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澈怔愣在原地。

應離見他半天沒動,以為他不想喝,她皺了皺眉,把酒瓶從他手裏奪過來,哼哼了兩聲:“我知道我做的不好,你要是不想喝……哎你幹嘛?”

赫連澈眼疾手快的把酒瓶搶了回去,然後做了一個讓應離措手不及的動作,他直接抱著酒瓶,仰頭喝了一大口。

喝得太急,赫連澈被嗆了一下,他猛地咳嗽起來。

應離連忙上前給他拍背:“想喝就慢慢喝,我不會不給的呀……”

赫連澈好不容易咳停了,皺著眉頭咂咂嘴,臉上全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緊接著他又仰頭喝了一口,喝完後繼續咂咂嘴。

應離愣住了。

在赫連澈一連喝了五六口後,她一把奪下酒瓶:“不能喝這麽多,會醉的!”

赫連澈眨了眨眼睛,遲疑的問:“這是……甜的?”

這話一出口,應離頓時怒了,蹭的一下站起來:“你一下子喝了這麽多,居然連味道都沒嚐出來,我不給你喝了,浪費。”

“不是……”赫連澈連忙解釋道,他能說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嚐到“味道”嗎?

他不知道什麽是甜的,以往入口的東西除了口感不一樣以外,吃什麽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好不容易從這東西裏嚐出不一樣的味道,他一時間沒辦法分辨那味道到底是什麽。

“很好喝,真的很好喝。”赫連澈坐在地上,仰頭看著應離,小心翼翼的說:“能再給我喝一口嗎?”

應離頓了頓,遲疑了一會兒,說:“就一口?”

“就一口!”赫連澈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可以,不過喝完了你得跟我做朋友!”應離討價還價。

“好。”赫連澈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應離很痛快的把酒瓶遞到他麵前。

這回赫連澈倒是沒有著急,用瓶蓋倒了一點,慢慢品嚐起來。

也就是這慢慢品嚐他才發現,這東西遠沒有剛才囫圇吞棗的時候來得香甜,而是甜膩裏帶著粗糙的苦澀,也沒有書中描寫的酒那樣的“甘醇回味”的感覺,他抿了一口後,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人生中第一次“嚐見”味道,不亞於失明的人第一次看見這個世界,那種新奇裏帶著興奮的感覺太棒了。

“好喝嗎?”應離問,一雙眼睛帶著期待的看著他。

也許是心情好,赫連澈再次打量起這個醜丫頭的時候居然覺得她順眼了很多,看到她眼中的期待,他毫不猶豫的點頭:“好喝。”

“我就說嘛!”應離拍了一下手掌:“這可是福利院裏最受歡迎的零食。”

赫連澈啞然失笑。

把自製的玫瑰花露當零食,看來她待的那家福利院窮到了一定的程度。

“你住在哪裏?是男傭人那邊嗎?”應離問。

赫連澈頓了頓,有些不自在的點頭:“是。”

“難怪之前一直沒看見你。”應離在他旁邊坐下來,又問:“你每天都在做什麽?”

“呃……”赫連澈撓了撓後腦勺,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好轉移話題

說:“你每天都在幹什麽?我以前怎麽沒見過你?”

說到自己,應離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轉移了:“容姨讓我待在房間裏不要亂跑,偶爾幫忙掃地啊,收收衣服什麽的,活兒不累,我想大概是因為我還小,做不了別的事,等我長大就好了。”

“哦……”赫連澈不說話了。

“那我能去找你玩嗎?”應離問。

“……”赫連澈在猶豫要不要說實話。

梨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雖然他們住的地方隔著好一段距離,隻要應離不到前堂,她是不可能會發現他的身份的,但是一直隱瞞下去也不是辦法……

“聽說梨園還有一個小孩子,是先生的寶寶,就是小少爺,你見過嗎?”應離問。

“……”他就在你跟前!

“小少爺脾氣好像不太好,而且有個很奇怪的老師。”應離把自己聽到的八卦一股腦兒跟赫連澈說起來:“聽說他那個老師很奇怪,老是教小少爺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先生和太太居然也不阻止,你說,小少爺以後會不會也變成和他的老師一樣奇怪的人?”

“咳……那個,其實我就是小少爺……”赫連澈說。

“你認識小少爺?”應離驚訝的打斷他的話,想了想,又自動腦補道:“難道你是小少爺的傭人?電視劇裏不都是這樣的嗎?有錢人家的小少爺會養一個隨從或者書童,專門用來出氣的那種,不開心了就踢一腳打一巴掌……小少爺是這樣的人嗎?”

“……”赫連澈嘴角抽了抽,沒說話,這丫頭的腦洞大得能裝下宇宙了……

“一定是這樣的。”應離自顧自的點頭,又想起什麽似的,突然激動的拉著赫連澈的手說:“你剛才在外麵脫衣服,是不是少爺罰你的?外麵那麽冷,他是不是不高興,罰你出來挨凍?”

