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做了一晚上的江湖夢,第二天一早就迫不及待的到了酒館。一到後院,三娘就愣了。

隻見一個偉岸的身姿正在花園執劍飛旋,那一招一式收放自如,劍花宛若行雲流水一般快利,劍尖抵觸地麵時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執劍之人腳麵朝天的倒立著,腰向後一個翻騰,於半空旋了一圈之後複又落地,方才收住勢頭。隻是那一地的枯枝落葉都乖乖的自成一堆的堆在了一起,安靜的躺在了牆根一邊。

乖乖隆地咚啊,這豈止是一個打手看護啊,就這般麻利的身手,他還順便還兼職了院落的打掃工啊!三娘忍不住的再一次為自己所撿到的大便宜感到開心。

柳伯銘剛練完劍,擦拭著汗水,轉身就看到了站在一邊的三娘。他愣了一會,而後麵色有點微紅的移開了自己的視線。平靜的說了一聲:“東家好!”

之所以他柳伯銘會紅了自己個兒的麵皮,是因為他頭一遭看清楚了三娘的長相身姿。第一眼,是他醉後朦朧的見了,可惜的是看的不真切。第二眼,是他酒醒在房間,怎奈那燭光昏黃,當時他也緊張萬分,生怕那三娘不留自己,所以情緒繁雜也來不及細看。今天這一眼,真可謂是真切不已。

柳眉、杏眸、瓊鼻、櫻唇,玉骨雪肌,身姿窈窕。一身紫色羅裙,一件白色狐皮小褂,發髻上隻用桃色緞帶綁了個蝴蝶結,沒有多餘奢華的釵子步搖,含笑的臉上有著可愛的梨渦,少女的靈動嬌豔是淋漓盡致的被三娘展現了出來。

柳伯銘覺得,這真真就是所謂的窈窕淑女了!

“身手不錯啊!以後我真的放心了。”三娘笑眯眯的衝柳伯銘頷首,向著伯銘昨晚住的房間隔壁的屋子,她自己所謂的辦公室走去。看到柳伯銘還站在原地發愣,她轉過身又道:“等你收拾好,就來找我。我有事要問你呢。”

“哦,好的。”柳伯銘答著,拿起了掛在樹枝上的外袍,握著劍回了屋子。待他穿戴整齊後,來到了三娘的辦公室。

柳伯銘看著屋子門上,那寫著【辦公室】的字條,嘴角忍不住揚了揚。雖然不明白這個辦公室是什麽意思,但總歸是很新奇的字眼詞匯,也是他頭一遭見到。

敲了門進了屋子,就看到屋裏燒著暖烘烘的炭盆,三娘正坐在紅木椅子上,杵著腮幫子看著窗外。

“坐吧。”三娘見到人進來了,懶懶的開口。入冬的時節,三娘整個人都懶懶的,她現在真的好想躺在暖暖的炕上啊。

等柳伯銘坐下了,三娘才開口道:“說說你自己吧!我希望我的員工,都能知根知底。你知道,我隻是一個小商人,一個不想有任何麻煩上身的女人。所以,我希望咱們能夠開誠布公一點。你覺得呢?”

柳伯銘點頭,他明白她在擔心什麽。於是很老實的說道:“東家大可放心,小可隻是一個落魄的江湖草莽,原籍關外,四處為家。隻是欠了東家的賬,又無力償還。所以自薦留下,至少也能讓我這一身武藝不至於落得個一無是處。”

三娘聽著他的話,一直目不眨眼的直視著他。可是等他說完這幾句話後,便三緘其口的不再說了。三娘有點鬱悶,這算不算高智商敷衍?算不算很避重就輕?這麽簡單的敘述,就好像她前世裏,那些到她的公司應聘的人交上來的個人簡曆,一樣的乏味和千篇一律。

“這就完了?”三娘有點不快。

“東家還想知道什麽?”柳伯銘那個懵懂啊。難道是自己說得不夠詳細?可是他真的不想提及往事,有的事情他隻想一個人放在心底,等夜深人靜的時候再默默拿出來,獨自在輾轉反側間回味,亦是一種煎熬。

很好!很好!這個男人真是讓她莫名的火大啊!火大什麽她都說不清楚了,是他的有意隱瞞故作神秘?還是他這種看著老實,實則隱瞞的態度?還是他赤果果的粉碎了自己一顆還沒見到朝陽,就被他扼殺在搖籃裏的江湖心?

三娘深呼吸了幾次,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道:“你應該沒有什麽江湖仇家,個人恩怨的吧?不會半夜三更,來一個什麽樓的金牌殺手找你索命吧?也不是什麽派別的在逃者,揣著各種江湖人士爭搶不絕的精華絕學武功秘籍的那種人物吧?”

