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來,我看得出來你與三妹之間的感情,也能感覺得到你們的幸福。所以,”說到這,段誌陽頓了一下,見對方認真傾聽著自己的話,接著繼續道:“你別把該珍惜的丟了,該放棄的卻執著著!言盡於此,你且自己斟酌吧。”

段誌陽說完便不再言語,獨自悠哉的喝著小酒,不時觀察著柳伯銘的表情。見他沉思了一會兒後,一個人笑開來,終是放心的舒了口氣。

其實段誌陽的提醒,多少讓柳伯銘沒了之前的糾結和擔心,以及矛盾。因為他思考了一番段誌陽的話後,發現自己真的是自我鑽了牛角尖。

是的,他不否認曾經喜歡過那個,自己現在應該稱呼為大嫂的女人。但自打他與三娘相識成婚以後,他也不否認自己再也沒有想過曾經的愛戀。而且每一天都覺得無比幸福,這幸福是三娘給予他的,是以前他不曾有過的。讓他沉醉和享受的同時,也深深的不願失去。孰重孰輕,他已經知曉。

柳伯銘想開後,抬起酒杯笑著對段誌陽一敬道:“大姐夫,伯銘受教了!在下先~幹~為盡,你隨意就可。”說完就仰首把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段誌陽同樣喝完了杯中的酒,大笑著拍了拍柳伯銘的手臂。

“好一聲大姐夫,那小弟就受之不恭了!來,喝完這壇酒,咱們也回房吧。免得三妹明天知道了,又得說我帶著你酗酒了。哈哈哈……”

兩人豪飲一番,皆都微醺了。最後還是在小二的攙扶下,方才勉強的踉蹌著回了房間,倒頭大睡起來。

自打三娘他們到了鎮上,老天爺就像是十分配合似的,再也沒有過一次降雪。次日一早還開了一個大晴天,柳璿老爺子看了直道果然是好日子!

三娘正式回婆家的這天,是辛亥月的己卯日,節氣剛好過了大寒。黃曆顯示這一天,宜:嫁娶、開市、動土、納彩和補垣;忌:修造、上梁、作灶以及掘井;衝:生肖衝豬;正衝:酉亥;煞:煞北。

一大早,三娘就起身在大姐的幫忙下,開始梳妝打扮。她特地穿上了從長安帶過來的新衣裙,大紅色繡著金色蝴蝶的裙子把三娘肌膚的白皙展現的淋漓盡致。梳好的發髻上,戴著一根兒柳伯銘送她的金釵,以及兩支銀質的步搖。妝麵三娘還是選擇了新婚時候的那個桃花妝,額間的花朵讓三娘顯得頗為嬌~媚。

隻是裹腰帶的時候,三娘不淡定的發現,自己的肚子貌似又肥了一小圈,以往的腰帶都是要繞上三圈的,今天隻能繞兩圈不到了,這個打擊著實讓她鬱悶了一小把。

穿好繡著華麗花樣的繡鞋,批好狐狸皮做內襯的外袍,三娘的梳妝算是完工齊活了。因為早飯她吃不下的關係,所以三娘一直是空腹的在房間等著夫家人來接自己。

柳家堡內也是一片喜氣,早上天還未亮的時候,柳璿就帶著長子到祠堂上香祝禱。之後就是讓家仆把迎新媳婦兒的東西準備妥當,然後在一幫子喜樂隊伍的吹打之下,柳伯卿代表著柳家堡,騎~上~了一匹栗色的高頭大馬,一路招搖的到了三娘他們下榻的客棧。

當柳伯卿見到了自己弟弟柳伯銘的時候,激動的除了喊了聲二弟後,就一直說不出一句整話。若不是段誌陽提醒,該去接新媳婦了,恐怕三娘這個大伯還真的把這茬給忘了。

柳伯卿敲了門,大姐金靈兒便帶著梳妝妥當了的三娘走了出來。三娘規矩的給柳伯卿行了一個禮,喊了一聲大哥。樂得柳伯卿直哈哈的說:“弟妹果真是個美人胚子,嫁到我柳家,是我祖上積德咯!”說著,柳伯卿給了三娘一個紅包,順便遞了一塊桂棗糕給她,接著說:“弟妹且先把這塊桂棗糕吃下,這是我們這裏的習俗。或許甜膩了一些,不過弟妹就將就吧。”

“多謝大哥。”三娘乖順的接過桂棗糕吃下,嘴裏的甜味讓她滿足的眯起了眼。真是好吃!三娘暗自讚歎,絲毫不覺得糕點甜膩,反而很是意猶未盡。

見三娘吃下了桂棗糕,一個身著喜慶服裝的老爹站在一邊高喊了一聲:“新媳婦吃下桂棗糕,來年生得多貴子!”