“……”赫連澈無言以對。

應離卻把他的沉默當成了默認,雙手叉腰哼道:“原來小少爺脾氣古怪是真的,有錢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

在閣樓裏待了一個多小時,眼看時間不早了,再不回去陸小川會找人,赫連澈跟喋喋不休的應離道別,應離倒是很大方,同情他作為“暴虐少爺”的“書童”,很痛快的送給他半瓶玫瑰露酒。

赫連澈拎著那半瓶鮮血一樣的露酒,晃晃悠悠的回了房間。

洗了澡,赫連澈坐在**,本來想睡覺的,但是躺下後他目光不由自主的轉到放在桌上的半瓶玫瑰露酒上,想起那種甜膩的味道,他頓了頓。

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他嚐出味道的東西……是種**。

隔天早上,陸小川特意早起,準備去工作室看看。

赫連徵已經吃過早餐走了,陸小川洗漱完畢後下樓吃早餐,坐在餐桌旁,她掃了一眼餐桌,敏銳的發現向來習慣早起跑步的赫連澈的餐具還沒動過。

她敲了敲桌子,許來弟立刻上前:“太太?”

“澈兒還沒起床?”

許來弟看了一眼樓上,遲疑道:“應該是……”

陸小川皺眉:“怎麽回事?”

難道生病了?

她立刻起身上樓,去看看赫連澈。

到了赫連澈門前,陸小川敲了敲門。

雖然兒子還小,但是她和赫連徵都知道這個小家夥不簡單,所以從他能記事起,赫連徵和她都盡量給他足夠的尊重,大到在他的事情上征詢他的意見,小到進出他的房間敲門等等。

敲了半天門都沒得到回應,陸小川喊了一聲“我進來嘍”,就推門而進。

赫連澈還在睡覺。

陸小川走過去,彎腰探了探他的額頭,確定他沒發燒,而且鼻息正常後,有些詫異了,他怎麽了?

赫連澈的作息比赫連徵還要規律,這點她一直都知道,之前她還在感歎這個五歲的兒子活得跟五十歲的老人一樣,而且一度懷疑是荊止戈這個死老頭把他帶成這樣,但是看在這樣做也沒什麽不好的份上,她沒有過多幹涉。

現在赫連澈突然睡得這麽沉,而且連她和許來弟進來都沒察覺,她不得不懷孕他是不是不舒服。

就在陸小川疑惑不已時,許來弟突然從旁邊拎起一個空了的酒瓶,詫異道:“太太,小少爺是不是喝多了?”

陸小川:“……”

赫連澈一覺睡到下午太陽下山,才迷迷瞪瞪的醒來。

頭疼……

他沒想到那些甜膩苦澀的玫瑰酒露後勁兒居然這麽大,坐在**茫然的發了五分鍾的呆,他才起床洗漱。

因為後背上那個猙獰的窮奇圖案,赫連澈除了偶爾身邊帶了個阿武,不許其他人近身,在別的五歲少爺小姐穿衣服都要別人幫把手的年紀,他已經能給自己洗澡穿衣服,大小事務都能自理了。

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赫連澈下樓找東西吃。

一覺睡到這個點,早餐午餐都省了,他餓得前胸貼後背。

下樓吃了點東西,赫連澈特意放慢了速度,想試試自己的味覺是不是已經完全恢複了。

但是很遺憾,那些造型精美的西點蛋糕依然跟嚼蠟一樣,什麽味道都嚐不出來。

他有些氣餒,同時也意識到,也許玫瑰花這種東西有什麽特殊的功效,他或許該跟師父說一聲,讓他好好研究研究,說不定能從玫瑰花上麵找到什麽突破。

打定主意,赫連澈草草吃了點東西填肚子,轉身上樓,把陸小川房間裏的玫瑰花拿了出來,下樓直奔藥廬。

到了藥廬,荊止戈正在吩咐幾個徒弟磨藥材,見赫連澈過來,手裏還抓了一大把的玫瑰花,他調笑道:“徒弟,想孝敬我也不用這樣啊,你選錯花了吧?”

赫連澈沒心思跟他調侃,直接把他拉過來,把手裏的玫瑰花往他跟前一放:“師父,這東西也許能恢複我的味覺。”

“哦?”荊止戈嘴上雖然發出疑問,臉上卻沒表現出多大的興趣:“何以見得?”

赫連澈把昨天晚上在閣樓裏和應離一起喝酒的事情說了一遍。

荊止戈聽完後習慣性的摸著下巴思忖起來,半晌後才說:“你的意思是,你昨晚跟那個小丫頭在閣樓裏待了一個多小時?”

“……”赫連澈無語的扶額:“師父,這不是重點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