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神色有異,歐陽峻卿走到被打成碎石的假山邊,半蹲下身子,在地上摩挲著什麽,忽然間手指一頓,撚起一根蠶絲線。

那蠶絲線透明的在陽光下幾乎看不見,也難怪他們剛才都沒有發覺。

“這是你放的?”歐陽峻卿拿著蠶絲線走到她麵前,“你為什麽要絆住我們?”

他果真是心思縝密,連她的小心思也是猜個八九不離十,隻是他萬萬想不到原因,此刻心裏所想,隻當是麵前的女子想要飛上枝頭做鳳凰,所以故意攔住他,為了在他麵前表現罷了。

任幽草沉了沉心,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王爺說的是哪裏話,我聽不明白,更未見過什麽蠶絲。”

“當真不是你的?”歐陽峻卿欺身上前,兩人離得極近,幾乎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

任幽草臉色微變,竟是倒退數步,仿佛躲著瘟疫一般:“不是。”

歐陽峻卿皺了皺眉,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點惹到了她,從第一次見麵開始,她就對自己避之唯恐不及,仿佛他是什麽豺狼野獸一般,更令他不解的是,盡管她很好的掩飾,還是能從她的眼眸中看見恨意。

究竟是什麽理由,讓她如此恨他?

“我想應該不是任姑娘做的,想必是哪個丫鬟給娘娘送衣服時,不小心掉落的吧。”蕭崇清出來打圓場,有的時候娘娘們確實會用蠶絲做些衣服,輕薄又好看,這個解釋倒也合理。

歐陽峻卿淡瞥了她一眼,收回了蠶絲:“那麽你該解釋一下,為何扮成下人入宮?”

“因為皇上隻傳喚了爹爹和大姐。”任幽草眼珠子一轉,“可我從未進過宮,著實好奇,所以才扮成小廝跟了進來,沒想到跟著跟著就跟丟了!”

她說起這話來頗有些孩童的天真,任誰都覺得這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

“原來如此。”

蕭崇清理解的點點頭,看起來信了她的解釋,可歐陽峻卿卻沉著張臉沒有說話,也不知是信還是不信。

“天色不早了,峻卿,我們還是快些去見皇上吧。”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正當任幽草慶幸自己把他們攔住的時候,蕭崇清竟出聲提醒了歐陽峻卿。

歐陽峻卿抬頭看了看天,點點頭,長袖一拂繞過任幽草就往禦書房走。

任幽草急了!

她拚了命好不容易才留住他,難不成就要功虧一簣麽?

心急之際,她顧不得許多,衝上去就抓住歐陽峻卿的胳膊:“等等!我還有話要對你說!”

腳步一頓,歐陽峻卿轉身看向她:“還有什麽事?”

“我……”任幽草憋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話,情急之下,她脫口而出,“王爺你是不是喜歡我大姐?”

歐陽峻卿一怔。

“喜歡又怎麽樣,不喜歡又怎麽樣?”薄薄的嘴唇微微揚起,“和你有關?”

任幽草搖搖頭,“確實無關,隻是這一次父親和姐姐進宮,不就是為了和王爺的婚事麽?”

“哦?你從何處聽說的?”

“爹爹說的。”任幽草放下抓住他胳膊的手,一副天真神色,“我聽見爹爹和大夫人在屋中的對話,說什麽三王爺七王爺的,還說嫁給哪個好,我也沒有聽清楚!”

歐陽峻卿眯了眯眼眸,眼裏閃過一絲寒意。

任墨這個老狐狸,他這是吃著碗裏還瞧著鍋裏,還真是牆頭草兩邊倒啊!

“峻卿,看來想將任家收歸己用,沒有那麽簡單。”蕭崇清道,剛想再說些什麽,卻被歐陽峻卿伸手製止了。

他瞥了一眼站在麵前眼觀鼻鼻觀心的小丫頭,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麵前這十歲的女娃娃絕不是表麵看起來的這樣天真。

任幽草正豎著耳朵聽他們的談話內容,卻聽見談話忽然沒了,頗有些惋惜。

正當這三人各懷心思的時候,卻聽見層次不齊的腳步聲,緊接著熟悉的聲音傳來:“皇上說的有理,老臣真是孤陋寡聞了!”

話音剛落,皇上的笑聲便由遠及近傳來。

麵麵相覷,歐陽峻卿和蕭崇清同時走上前,正好擋住了皇上的視線:“兒臣參見父皇!”

“微臣參見皇上!”

皇上正和任墨說的開心,此刻見到他們,不由的皺了皺眉:“你們怎麽在這裏?卿兒,我不是讓你來禦書房麽?”

他的目光落在了他們身後穿著下人衣服的任幽草身上,“你是誰?”

任幽草被點名,急忙低垂下頭,壓低了聲音道:“奴才是丞相府的下人,是跟著丞相大人進宮的。”

“愛卿,是這樣嗎?”

任墨隨意瞥了任幽草一眼,見這衣服是自己府上的,便應聲道:“回皇上的話,確實是微臣府上的下人。”

“卿兒,一個下人怎麽會和你們在一起?”皇上頗為疑惑的問,走到任幽草麵前,打量了她一番。

這奴才看起來身板極小,似乎比歐陽峻卿還小上幾歲,而且骨架細弱,不像是個會幹苦力的下人。

“抬起頭來,給朕瞧瞧。”

任幽草身子一顫,把頭埋的更低了:“奴才幼年時毀了容貌,怕嚇著皇上!”

“無妨。”

話已至此,再不抬頭,就會變成欺君之罪了。

任幽草渾身緊繃,感覺汗已浸濕了她的後背,不由的有些懊悔。在皇宮中如履薄冰待了五年,竟然還能犯下如此差錯!

罷了,大不了挨一通板子!

她咬咬牙,緩緩抬起頭來……

“父皇,兒臣剛才也見到了她的模樣,確實所言非虛。”歐陽峻卿忽然擋在她麵前,把嬌小的任幽草擋了個結結實實,“兒臣認為,父皇還是不要看為好,以免驚擾了父皇。”

皇上聽到他的話,明顯猶豫了一下。

他偏頭瞧了眼一直低垂著頭不吭聲的任幽草,長袖一揮:“罷了,既是如此,朕便不看了,你退下吧!”

任幽草當即鬆了口氣。

她微微抬起眼眸,看向擋在自己麵前的後背。

此時歐陽峻卿不過十六歲的年紀,相比較當初認識他的時候,身形還略有些單薄,但站在她麵前時的樣子,卻宛如一堵牆,將她牢牢的護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