這位喊話的人,便是柳家堡的管家馬榮,大家都喊他一聲榮叔。

吃了糕點,三娘按照關外的規矩,讓丈夫替自己戴上了一塊紅色的麵紗,然後再被丈夫一路背下客棧,同夫君一起騎上了駿馬,跟著大伯柳伯卿在喜樂隊的陪同下,一路走向柳家堡。

柳家堡裏早已經賓客雲集,高朋滿座了。大家一邊吃吃喝喝的吃著點心,一邊相互聊天的等待著柳家的新媳婦進門。當下仆跑來說大公子他們回來了後,所有人都伸長了腦袋的瞅著大門的方向,皆巴望著第一時間看到這個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新媳婦兒。

柳伯銘背著三娘剛進門,原本熱鬧喧嘩的大廳立刻安靜了。在榮叔的一聲:“新媳婦入到柳家門,帶子帶福賢孝順!”後,三娘被柳伯銘放下,然後兩人雙雙走到了柳璿的麵前,恭敬有禮的跪下,對著柳璿和放置在柳璿身邊的空座上,那個冰冷的牌位就是三叩首。那個牌位,是柳伯銘和柳伯卿親身娘親的牌位。

磕了頭,算是見過了公婆。柳璿笑眯眯的,出手就是給三娘兩個大紅包包。三娘笑著接過,轉身從姐姐抬上的托盤裏,遞上了一杯熱茶給柳璿,這就是所謂的敬媳婦茶了。

之後,三娘又給柳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親戚們一一見禮,當然也收了不少紅包。這一路陪笑磕頭的,直折騰的原本就空腹的三娘頭暈目眩。當見完了最後一個柳家族裏的長輩後,解下麵紗的三娘還來不及說一句話,整個人在眩暈的迷糊中,直~挺~身子的就往後倒下了。幸得柳伯銘一直陪在三娘身邊,出手快速的一把摟住了倒下的三娘。要不這麽一摔,最少也得把三娘的後腦勺磕出一個包來。

三娘慘白的臉色和一臉的虛汗,以及不省人事的模樣,都把柳伯銘嚇得不輕。他連麵子都顧不上了,直抱著三娘就是大聲的呼喚。

“娘子,娘子,醒醒,你倒是醒醒啊!娘子!你莫要嚇為夫啊!”

金靈兒在一邊也急得跳腳,礙於今天是個大喜日子,眼淚也不敢往下掉的,帶著哭腔喊了三娘幾聲,見人還是不醒,隻能跟妹夫道出實話。

“妹夫,昨夜三娘就一直不舒服。我原本想要找你替三妹喊個郎中來,怎奈三妹說什麽也不依。卻不想……今天怎麽就倒下了……”

段誌陽握著金靈兒發抖的手,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對柳伯銘道:“伯銘兄,趕緊先找郎中來要緊!怕是路上顛簸,害了病了!”

柳璿老爺子怎麽也想不到,原本喜樂的一天,劇情怎麽就這麽急轉直下的,演變成了如今的人仰馬翻。但是新媳婦突然暈倒,這麽大的一件事兒,怎麽說都比擺宴席強。他來不及照顧賓客,趕緊派人去找最好的郎中過來出診。

賓客們倒是都關心這個新媳婦的事情,也沒有人提前離開。男的都跑去勸慰柳璿老爺子,讓他莫要擔心。女眷們也跑去寬慰著柳璿的填房妾室張氏,以及柳家的大兒媳婦白曉曉。一時間,所有人都在關切的圍觀著事態的發展。

柳伯銘固執的抱著三娘坐在大廳,誰來勸慰都是死活都不回房間。他怕自己抱著三娘回房的路上,三娘又被冷風吹到加重病情。所以就一直緊緊的抱著她,窩在了大廳避風的角落裏,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著三娘,不時還用臉頰蹭蹭三娘的臉蛋,輕聲在她耳邊喃喃低語著:“娘子,再忍忍啊,郎中一會兒就來了。你不舒服,為何不早點跟為夫說呢?你就是這樣,什麽事兒都要逞強。以後你再這樣,我真的會生氣了!”

柳伯銘的自言自語傳入三娘的耳朵,讓一直皺著眉頭昏迷的三娘莫名的,突然舒展開了緊蹙的眉。

等郎中來了,大家全都屏息靜氣的看著老郎中給三娘號脈。老郎中一邊號脈,臉上的表情也是一會兒笑一會兒愁的。

等脈號完了,柳伯銘就急切的抓著郎中的手問:“先生,我家娘子怎麽樣了?”

郎中一邊開著方子,一邊嗔怒的對柳伯銘說:“我說你這個大官人,真是個缺心眼!你家娘子已經懷胎一月有餘了,怎麽還不好好照看的讓她染了風寒!這孕期的女人最忌用藥,如今隻能每日用針了!”說完,郎中接著又道:“這是些調理身子用的食療方子,你且拿去,按著這方子上的,給你家娘子好好調理一下。”

郎中的話讓柳伯銘呆了,他怎麽也沒想到,原來自家娘子是懷孕了……懷孕了啊……他要當爹了啊!!!!想到這兒,柳伯銘連方子都沒接過,直對著昏迷的三娘就是傻笑的一陣猛親。

相較於柳伯銘不顧外人圍觀的驚世舉動,其他人倒是都偷笑的沒有打破他的喜悅行為。柳家眾人皆無比歡喜,尤其以柳老爺子為最。一聽到新媳婦倒了是因為懷孕感染了風寒,立刻招呼了一幫子丫鬟婆子的,帶著小兒子和新媳婦就直奔喜房。然後親自接過郎中手裏的食療方子,拿給了管家榮叔,讓他告訴下人,趕緊叫廚房照著方子做,再燉些補品啥的,速度送去給新媳婦。

原本用來迎接新媳婦的宴席,改成了迎接柳家未來長孫的宴席。這一天折騰的,對三娘和柳伯銘來說,是跌宕起伏,驚喜不斷。對柳家堡來說,卻是雙喜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