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自己的男人趟河到了對岸草叢裏,埋首專注的幫自己摘花的樣子,三娘打心眼兒裏感覺甜蜜無比。

厚實的背,溫暖的體溫,柔情的眼神,專注的時候眼裏隻有她的影子,關懷的時候,心裏隻有她的存在。這樣的一個極品古代男人,是她金銀兒的丈夫!想到這裏,三娘就覺得幸福到美翻了,隻想大叫幾聲‘誰敢說比她幸福?站出來比比先!’這樣的話。

三娘拿著一根兒隨手扯來的草,百無聊賴的坐在地上劃拉著,呆呆的看著河對麵的柳伯銘,一臉傻笑。

若是以後每一天,都能這樣簡單的幸福下去,那該有多好……

三娘幻想著,要是孩子生出來了,一家人出外郊遊野炊,肯定也會無比開心的。前世她就很羨慕嫉妒那些舉家出遊的人,她每次看到那樣的畫麵都會心生豔羨。因為她沒有父母和兄弟姐妹,加上婚姻也不順利,所以始終不能有那樣甜蜜幸福的家庭活動。現在好了,到了古代成了家,還有了一個正在自己肚子中長大的孩子……以後她一定不會羨慕別人的家庭活動了,因為她也可以了!

興許是因為三娘太過專注,一直沉浸在自己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幻想中,所以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的逼近。

他們所在的地域很特別,那是大漠和草原的交界點。除了三娘身後不遠處的胡楊林子外,放眼望去方圓百裏,就隻剩下河對岸那望不到邊,草長得快到成年男子腿肚子的草原,以及在草原遠處若隱若現的雪山了。所以在這樣的環境裏,最常出沒的便是群居的狼群。

沙漠生惡豹,草原養毒狼!這是每一個關外人士,打小就知道的一句俗語。可是三娘是個土生土長的城市小姐,一個從長安來的大閨女,哪裏能知道這些關外的東西。

所以,當她的附近已經有悉悉索索的聲響時,她還依舊坐在原地發愣的傻笑著,憧憬著自己和柳伯銘未來美好的日子。壓根兒沒有一點危機意識,和危機感。

好幾聲響鼻,不斷地嘶鳴,原地不安的前後踢步,這是馬兒受驚後的最常表現。可三娘不曉得,隻道是馬兒無聊了,還在那裏不待見它的怒叱了一聲:“無聊就自己一邊兒耍去,別在這裏磨皮擦癢的嚎嚎!”

可當三娘話音剛落,那馬兒就抬起前蹄,長長的嘶鳴了一聲。柳伯銘在河對岸聽到馬叫,本能的轉身一看,神情立刻變了。一張俊臉耷拉下來,握著手裏的花朵就急急趕往三娘身邊。因為他看到了站在三娘身邊的,幾匹眼露凶光,前俯身子,一副攻擊架勢的狼。

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已經被狼群包圍的三娘,第一次麵對野生動物的大姐頭,也很丟臉的嚇軟了腿腳,咕咚一聲的坐在了地上,不斷的往後用手挪著退。

我勒個去啊!這可是純天然,沒有人工看管的野生狼啊!這下真是要老命了~怎麽會這麽倒黴啊!

三娘腹誹著,心底罵罵咧咧的將圍住自己的狼臭罵了一通。當柳伯銘往後麵抱起她,她立刻二話不說就死抱著柳伯銘不撒手了,嘴裏還一直大叫大嚷著:“木疙瘩,狼啊!狼啊!我們怎麽辦?怎麽辦啊?啊啊啊……會不會死在這裏啊?早知道不摘花,我們回去就好了!”

可是三娘現在怎麽後悔都也沒用了,事已至此,後悔有毛用啊?!有毛用啊!!!ORZ

“娘子,莫慌莫怕!為夫在這,定不會讓你傷著,你先冷靜下來。”

柳伯銘自己話雖然這麽說,但其實他心底也沒有了底兒。因為,圍著他們的狼越聚越多了。

狼之間特有的嚎叫,是在彼此傳遞信息,相互聯絡。因為在它們眼裏,送上門的美餐實在是誘人可口,它們斷不會輕易放棄。在漫長的冬季,對於狼群來說,狩獵是極為不容易的。所以三娘和柳伯銘,以及他們的馬匹的出現,對於整個狼群來說,簡直就是饕餮盛宴!它們的獵殺,即將開始。

首當其衝的,是一隻壯實的灰黑毛色的狼。它應該是整個狼群的首領,是一隻頭狼。它直麵著柳伯銘和三娘,伏低身體在低鳴著,這是一種犬科的攻擊姿態。

三娘怯懦的咽了一下唾沫,緊緊地抓著柳伯銘後背的衣服,帶著哭腔的說:“木疙瘩……我們……我們……會死麽?”

