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手鐲內側的那些奇怪圖形,是一直就在的,張夢菲也曾經想過,為什麽母親會這麽珍之重之的收藏著這隻手鐲?所以她拿到手鐲後,仔細研究過,希望能從上麵找到一些線索,也許可以找到母親的下落。在那個青澀而充滿幻想的年代,她不太相信母親就這麽死了,她更願意相信母親是身不由己,被綁架了,或者是負有什麽特殊使命,所以離開了自己。不過隨著年歲漸長,依然沒有母親的一絲消息,才開始接受現實。為了研究這隻手鐲,她研究過很多文獻。曆史、文化方麵的典籍實在是枯燥又乏味,每次看上一點皮毛,就覺得頭疼欲裂,最後不了了之。但她相信這隻手鐲,應該是古物,從上麵被摩梭過的痕跡就可以看得出來。而這些劃痕,也像是老早就存在的,可以認定是有意為之。也許這是一種文字?她猜測過。不過曆史上的未解之迷,或者離奇消亡的文字太多了,再說了,她又沒有這方麵的功底,就算是小篆,她也認不出來。母親走了之後,她的首要任務但是賺錢讓自己生存下去,繼續學業。故而對手鐲線索的追尋,最後隻能中斷了。後來好不容易畢業了,但迫於生活的壓力,也無力再查找,跟李明飛在一起後,李明飛好像對這個手鐲有著本能的懼怕,她也沒辦法跟李明飛商量。沒想到,事隔多年,竟然在這荷葉坪上,得到了一些線索,讓她不能不震驚。
林苦娃已經察覺到張夢菲的臉色不正常,但沒有點破,隻是繼續說下去:“從咒語來看,這樣的物件,應該還有至少四件。kamo,moka,kemei各一件,如果咒語本身沒錯的話,moyi有兩件。但咒語本身是否完整,是否準確,事實證明已經值得商榷,所以,這樣的物品倒底有多少件,還不能確定……我個人認為,找齊這些物件,也許荷葉坪的迷底就揭開了。”
林苦娃突然一改口音,連用語也變得文雅起來,終於引起了錢明濤的注意。這個人,表現前後迥異。不,不僅是前後迥異,似乎每過一刻,對他的認識就會變化一些。由老實巴交,到自私自利,凶狠殘忍,野蠻無知,現在又一下子蛻變成了學究模樣……究竟哪個才是他的真麵目?不過在偏遠的一個山城,有一個很有學問的麵的司機,也是令人覺得難以想像的。錢明濤用探究的眼光看著林苦娃,林苦娃不予回應。
看大家沒有反應,林苦娃又問道:“你們有人見過跟這相似的東西沒有?”劉勝武想說話,錢明濤卻在背後擰了他一下,接過話頭:“有……以前在宿舍,我看到白海文好像帶著這麽一個東西。”
“白海文?”林苦娃好像不相信似的皺了皺眉頭,但隨即又表示:“那白海文留下的遺物中,有那件東西的存在嗎?”
“沒有。”錢明濤回答得很快,似乎怕有人搶話頭:“他是隨身帶的,跟你一樣,用紅線係了,掛在胸前。”剩下沈誌誠與劉勝武兩人大皺眉頭:老大這是怎麽了?要不是長久以來有的默契,這會兒早就問出來了。
“既然是在白海文身上……”林苦娃沉吟了片刻,說道:“那,咱們是不是該去找白海文?”
“啊?”沈誌誠先就不幹了。這可倒好,一直以來是躲著白海文的,現在反過來要去找他?
