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國記的世界,形狀非常的有個性:最外層是無邊無際的大海,名為虛海;虛海之中,漂浮著一塊正方型的大陸,四個角落各是一個麵積和中國差不多大小的“島嶼”,也就是所謂的“四極國”,四極國外側是無窮虛海,內側是相對狹窄的淺海,這些淺海包圍著以正方形四邊中點為頂點的星形大陸,大陸中央是圓形的大荒漠,名為“黃海”,黃海的上下左右是四個內海,內海和虛海之間的大陸被很規則地平分為八塊,每一塊也都和中國差不多大小,總的來說,這是一個層層相套,形狀極為規則的世界。

而我們要去的,就是位於黃海中央的“蓬山”。

蓬山的高大,遠遠超出了現實中任何一座高山,它拔地而起,越過一重又一重雲海,直達無法想象的高空。

曆年來,那些因為國王失道而喪失了麒麟的國家,人們都日夜期待著新一代的麒麟長大,到那時蓬山就會升起黃旗,在十二國的每個國家皇宮觀星台都能看到這麵巨大的黃旗,然後想成為王的人就會從四麵八方聚集到黃海之濱,越過凶險的黃海,登上巍峨的蓬山,來接受麒麟的挑選。

這段旅程,被稱之為“升山”。

無數充滿了熱血或者野心的人倒在了這段大約兩個月的漫長的旅程中,連屍骨都不得還鄉。

而今天,我們隻用了半天時間,就越過了這段旅程,直達蓬山之巔。

當五彩的雲霞落在蓬山山頂的一座高台上的時候,蓬山的女仙們已經全部來到了高台之下,等待玉京使者的命令。

我們身後是一座寺廟,寺廟沒有門,可以看到裏麵隻有一座祭壇,祭壇上立著兩座雕像,雕像的後麵是發出淡淡銀光的禦座,禦座的上依稀有個人影,不過被四周柱子上的珠簾攔住,不怎麽看得清楚;禦座的後麵立著漢白玉的屏風,屏風後麵的牆壁上,隱約可以看到左右並排的兩扇門。

直覺告訴我,那兩扇門後麵,便是玉京。

玄女並沒有和蓬山的女仙們多寒暄,稍稍打了招呼之後,便讓她們的首領碧霞元君玉葉,前往蓬山大廣場,升起象征麒麟成長的黃旗。

“不許升起黃旗!”阿虛大叫起來,“我兒子不是麒麟!”

玄女看著他,搖搖頭。

“他是你的兒子,可他也是麒麟,胎果——我想你應該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我們那邊金發的人很多的!”阿虛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至少有幾十億!難道幾十億人都是麒麟嗎?”

他說著,抬手指著嘉拉迪雅。

“你看,她也金發的,可她是麒麟嗎?”

“金發與否和是否麒麟沒有關係。”玄女淡淡地說,“他是麒麟,你知道的。”

“他不是!”阿虛跳著跺腳,大吼大叫,“我是他的父親,我說他不是,他就不是!”

“芳極國需要他。”景麒插了句嘴,但隨即就被麵容扭曲,神情猙獰的阿虛瞪得說不出話來。

“他要是去了芳極國,芳極國就會滅亡!”阿虛的眼神變得非常可怕,被這恐怖的眼神掃過,即使我這種膽大包天之輩也不禁覺得毛骨悚然,“不禁芳極國會滅亡,十二國都會滅亡,蓬山會滅亡,你們統統滅亡!”

“我說得出,就做得到,你可以試試。”他突然笑了起來,隻是笑容中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善意”的東西,“勿謂言之不預也!”

“涼子,給他們看看那個。”

一直沉默不語的涼子阿姨冷笑著,雙手一拍,麵前已經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光環,猶如屏幕一般。

屏幕裏麵映出的是一處丘陵,水草豐美、土地肥沃得幾乎要滲出油來,但一座怪異的建築物,卻破壞了整個景色的幽靜。

那是一門碩大無比的巨炮,炮架深深嵌入大地,炮管高高地指向天空,炮口處還發出淡淡的白光。

巨炮周圍的土壤和整個丘陵截然不同,幹燥枯黃,一塊塊板結起來,與其說是泥土,還不如說是碎石比較貼切一些。

而仔細看去,還能發現巨炮所在的丘陵,植被的生長情況明顯比周圍的丘陵要差不少,看起來無精打采的。

“我知道你們一定有不少疑惑,那就讓我來介紹一下吧。”阿虛冷冰冰的聲音響起,“這個東西呢,名字叫做‘位麵崩壞炮’,它能夠從周圍汲取所有可以汲取的能量,轉化為徹底的破壞力——隻是這樣的話當然沒什麽了不起,但這玩意的最大優點就是能夠充分吸收和利用所有的能量,而且會不斷成長。”

我靠!阿虛這家夥……究竟是從哪裏把這超級大殺器帶過來的?

那個退縮轟擊炮也就罷了,這種玩意——位麵崩壞炮——聽名字就知道是能夠徹底毀滅一個世界的東西……

長門勇彥你個王八蛋!這東西怎麽能給阿虛啊!這家夥的精神狀態明顯有問題的!

我敢打賭,他一開始的計劃就是毀滅世界,然後拐朝比奈實玖瑠走!——隻是因為朝比奈變成了劉王,自己不想走了,才沒用到這一招而已……

真看不出來,這家夥本質上居然是個毀滅世界的超級大魔王啊!