柳伯銘盡可能的保持著從容,強迫自己帶著雲淡風輕的口吻,含笑的對三娘說:“娘子,我們會平安回家的,相信我!我會保護你!所以,你莫要害怕。”

說完,他還回過頭給了三娘一個‘請放心’的笑容,低聲對她道:“娘子,一會兒我會引開它們的注意力,你且快速的到馬匹那裏去。上馬後就趕緊走,不要管我,聽到了嗎?”

三娘一愣,眼淚嘩啦一下,就刷刷的流了下來。她拽著柳伯銘的手臂,誓死不從的說:“不行!要走我們一塊兒走,我不要丟下你!你說過的,要保護我!你怎麽可以讓我先逃命?!我們一起走!我們要一起回家!”

柳伯銘感動的看了三娘一眼,依舊循循善誘的對她說:“娘子,聽話。我一個人不會有問題的,可是如果你在的話,會讓我分心。我答應你,我很快就會追上你的!你上馬以後,隻要不停的朝著來時的方向策馬就可!你還懷有身孕,聽我的話,好嗎?”

三娘淚如泉湧,卻固執的搖著頭,不願聽柳伯銘的提議。柳伯銘為了安慰她,已經分神了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內,狼的數量又多了幾隻,這讓他深感逃命的迫在眉睫。

“聽話,三娘。”他一邊說著,一邊拔出了腰間的寶劍,順便從懷裏拿了一把匕首交給三娘,接著道:“拿好它!”柳伯銘將匕首塞進三娘的手裏,轉身麵對著狼群,背對三娘說:“娘子,記住,上馬就不要再管我,隻需一直不停的跑回柳家堡!”

當他的話音落下後,柳伯銘便一個箭步上前,揮舞著手裏鋒利的寶劍,與狼群戰在了一起。隨著他的手腕靈活的轉動,利劍像是有了生命一樣,輕挑旋轉之間就將那些撲上去攻擊他的狼弄得鮮血四濺。血腥的氣味飄散在空氣中,讓原本清透的空氣變得混濁而沉重,卻更加讓狼群興奮。

它們奮不顧身,前仆後繼的攻擊著柳伯銘。為了能讓三娘順利移到馬匹邊,柳伯銘還不時的將注意力集中在三娘那裏的狼,引向自己身邊。盡管他有著一身的好武藝,可是麵對這些不會懼怕,寧願死也不願放棄他們這頓每餐的狼群來說,再好的武藝也難敵狼群這般沒有間隙的肉盾戰術。

等三娘磨磨唧唧,外加小心翼翼,又緊張兮兮的移動到了受驚後的馬匹身邊時,再回頭想要招呼柳伯銘過來一起逃命。卻驚訝的發現,她的相公,她的木疙瘩,已經是渾身血漬了。她不知道他衣襟上的血跡是狼的,還是柳伯銘自己的。她隻知道,那紅得鮮豔到刺眼,猶如彼岸花一樣顏色的漬跡,刺疼了她金三娘的眼睛和心。

柳伯銘還在揮舞著利劍,跟那些車輪戰攻擊他的狼戰鬥著。他隻想一心爭取時間,讓那些狼沒有心思去盯著三娘,讓他的妻子可以有足夠的時間逃命。盡管他現在已經感覺體力不夠了,但他還是不斷的擊退著攻上來的狼。所以,當他眼角的餘光看到三娘已經到了馬匹邊上,但是還在那兒傻站著的望著自己發呆時,情急之下,柳伯銘再也顧不得其他的,對著三娘張口就大吼道:“娘子,快上馬!快走!快走啊!”

為什麽……這是為什麽……

三娘哭的眼睛都看不清柳伯銘的身影了。

為什麽你為了我,可以做到如此地步?你甚至甘願犧牲自己的命,也要爭取到足夠的時間,隻為了讓我逃命。其實你可以自私一點的,木疙瘩。雖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就算你說,你帶著我邊打邊跑,我也不會怪你啊!可是……你怎麽那麽傻?寧願為了我,去當肉盾,也不願跟我一起跑。

你可以為我做到這個地步,我又如何能夠厚顏無恥的獨自離開?若是隻有我走了,隻有我活著離開了,你再也沒回來的話……那你讓我情何以堪?讓我如何麵對我們未出世的孩兒?讓我如何麵對你我在家,早已兩鬢斑白的爹娘?更叫我如何麵對你呢?

三娘因柳伯銘的行為深有感觸,感動之餘不免頓悟了,何謂至死不渝的情!

