微紅的男子。柳伯銘一看男的模樣,立刻笑逐顏開。這不就是自己正打算給大姐介紹的對象,他自個兒的好友段誌陽嘛~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巧了!

柳伯銘一進屋,打破了室內的曖昧靜默。三娘笑著走上前,替他接過脫下的外袍掛到了一邊,拉著他的手坐到了桌前低聲說:“相公,這個段公子說是你的故友。剛回長安得知咱們完婚了,就過來看看。”

柳伯銘點著頭的握著自己妻子的手,在桌下來回摩挲著她的手指,然後對還在傻盯著金靈兒看的段誌陽朗聲道:“誌陽老弟,你從巴州回來了?”

那段誌陽原本是看著金靈兒愣神的,突然被柳伯銘一喚,立刻回過了神,有點不滿的蹙眉看著柳伯銘,惱他打斷了自己看美人。不過卻也很開心再見到這個許久未見的好友,隨即笑著道:“伯銘兄,恭喜你和嫂夫人新婚啊!小弟回程途中就知曉了你成婚的消息,所以也通知了伯父和伯卿大哥,我看你和嫂夫人還是找個時間回柳家堡看看吧。”

柳伯銘點頭剛想說什麽,那金靈兒卻突然起身對三娘說:“小妹,你和小妹夫有客人,姐姐們就先回去了。”

“嗯,嗯。”三娘也不攔著,隻是起身陪著自己兩個姐姐走到了房門口。“那小妹就不送了,姐姐們好走。”

金靈兒和金茗兒朝她擺了擺手,示意三娘不用出門送了,兩人相互挽著消失在了夜幕裏。

那段誌陽自打金靈兒起身,眼神就沒有一刻從她身上移開過。愣愣的直盯著金靈兒,就是現在人都看不見了,他的眼光還沒從金靈兒消失的方向移開過。

三娘關上門,走過來坐在柳伯銘身邊,也不提醒還在發呆的段誌陽,隻是拽了拽柳伯銘的袖子,悄悄在自家老公耳邊說:“木疙瘩,我看這小子八成是看上大姐了!打一進門,那丫的眼睛就跟牛皮糖一樣,巴不得黏糊在大姐身上!嘻嘻嘻。”

柳伯銘失笑,壓低聲音的對三娘說:“嶽父今日找我們去喝酒,就是想讓我和二姐夫幫忙,給大姐物色一個良人再婚。娘子,你看我這個兄弟如何?”

三娘斜眼上下打量了段誌陽一番。英眉大眼,挺鼻薄唇,膚白高壯,一身淡紫繡祥雲於邊角之上的袍子讓他頗有幾分妖男氣質。雖然爺們兒氣少了一點,但勝在那妖男的氣質。放在現代,最適合出演電視劇或者電影裏的那種山精妖怪的美男子!

“嗯,我覺得不錯!”三娘說道。“這男的看上去雖然長得騷~包了那麽一點,妖孽了那麽一點,但貴在他對我大姐一見鍾情啊!就憑這個,咱也可以先給大姐說說。有機會再婚,總比錯過良機後扼腕的好!你說呢?”

柳伯銘頷首,完全讚成三娘的意見。“本來我也就是打算把誌陽介紹給大姐的,這會兒看來,怕是誌陽已然對大姐動心了。我也是第一次看見他這麽看著一個女子!”

夫妻二人嘰嘰咕咕一番商討,敲定了主意的要把眼前這個段誌陽介紹給金靈兒。三娘對柳伯銘使了個眼色,讓他先跟段誌陽搭話。那柳伯銘也按照自家娘子的指示,開始跟段誌陽邊喝茶邊閑聊起來。

兩個男人從回憶往昔開始聊,然後聊到各自分手後的生活。這一來二去之中,段誌陽又把話題扯到了金家,老在拐彎抹角的向柳伯銘夫妻打聽離去的金靈兒情況。無奈柳伯銘總是很不上道,偏就答非所問的老扯些別的話題來聊,惹得段誌陽頻頻氣悶的皺眉抿唇。

“伯銘兄,剛剛離去的,那個穿鵝黃色裙裝的女子,是嫂夫人的家姐麽?”段誌陽懶得再跟柳伯銘兜圈子,幹脆毫不隱蔽的問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柳伯銘看了看三娘,似乎想要征求妻子的意見,看看自己到底是說實話還是繼續裝傻。三娘拉了拉柳伯銘的手,表示自己來說,與是柳伯銘笑著對段誌陽說:“賢弟何不問我娘子!”