“找不到白海文,拿不到他身上的那件東西,我們就無法揭開荷葉坪的秘密,也無法回去。”林苦娃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
劉勝武卻粗中有細,問道:“憑什麽一切都是你說了算的?你說這幾件東西能揭開秘密我們就得相信你?你鬼鬼祟祟,我首先就信不過你的為人。不如你先把你的來曆交待清楚再說。”錢明濤讚賞的拍了拍劉勝武的肩膀,沒想到劉勝武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的來曆,說出來,你們又信嗎?”林苦娃反問一句。
劉勝武這下沒轍了。林苦娃自始至終都讓他分不清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如果林苦娃瞎編個來曆唬人,他也分辨不出來啊。
“我信,隻要你說,我就信。”張夢菲卻突然說道。錢明濤抬眼看了下張夢菲,見她的表情很認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也附和道:“信不信是我們的事,說不說則是你的問題了。”
“好吧。”林苦娃歎息了一聲,決定從頭說起:“還記得我們給你講的那個傳說嗎?”“那個神秘女人的?”劉勝武問道。
“對,就是她的傳說。不知道你們還有沒有印象,我說過,這個神秘女人的屍體,被弄得殘缺不全……她的頭,四肢,都被砍掉了……隻留下一個軀幹。”林苦娃說道。“啊?”張夢菲倒抽了一口冷氣,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那怎麽認出是那個神秘女人的屍體來的?”劉勝武忍不住問道,林苦娃卻不搭理他,接下去說。
那個殘酷的國王,不知道出於什麽樣的仇恨,要把她挫骨揚灰……但因為她的體質特殊,她的骨骼,不論用什麽方法,都不能毀掉。火燒,斧砍,水浸……想盡了各種辦法,她的骨頭依然有一部分留了下來。於是,國王想出來最後一個辦法,把她骨頭的幾個部分製作成各種飾物,命巫師刻上咒語,分別由不同的家族世代保存……這幾個家族,互相之間沒有任何關聯,在對國王忠誠的眾多家族中隨機挑選的。拿到這些由神秘女人骨骼製成的飾物後,又馬上遠走他鄉,除非這幾件東西重聚,否則咒語本身不會發揮作用,而那個女人也不可能複生。但這幾件東西一旦重聚,咒語馬上開始啟動,阻止那個女人複活的進程。林苦娃是其中一個家族的最後一員,所以他手上持有那個女人胳膊上殘餘骨頭做成的扳指。這個家族原本人丁興旺,富可敵國,但自從接受這個使命後,人丁極為凋零,家道也敗落得厲害,到了林苦娃這一代,竟然隻剩下他一個,家裏窮得叮當響,所以他發起狠來,倒想要看看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麽來頭,為何他們要犧牲這麽多來阻止她的複活……
“那你查出來什麽沒有?”張夢菲很緊張的問道。她確實相信林苦娃所說的話,主要原因,就在於林苦娃持有的扳指上,有與自己手鐲內側同樣的字符。kamo這兩個字符出現的時候,她手鐲內側的那兩個字符變了,現在林苦娃拿出有kemei字符的扳指,她的手鐲又有所反應,很有可能,自己的手鐲,也是人骨所製……那個可憐的女人。不過,手鐲內側的字符有一長串,分布也沒有規律可徇……關鍵是,她不認識上麵的字符是什麽,每個都長得很相近,又略有不同,一直以來,隻是把它們當作無意義的劃痕。而此刻林苦娃卻也擁有這樣的東西,她預感到,也許這次荷葉坪之行,還能得到她母親的消息。事隔多年,她此時才感到,對母親的思念,並沒有停止,隻不過被暫時壓製了下去。
“沒有什麽線索。”林苦娃深深的看了張夢菲一眼:“我祖上留下的東西裏,有價值的東西不多,有一些古書,但用的是與這句咒語同一係列的字符寫的,我認不出來。”
“認不出來?”錢明濤吃驚了。這些咒語,不都是林苦娃跟李明飛認出來的嗎?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林苦娃苦笑一聲:“這句咒語,在林長縣流傳了千百年,每戶人家門口的牆上,灶上,都畫有這些圖案,想不認識都難。但其它的可就沒人見過了。”
“可是……這不是阻止那個女人複活的咒語嗎?為什麽會被流傳為小孩捉迷藏時的咒語?”沈誌誠問道。他還在想,究竟是在父親的哪本典籍上看到過這樣的字符呢?