柳伯銘身上因為體力逐漸不支的原因,已經被狼撕咬得四處是傷。血不斷地從傷口溢出,又因為他劇~烈的動作,加速了血流的量。好好的一件銀月色錦袍,此時已經變成了紅白相間的乞丐裝了。因為狼的數量過多,柳伯銘吃力的擊殺了縱身想要撲到他的一匹狼後,不免倒退了幾步,穩住腳下步子,方才用劍拄著地麵的大口喘~息了幾下。看見三娘還在馬匹那裏原地不動,他急的忍不住破口大嚷起來。

“娘子,你快走啊!再不走,我們都走不了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體力已經快要透支了。若是三娘還沒有離開,大概他們二人,連著三娘肚子裏的孩子都要葬身狼腹了。

三娘看著柳伯銘不斷催促自己離開,自己卻渾身傷痕,體力透支的在那大喘氣的模樣,心底在感動之餘也升騰出了一股勇氣。

她不能自己先走!也不願自己先走!要走也必須是和柳伯銘一起走,一起離開這裏,平安的回柳家堡!她的男人為了他,可以拋頭顱灑熱血的拚命,她又何嚐不能為了他搏命一搏?!

看著柳伯銘之前殺死的幾匹狼,三娘突然想起前世的科教頻道裏麵說過,狼,天生對鮮血有一種渴望和追求。鮮血,會莫名的讓它們興奮。而不論是夏季的狼群,還是冬季的狼群,它們若是饑餓到了一定程度,甚至完全可以食用同類的肉。

瞅了一眼被狼群包圍的柳伯銘,三娘拔出了匕首,趁著其他的狼沒有注意到她的時候,她迅速到了死狼的身邊,用匕首拚命的朝著死狼的身上亂紮一氣。為的隻是想要放血,讓那些狼被鮮血和屍體吸引,從而順利跟柳伯銘一起逃離。

三娘一邊用力的紮著死去的狼,一邊心急的不斷觀察著柳伯銘那邊的動靜。她害怕自己這邊血還沒放夠,那邊那些狼又開始再度攻擊柳伯銘。不過還好,那些狼並沒有再上前攻擊她的相公,大概也是在整頓休息,好打算著下一輪攻擊。

死狼的屍體在慢慢的變僵硬,三娘急得恨不能直接用手撕碎這些畜生的身體。若是屍體僵硬的速度太快,血也會凝固的很快,這樣一來的話,那麽放血就簡直就是在開玩笑的空談了!又急又氣的三娘,第一次恨自己為什麽力氣這麽小,速度這麽慢,不能下手紮的更快一點。

不過好在的是,三娘這邊雖然抱怨放血的速度慢,但至少還是放出了不少的血來。因為已經有好幾隻狼開始迎著風向,不停的用鼻子嗅著空氣裏的氣味了。它們嗅來嗅去的樣子,讓三娘知道,自己放血的行動和計劃奏效了!

趁著那些狼的注意力開始轉向自己這邊時,三娘趕緊跑到了馬匹的身邊,騎~上~馬兒用力的一蹬馬鐙,就朝著柳伯銘的方向飛馳過去。

馬匹擦身而過柳伯銘身邊,三娘探身對柳伯銘伸出了手,大叫道:“木疙瘩,上馬!我們走!”

柳伯銘也不含糊,拉著三娘伸向自己的手,稍微一借力就順利上了馬兒的背。用力一~夾~馬肚子,就這樣環抱著三娘,策馬奔馳的離開了那極凶之地。

一路馬不停蹄地飛奔,柳伯銘因為身上有傷的關係,開始出現了視覺不清的症狀。他不敢和三娘說,一直堅持著策馬快跑。可是終是敵不過傷口的原因,頭一耷拉就抵在三娘的背上,整個人暈了。

三娘急得是又哭又喊,讓他不要睡過去,保持清醒的跟她說話。可是不亂她怎麽呼喚,身後的人除了把自己微弱的氣息灑在她的後頸上,愣是沒有回應過她一次。

怕柳伯銘摔下馬去,三娘隻有用自己的腰帶將柳伯銘和自己綁在了一塊兒。

三娘一邊係著腰帶,一邊用手背抹去了臉上的淚痕,語氣堅定地看著暈過去的柳伯銘說:“木疙瘩,在堅持一會兒,我們馬上就會回到柳家堡,就會回家了!要是你敢死在半路,我一定回去就帶著肚子裏的小木頭,立馬抹脖子到陰曹地府找你算賬!是生是死,你這輩子都是我金三娘的人!死,我們一家子也要死在一起!”

三娘再度策起馬,不斷抽著馬兒,讓它加快速度的朝著柳家堡趕去。路上她也不斷的跟柳伯銘說著話,更多的是在跟他講述自己對他們未來生活的向往以及憧憬。當就快到達柳家堡時,三娘卻突然不再言語了,隻專心的策馬快行。不過三娘在閉嘴以前,對柳伯銘說的最後一句話,讓暈厥過去還蹙眉的人把那眉頭突然的舒展了。

三娘的最後一句話是:“伯銘,若是你傷好了,還不醒過來……三娘我真的會生死相隨,不離不棄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