柳伯銘話音剛落,三娘就接過話茬的笑著說道:“大兄弟,你說的那個人確是我家大姐金靈兒。這不,前些時日剛剛休了夫君,回娘家跟爹娘住著。不巧今日你來,我們姐三兒個正在嘮嗑,被你撞見了。若是家姐有失禮之處,大兄弟可莫要往心裏去啊!”

段誌陽趕緊擺擺手說:“嫂子說的哪裏話,是小弟唐突來府,叨擾了嫂子才是。隻是,那金大姐為何要休夫呢?”他好奇的問,心下卻沒來由的替金靈兒惋惜。這麽一個俏麗美好的女子,居然有這樣的經曆,真真是惹人憐惜。

三娘聽段誌陽這麽問,頓覺他與自家大姐應該有戲,於是開始對段誌陽侃侃而談金靈兒休夫的整件事情始末。三娘說的是口沫橫飛,不時還適當的誇大了一下前姐夫的無恥,擴大了一下自家大姐的悲慘,聽得那段誌陽一直恨恨的在心底暗罵金靈兒的前夫,更是對金靈兒充滿了憐愛。

“哎……大兄弟,不瞞你說。我這姐姐自小繡得一手上好女紅,性情也是溫婉淑良。可是這命啊,就是苦的跟個從黃連水裏撈出來的一樣,都苦的沒法說了!自打她回門以後,爹爹雖也替她找了幾個人家,可姐姐愣是沒一家看上的。所以也就一直跟爹娘住在一起。”說到這,三娘突然對段誌陽笑了,繼續說道:“大兄弟,你看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呢?”

段誌陽本來還在為金靈兒暗自感歎,突然聽三娘這麽一說,趕緊客氣的答道:“嫂子甭跟我客氣,有事盡管吩咐就好!”

三娘點頭說:“你看,在你來之前,我爹還特意把我家相公喊了去,說是讓他幫忙替大姐找一個過日子的良人。可是我家相公認識的人根本不多,所以我就尋思呐,兄弟你也是一個四處行商之人,認識的人肯定也多,何不幫我家姐姐物色一個人呢?兄弟可否幫忙啊?”

段誌陽一聽這話,差點沒辦法保持淡定的要大笑幾聲。這真是老天幫忙呀!

自己他進了房間,一眼就看上了金靈兒。秀氣靈動的妙人兒一直坐在那裏,安靜婉約的猶如江南美人圖裏的美人一般。當時他就被她的氣質深~深~吸引了眼球,一直沒眨眼的盯著人家小娘子看。

她垂首臉紅的嬌羞模樣,她偷看自己時,眼裏盈盈流光似有話說的樣子,都讓他的心咚咚咚的跳個不停。自己走遍大江南北,什麽樣的女子美人沒有見過,卻是第一眼就迷上了這個渾身透著女子嬌羞的金靈兒。聽三娘講過她的故事後,他佩服她休夫的果敢勇氣,憐惜她可憐的經曆,更是巴不得自己能立馬站在她的身邊,以丈夫的名義保護她、嗬護她、愛憐她。

是的,他這個織造大商人段誌陽,在寂寞的,將近三十年的人生歲月裏,第一次戀愛了!還是徹底的暗戀!!!

“這事兒……容小弟回去想想。嫂夫人,柳大哥,今日時間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辭了!”雖然段誌陽很想當著三娘的麵毛遂自薦,不過他怕這樣一來顯得很沒有誠意,還特別突兀。幹脆打定主意,先打道回府好好計劃一宿再說。

“行!那就煩勞兄弟幫忙掛心了!”

三娘笑眯眯的應著段誌陽,一邊與柳伯銘一起雙雙起身,陪著段誌陽一同走出金府大門。

“大哥,嫂子,留步吧!小弟回去了!”到了金府門口,段誌陽對三娘和柳伯銘鞠禮,上了馬車便離開了。

三娘站在柳伯銘身邊神秘兮兮的笑著說:“相公,我敢打賭,這個妖孽小子明天就會上門來提親了!你信不信?”

柳伯銘有點吃驚,以為三娘在開玩笑,旋即笑道:“不可能的,娘子。誌陽兄弟不會這麽急躁的。”

三娘恨鐵不成鋼的白了柳伯銘一眼說:“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傻蛋一個啊!”

柳伯銘撇撇嘴,趕緊上前幾步跟自家的娘子大人並排走著,暗自鬱悶。其實他不傻的,可是娘子怎麽老說他傻蛋啊~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