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聖杯戰爭”,就是魔術師和英靈們,為了爭奪僅有的一個願望而展開死戰。

而要贏得聖杯戰爭,英靈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

所謂“英靈”,就是那些存在於曆史或傳說中的英雄人物。他們因為久遠的曆史或者人類的信仰而獲得力量,不死不滅,成為比生前更加強大的存在。平時,這些英靈都是寄宿在獨立於時間和空間之外的英靈殿,隻有出色的魔術師——譬如間桐髒硯,才能將他們召喚到人間。而普通的魔術師們之所以能夠召喚他們,隻是因為聖杯激活了冬木町地下的靈脈,借助靈脈的力量才做到平常做不到的事情。

被召喚的英靈,當然不是那種被套上忠心光環和弱者光環的免費打手。他們之所以會回應召喚而來,不外乎兩個原因:要麽是和被召喚者有著深厚的羈絆或者心靈的共鳴,願意幫助他;要麽就是衝著那個願望而來,希望可以彌補自己生前的遺憾,實現願望。但是不管哪一種情況,英靈都必須擁有某個“契機”,才能來到人間。

“召喚英靈這個過程,魔力固然很重要,但是更加重要的卻是另外兩種能力。作為一個召喚者,既要以自己的心靈提供強烈的呼喚;又要以自己的控製力來保持穩定的聯係。”魔法陣中央,衰老到幾乎已經枯朽的間桐髒硯正坐在地上,雙手托著一柄折斷的馬刀,仿佛是呼應著間桐櫻的解說,他的身上騰起耀眼而穩定的藍光,直衝天宇。

“要確保對英靈的呼喚足夠強烈,一般需要英靈本身和召喚者之間存在心靈相通之處,比方說豪邁者就應該召喚諸如大醉俠那樣的豪俠;英武正直者就應該召喚聖騎士那樣的正直勇士;謹慎者就應高召喚軍師之類的智者……”

“除此以外,如果可以找到那個英靈留在人間的遺物,就可以進一步加強召喚的效力,提升召喚成功率。”間桐櫻笑了笑,指著放在角落裏的那一整箱子聖遺物,“為了這些東西,我差不多砸了六百億日元,花費了一年的時間,篩選出了最適合我們的英靈。”

六……六百億……

戰爭啊戰爭!你真是世界上最燒錢的行為!

“對了,這麽說來,你們都已經確定自己要召喚哪一位英靈了吧?”突然想到這一點,我忍不住問道,“究竟都是誰啊?”

“等一下你就看到了,考考你認識不認識吧。”

正說著,魔法陣裏麵那些一看就知道很珍貴的寶石之類的材料紛紛自燃,化作一道道光柱,最後整個魔法陣被巨大的七彩光芒所籠罩。

光芒散去之後,一個牽著瘦馬的老人出現在魔法陣裏,他雖然身材高大,卻瘦得可怕,連結成清式辮子的頭發都已經枯黃。他穿著破舊的馬褂短衫,麵容憔悴,臉上有著無法掩蓋的悲涼。他身後的戰馬和主人頗為類似,雖然骨架高大,但是身材卻也一樣瘦骨伶仃,不斷喘著粗氣,嘴角邊掛著許多正在慢慢幹涸的白沫。

這個英靈,看起來似乎不像會打架的樣子,倒像是隨時都會倒斃……

老人低下頭,看著間桐髒硯捧在手裏的斷刀,歎了口氣。

“五百年來,我失敗了無數次。”間桐髒硯突然抬起頭來和他對視,語氣平淡之中卻流露出無法遏製的決心,“但是隻要我還在,我就可以重頭再來!”

“僧王,拿起刀來,你還有機會!”

“何必用這種場麵話來硬撐呢?你我都已經是被時代所淘汰的老朽,報國欲死無戰場,隻能毫無意義地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被稱作“僧王”的老者沒有接刀,語氣依然蕭瑟,“再來一次,也不過再敗一次……”

“不管是什麽樣的戰場,老兵能夠死在戰場上就是很好的結局。”間桐髒硯大吼著,這個矮小幹枯、身長隻及對方腰際的小老頭此刻卻爆發出了壓倒對方的氣勢,“我這個活人尚且不怕死,難道你怕了?”