“治世七百年的奏南國,大地的元氣積累得頗為豐厚呢,我隻是發出命令不到半天,它就已經成長到足以進行遠距離轟擊的地步了——哈,又成長了!”

正說話間,那原本就很恐怖的巨炮驟然發光,塊頭大了一圈,而以它為中心的四五個丘陵卻同時變成了一片荒漠,植被枯萎、土地板結,刹那間就完全失去了原有的繁榮。

“要不要試試看?這玩意需要多久才能成長到毀滅這個世界?”阿虛斜著眼睛,輕蔑地看著玄青二女,“或者你們也可以試試,看看能不能破壞它。”

玄女瞪了他一眼,卻沒有立刻發作,而是掏出一把短劍,不知道說了什麽,甩手將這法器扔了出去,化作一道清光,直衝雲霄。

飛劍傳書?這是要傳給誰呢?

我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周圍突然變得雪亮,空氣中充滿了熾熱到幾乎要把人灼傷的能量,一個猶如洪鍾的巨聲在頭頂響起。

“就是那個嗎?”

我抬起頭,用靈力遮住過於強烈的光芒,隻見一隻無法形容的巨大火鳥正浮在頭頂,這火鳥實在太過巨大,翅膀展開遮天蔽日,視野所及都是一片茫茫火海,我唯一注意到的就是它有三隻爪子。

三足烏?

太陽!

有沒有搞錯!這層次太誇張了吧!

那巨大的火鳥得到了玄女肯定的回答之後,便轉頭注視著南方,然後猛地一聲怪叫,猶如晴天霹靂一般,我隻覺得腳下的蓬山一陣震動,眼角餘光中一枚不知道究竟有多大的巨型火球朝著南方飛去。

這陣勢真是超乎想象啊……

但當我看著阿虛的時候,卻發現他依然在冷笑,絲毫緊張的意思都沒有。

“就這點小伎倆也想對抗位麵崩壞炮?太天真了!”

十幾秒鍾後,涼子阿姨製造的光環中出現了一團無法形容的巨大火球,朝著巨炮轟了下去。

沒有任何的聲光效果,甚至沒能激起一絲灰塵,比山嶽更加巨大的火球被巨炮直接吸收,消失得無影無蹤。

然後,巨炮又變大了一圈,炮口處的光芒變得赤紅。

綠光一閃,青女手上不知何時又多了一根竹枝,尖頭正抵在阿虛的咽喉上。

好快的劍!

但阿虛依然不為其所動。

“你可以刺下去,我沒意見。”他滿不在乎地說,“要麽我帶兒子走,要麽這個世界毀滅,你們沒別的選擇!”

“省省力氣吧,這種小孩子的把戲我早就看膩了!”

說著,他完全不理會脖子上隨時可能致命的竹枝,攙著兒子走向玄女。

“乖兒子,跟阿姨道個別,我們該走了。”

玄女和青女氣得全身發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正所謂“死豬不怕開水燙”,阿虛擺出一副“要麽你們投降,要麽大家一起玩完”的架勢,卻正打在了她們的軟肋上。

既然她們拿這一看就知道很恐怖的巨炮沒辦法,那麽剩下的自然就隻有妥協。

畢竟,她們不可能拿整個十二國來賭,賭阿虛沒辦法真的毀滅這個世界。

對她們來說,這就叫“投鼠忌器”;而對阿虛來說,這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他橫豎就是賠上一家三口的性命——帶不走兒子,他們夫妻倆多半也根本就沒打算活著回去,所以左右都是死,沒什麽好在乎的。

這世上什麽人最厲害?

俗話說得好,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阿虛既然連命都不要了,那麽任這玉京的天神們有再大的威風,他也隻當是狗屁。

可他能不要命,這群天神卻不能不要命。

看著兩位天神難看之極的臉色,我隻覺得大為暢快,就像酷暑之中喝了一瓶冰飲料,全身毛孔沒有一個不舒暢。

爽!太爽了!

阿虛,幹得漂亮!

不愧是連春日都敢甩掉、都能甩得掉的家夥,你不僅是個吐槽男,更是個純爺們啊!

一擊無功之後,三足烏也愣住了,發出驚訝的叫聲,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後它叫嚷著:“肯定是今天沒吃飽,力氣不夠,下一發絕對要轟平它!”

“算了!”玄女製止了三足烏的行動,歎了口氣,說道,“你先回去吧,天上沒太陽可不行。”

“那這邊這麽辦?”三足烏問。

“還能怎麽辦?”玄女苦笑著說,“咱們這次除了認栽服輸,還有別的辦法嗎?”

說完,她轉過身來,對阿虛說道:“你贏了,我們會取消你兒子壽命的限製,把芳極國麒麟的位置一直懸著。從此他隻要不再進入這個世界,就不必擔心三十年的大限——天帝陛下不在,我們無法修改天綱,隻能用這種方法來湊合,如果你還不滿意,那我們也沒辦法。頂多大家同歸於盡就是。”

阿虛開心地笑了,笑得頗有幾分狂妄。

無論是誰,能夠逼得堂堂天庭認輸服軟,都有資格像他這樣笑——就算再狂妄個幾十倍也沒問題!

他有這個資格!

但這段笑聲中,卻突然響起了一個少年怯生生的聲音。

“爸爸,我要留下,芳極國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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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阿虛大發威!

爽不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