“據我猜想,應該是國王派出幾大家族之後,又怕這幾大家族萬一有意外,咒語失傳,所以又指定可靠的下屬,在緊鄰荷葉坪的林長縣安家落戶。林長縣是現在的名字,古名叫做樓凡……而大隱隱於市,最好的能把咒語保留下去的方法,不如讓大家去口頭傳頌,這些忠心的屬下就編了這套關於捉迷藏的恐怖而又離奇的傳說和咒語。這種方法果然有效,這套咒語,連字符,完整的流傳了千年。”林苦娃顯見得很欽佩這些古人的智慧。
劉勝武卻提出質疑:“這咒語,不是有兩個的順序錯了嗎?這說明,他們的方法,還是有失敗的地方。還有,連你都不確定,這在林長縣流傳的捉迷藏的咒語,是否就是完整的刻在人骨上的咒語。”
“不錯,可是,在咒語出現前,我們不是得到提示了嗎?”林苦娃振振有詞。劉勝武實在忍不住替他臉紅,見到死在自己斧下的冤魂,他還能這麽理直氣壯,實在難得。
“好,既然咒語的問題現在還是得不到確定,我們就按林師傅的想法,找齊那幾塊人骨飾物吧。不過,你確定這些人骨飾物都來到荷葉坪了嗎?”錢明濤覺得,再這麽討論下去也不是回事,不如拿點實際行動出來,驗證林苦娃說的是否正確。
林苦娃很肯定的點點頭:“荷葉坪我以前常來,這兒的每一寸土地我都很熟悉。而且,那時的荷葉坪,也沒有這麽大……現在荷葉坪發生了這麽大的變異,我可以斷定,必然是人骨飾物的聚齊,引發了咒語,荷葉坪才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
“我還是覺得,捉迷藏的咒語,並不隻是保存人骨咒語的形式那麽簡單……如果這隻是阻止複活的咒語,沒理由我們真的會從真實世界消失。而你也說過,隻有找到那‘不該出現的東西’,我們才能回去。這個捉迷藏的咒語,應該也是自成體係的。”劉勝武再次提出自己的見解。張夢菲讚許的點了點頭,這也正是她心裏的疑問。
林苦娃愣了愣,這其實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因為捉迷藏的咒語,的確靈驗過……也許古代術士設置這捉迷藏的咒語,隻是為了傳隨字符與讀音的相對關係?旋即又說道:“現在,隻有先找齊那些人骨飾物才能揭開迷底了,既然你們說白海文身上有類似物件,那麽,當務之急,就是找到白海文。”
“可是,我們要上哪兒去找白海文呢……”沈誌誠很害怕的問道。的確,白海文的出現以及消失都極其詭異,顯然不可能好好的停留在某地等他們去找。
“既然不知道上哪兒去找……我們不如守株待兔吧。”錢明濤考慮了半天,卻冒出這麽一句。
“也有道理啊……”張夢菲讚同道。白海文出現過一次,應該會出現第二次……而且,等他來找,說是被動,其實也是主動。如果在陌生的地方找到白海文,他們還不知怎麽對付,但在這兒,他們卻可以事先做些準備……
沈誌誠聞聽不必出去找,第一個讚同,他實在是被那突然從水裏出現的水鬼嚇怕了。雖然後來得知那不是白海文,隻是自己的想像召來的怪物,但心裏的恐懼一點都沒減輕,現在根本不敢回頭,生怕一回頭,白海文又出現在自己背後……正想著,突然覺得氣氛不對頭,大家的神色都凝重起來。
沈誌誠頓時覺得渾身肌肉都僵硬了,他努力控製自己想保持微笑,但脖子,卻不由自主的轉向後麵……
在他身體的右後方,有一個人影,正在走近。
“啊!”一聲不似來自人間的慘嚎,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