老邁的英靈沉默片刻,彎腰從間桐髒硯手上接過那把斷刀。

“老夫聊發少年狂——老朽就陪你再戰一次!”

話音未落,耀眼的金光從斷刀上升起,將一人一馬籠罩其中,數秒後金光散去,這位英靈的模樣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匹高大矯健的戰馬,它仰頭向天,嘶聲如雷、氣勢如虹,仿佛是傳說中那些化身為馬的神龍!騎在馬背上的是一位高大豪邁、儀表堂堂的中年男子,他穿著布滿羽毛和甲片、華麗而且厚重的鎧甲,一條烏黑油亮的大辮子纏在脖子上,手中戰刀映著月光,清冷冷宛如一泓秋水。

“我乃黃金家族第二十六代子孫,博多勒噶台親王,科爾沁的僧格林沁!職階為Rider。(騎士)”

“Master(契約者),請下達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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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足以讓虛榮的女人發狂的大量寶石補充了魔法陣之後,間桐慎二猶猶豫豫地走到了魔法陣中。

和隻帶了召喚英靈所用的聖遺物的髒硯不同,他帶了許多東西,幾個顏色各異的藥水瓶、一枚紫黑色的手鐲,還有一把隱約透出血跡的日本刀。

間桐慎二顯得很緊張,他不斷地深呼吸,用了差不多一分鍾的時間才讓自己鎮靜下來,然後把那些各式各樣、怎麽看都不可口的藥水一一喝了下去,接著,他拿出一根帶著皮套的軟木塞到自己嘴裏,最後拿起手鐲,咽了咽吐沫,眼睛一閉,套在了左手手腕上。

下一瞬間,原本隻是有點詭異的手鐲裏麵猛地伸出無數荊棘般的刺條,纏住了他半條手臂,一根根紫黑的刺針從荊條裏麵長出來,毫不容情地刺進他的手臂,皮肉肌體當即被刺穿,但是卻沒有流出血來——不!那是因為流出的鮮血都被那些恐怖的刺針吸了進去!

間桐慎二原本英俊的麵龐變得死人般慘白,他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幾乎是筆直的朝地上摔去,然後不停地抽搐。在明亮的月光下,可以看到他的臉上、身上泛起無數雞皮疙瘩,嘴裏的軟木被咬得格格作響。

很顯然,他正在忍受著驚人的痛苦。

但是他的痛苦並非沒有代價,原本微弱的魔力突然提升,不斷地提升,最後他的魔力竟然提升到了幾乎和間桐櫻差不多的程度——以他原本的魔力而言,這種提升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就像一直螞蟻搖身一變,變成了一隻大象……

過了一會兒,間桐慎二似乎已經慢慢適應身上的劇痛,雖然皮肉還在顫抖,他卻掙紮著扯掉了嘴裏的木塞,勉強爬了起來,開始念誦召喚英靈的咒語。

這裏就可以看出差距來:間桐髒硯根本不用念咒,隻要用本身的魔力進行呼喚,就可以召喚出英靈來;但是間桐慎二雖然用奇怪的方法提升了自己的魔力,卻還是需要念咒,以完成召喚儀式。

劇烈的痛苦顯然影響了間桐慎二的狀態,連著幾次,他都沒有能夠念完咒語,從身上發出的魔力靈光一次次膨脹、形成光柱,又一次次閃爍了幾下,突然崩裂消散。這樣下去,他顯然是不可能完成召喚儀式的。

又一次念咒失敗之後,間桐慎二的神智似乎終於到了極限,他跪在地上,發瘋地捶著地麵,歇斯底裏地大吼:“拿去吧!血肉也好!壽命也好!靈魂也好!不管需要什麽,都盡管拿去吧!快給我溝通英靈殿啊!快讓我召喚來英靈啊!我不要當廢物!我不要做累贅!哪怕用我的生命交換也無所謂!給我召喚過來啊!”