柳伯銘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這個小女子的腦袋裏都在想些什麽啊!哪有那麽多的恩怨情仇來和武功秘籍的。所謂江湖,也不過是那些個無聊的文人墨客將文和武的世界隔開來,所叫出來的一個詞匯和稱呼而已。而且習武之人之間很少有什麽仇怨可結,更別提招惹上殺手了。

“東家盡管放心,伯銘不是東家猜想的那種人。而且,所謂的武功秘籍,恕小可直言,東家應該少看看那些幻想多餘的奇俠異誌錄。上麵的故事,多半無中生有,虛無荒誕。”

“誰說的!”三娘不高興的一拍桌子,“紅拂女不就是真的!”

柳伯銘英眉微皺道:“頂多算一個有點智謀的女支子,談到武學……恐怕就多有虛構了。曆史人物,一向都是各人有各人的看法評斷,更何況道聽塗說者居多,真真假假無從可證。那些人要怎麽寫,都是根據他們自己的喜好來的。”

三娘被柳伯銘這麽一說,到有一點理盡詞窮了。但她還是不甘心的一個人小聲嘟囔道:“紅拂女不會真的沒什麽武功吧?!臥槽,這坑姐的武俠小說,都是騙人的!”

“那你會那種飄逸的不得了,上躥下跳飛來飛去的輕功麽?要不什麽黯然銷魂掌啊,什麽九陰白骨爪啊,什麽一陽指啊,你應該會個一兩樣的吧?你應該會的,對吧?對吧?!”三娘不死心的,執著而冒著星星眼的期待的看著柳伯銘問。

柳伯銘搖了搖頭,他自打幼年跟著爹爹習武以來,這些武功套數就從未聽說過。哪怕就是入了江湖四處遊曆,他也未曾聽過這些。飛來飛去?!他又不是練習的道家絕壁步伐,如何能飛得起來!“抱歉東家,小可從未耳聞!”

騙人的,原來武俠小說都是騙人的!三娘有點接受不了現實的打擊,幹脆氣極的瞪著柳伯銘,將一肚子邪火撒到了他的頭上。

“都是你!!!”咆哮!她真的太需要咆哮了!武俠小說坑死人啊!有木有啊!有木有!!!!!

柳伯銘無奈了,一臉不明所以。他根本沒搞清楚狀況,更不明白這三娘突然莫名其妙的發什麽火。

“我……我……我怎麽了?”女人都是這麽奇怪的嗎?三言不到兩語就生氣了。而且還不告訴他,生氣的理由是什麽!

“你還敢問我你怎麽了?!”三娘尖叫,氣得胸口一直上下起伏,玉指直指著柳伯銘怒道:“你就不會騙騙我,說你會輕功嗎?騙一下你會死啊?!”

柳伯銘徹底無語了,他真的很想知自己眼前的這個女人一天到晚在想些什麽!怎麽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她都能那麽莫名其妙的執著,還為此大發雷霆。

“抱歉,東家!小可從不說妄語!”自小他就明白,大丈夫當以信、義、誠來行天下。怎麽可能為了三娘幾句話,就昧著良心說假話?!這種事,有辱大丈夫之儀,他是萬不會做的。

“你!”三娘自知自己無厘頭的在無理取鬧,但是她就是莫名見不得這個男人這種呆愣愣,還一臉正氣浩然的樣子。她感覺他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各方麵都淩駕於她之上的心理錯覺,讓她有種無時無刻不想征服他,贏了他的執著。特別是此時此刻!

“東家,你……”柳伯銘諾諾的剛一開口,就被三娘吼了回去。

“我怎麽了?!我說的有錯嗎?你知不知道你有罪啊,啊?!知不知道?!你扼殺了我的江湖情節啊~你這個罪過可大了去了,懂不懂?!”

“小可不知!小可覺得自己無罪!但是東家。我是想說,你……”東家,能不能讓我把話先說完啊……柳伯銘欲哭無淚。

“你還狡辯?!你還好意思狡辯?!你是不是男人啊?!!!”怒!這個死男人!這個麵無表情,還冷靜依舊的死麵癱男人!三娘氣得想撓牆了。

“我是男人啊!可是東家,我想說的是……”怎麽繞到了自己是不是男人的問題了?!柳伯銘無力。

“你!你!你!你這個混蛋的呆愣柳木樁子!氣死我了!氣死我啦~~~啊啊啊!!!!”

三娘懶得跟他廢話,氣惱的衝著他跳腳的叫了幾聲,甩頭走了。毫不理會站在原地一臉委屈和無奈,張著嘴想要說些什麽的柳伯銘。

“哎……”果然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柳伯銘看著三娘負氣離開的背影,走到了三娘先前站著的地方蹲下身子,撿起了掉在地上的一個白色兔毛暖手護套。盯著護套半晌,他才慢慢地開口了。

“其實我想說的是,東家,你的東西掉了……”

隻是那早已離開的三娘是聽不到了,估計聽到了也會被他氣得一口血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