吼到後麵,他已經淚流滿麵,原本稱得上憂鬱王子的俊臉上涕淚橫流,宛如一隻瀕死的野狗,正在發出絕望的哀號。

“求求你!幫幫我吧!隻要一次就好……”

“咳……不要這麽狼狽啊。”一隻生著厚厚老繭的手掌,突然按在他的頭上,用力揉著那頭帥氣的藍發,“不要去哀求什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力量,你要做的隻是走出這一步罷了。”

間桐慎二驚訝地抬頭,看到的是一個穿著破舊和服的青年男子。

這男人個子矮小、相貌平平,論儀表論氣度,即使和老邁時候的僧格林沁相比,也差了十萬八千裏。但是他就微笑著站在那裏,卻發出令人無法正視的猛烈殺氣,仿佛他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把出鞘的利刃!

僅僅是被殺氣所逼,那些恐怖的荊棘就仿佛害怕似得,縮回手鐲之中。而僅僅是被他眼角的餘光掃到,我就需要連續地深呼吸,才能抵抗那份不斷刺激自己出手進攻的恐懼。

“我認可你的決心,也欣賞你的覺悟,所以我來了。”被召喚而來的英靈,彎腰拾起剛才間桐慎二因為劇痛而掉落在地上的日本刀,順手甩了兩下,插到自己腰間空****的刀鞘裏。

仿佛魔術一般,當那把刀回到鞘中之後,他身上那些可怕的殺氣就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原本鋒利如刀的青年,變成了街上隨處可見的路人。

“我叫岡田以藏,是個刺客,不過我對自己的劍術稍稍還是有點自信的。”名叫岡田以藏的英靈挽著間桐慎二的胳膊,將他扶了起來,“不會讓你失望的,我以‘人斬的劊子手’之名保證!”

“我的位階是Assassin(刺客)。Master,未來幾天的戰鬥裏麵,請充分使用我的力量吧。就算不能獲得聖杯,至少讓我們像個好漢那樣,痛痛快快地戰鬥,就算因此送命也沒什麽。對吧?”

間桐慎二臉上依然涕淚遍布,狼狽得不堪入目,但是他就那麽站著,連臉都懶得擦,大笑著點頭。

“好的!好的!”

他能說出來的,隻是這麽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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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說明一下,我修改了FATE的設定,英靈和召喚者之間,要麽是有羈絆(後麵會提到),要麽是意氣相投。邪惡的英靈倒是有可能純粹為了願望而來……但是間桐髒硯和間桐慎二在此並非反麵角色,所以他們的英靈都是和他們自己的心靈相似的。

不斷衰老、不斷衰弱的間桐髒硯,雖然是高壽五百歲的大魔術師,但他卻發現自己不斷落後於時代——因為他的學習能力跟不上時代發展的速度。漸漸的,他就成了一個落伍的老頭,甚至感覺到自己已經在被時代淘汰。

類似的,僧格林沁是一個出色的軍人,他幾乎可以作為將軍的典範:忠誠、勇敢、堅強、善待士卒、熟悉兵法……但是他偏偏生在錯誤的時間和錯誤的地方,效忠於一個不值得效忠的國家,對抗領先自己一個時代的敵人,最後甚至沒有能夠像關天培那樣為國家抵抗外敵而血染戰場,反而被農民起義軍打敗、俘虜、斬首……

間桐髒硯和僧格林沁,就是如此相似的兩個人。

而間桐慎二,作為一個幾乎沒有魔力的人,他的痛苦在於自己無能為力。

即使要戰鬥,即使要死,也連戰鬥的資格都沒有。

岡田以藏的情況和他類似,這個人一開始因為身份低下,沒有機會學武,等到學成一身武藝,仗著掌中寶刀一次次斬殺敵人,推動倒幕運動,結果卻因為首領的出賣,不僅被捕,甚至差點被首領毒殺滅口……到最後,這位武藝高強的“劊子手”甚至連拔刀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