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心要做老師,做了老師後才發現,這是一個讓自己糾結的職業。與老師們相處倒是容易,因為我跟他們沒有什麽利益衝突,因為我不給學生補課,新來的老師在晉升職稱和職位晉升上也沒有競爭力,所以,同事們對我還是很好的,隻是對我的家庭十分好奇,經常開玩笑說也該帶來讓大家見一見熟悉一下,我隻推說舒競很忙,等有空介紹給大家認識。
那個女生最終的處理是轉學,我不肯起訴她,這麽年輕,怎麽能輕言放棄。我去看過她好幾次,知道她父母離異,跟著爺爺奶奶生活,爸爸在外打工,沒有時間管她,媽媽已經另嫁他人,隻是按時寄生活費給她,她因為無人管教,才認識了一些小混混,被那種刺激的生活吸引,才會做出傻事。
我請阿飛來開導她,希望她不要再跟那些混混來往。阿飛似乎很喜歡這個女孩,經常去看她,所以,當我完成高一的課程,又迎來一個暑假時,阿飛帶著女孩來找我,很慎重跟我說,他要等那個女孩高中畢業。
女孩子大概被阿飛的堅持感動,也許是阿飛發自內心的珍惜讓她感覺到自己的重要,她哭著對我說對不起,我抱著她,心裏很難過,雖然我的出生是不幸的,但是我有一個好媽媽,相比較這個女孩,我還是要幸福得多。
暑假裏,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擺在我麵前,陸子堯已經該上幼兒園了。去哪家幼兒園呢?我征求舒競的意見,我已經知道,很多幼兒園是很難進的。按照我們兩處房子的分配,我們有兩家幼兒園可供選擇,但是,學校裏的老師向我介紹了一些更好的幼兒園。
舒競做了一個十分幼稚的行為,他認為離家遠的就不用考慮了,把兩個家附近的幼兒園名字都寫下來,讓陸子堯抓鬮,說抓到哪個幼兒園就上哪個,陸子堯也十分興奮,小手伸在袋子裏麵摸了半天。終於摸出一張紙條來,我發現是舒競那邊的一家幼兒園,這就意味著我們的生活重心要遷移到那邊去。
舒競以為我舍不得離開這裏,就說:“要不,我們就在這裏找一家幼兒園?”
我搖頭,說,“就去那裏吧!”
舒競不知道我為什麽臉色會奇怪,我當然不會告訴他。
我們約定每個月去那邊住一次,每次去舒競都很興奮,他喜歡在家裏尋找不同的地方纏綿,我們在那座房子裏幾乎滾過了所有的角落。我已經暗自喜歡上了這種生活,喜歡舒競無所顧忌的熱情。如果搬過去,拖家帶口,自然不會這麽自由。不知不覺,我已經迷戀上了舒競的花樣百出。這樣的心思,我怎麽會告訴他?
為了陸子堯能適應,我們早早搬了去,其實也沒有什麽東西搬,那邊什麽都有,隻是陸子堯比較麻煩,他要把他的一堆拆得四分五裂的玩具搬去,我很頭疼,不知道這些東西搬去了往哪兒放。那邊可沒有什麽地下室,舒競笑而不語,直到去了我才知道,舒競居然在天台上搭了好幾個帳篷,陸子堯興奮得直跳,說太酷了。
舒競看著我,說:“老婆,要是你覺得這裏不好,也許我們還可以再換一棟房子。”我趕緊捂住他的嘴,知道他一直想像王梓那樣買一幢大別墅,但是我堅持認為,物質享受是沒有止境的,凡事要懂得適可而止。
我跟他說我們目前這樣已經很好了,我確實也想通了,孩子上個幼兒園沒有必要太糾結,我之所以願意搬過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是因為這裏距離舒競的辦公地點稍微近一些,但是我不說,不能讓他太得瑟。
丁姐跟著搬了過來,我們沒有再請保姆,而是找了一個鍾點工幫助丁姐做家務。陸子堯對新環境適應能力很強,他喜歡這個地方,因為這是一個高檔住宅區,樓下有各種運動設施,小區內就有各種健身、休閑、養生會所,還有陸子堯喜歡的遊泳池。
我們第一晚住下後,丁姐和陸子堯都已經睡覺,我不禁想起以往我們在這裏是多麽放肆,有些遺憾。舒競悄悄拉起我,說:“老婆,我們今天再換一個地方!”我有些疑惑的跟著他,他居然拉我來到天台,鑽進一個帳篷,裏麵早就鋪好了一張床。
舒競得意地笑:“有沒有一種野外露營的感覺?”
他總是會創造意外。
陸子堯上幼兒園還不太順利,因為他抽中的那家幼兒園稍微有點牛,說要考試,考不上是不錄取的。我就不明白上個幼兒園為什麽也要考試,考什麽呢?有什麽好考的呢?
我回家就開始上網搜幼兒園的考試資料及相關新聞,看得我心都涼了。
原來有很多幼兒園那麽牛,很多家長為了搖號,在幼兒園門口排隊排幾天幾夜。我不能理解這麽小的孩子在幼兒園能學多少東西?有沒有必要這麽瘋狂?再看看考試的相關內容和一些家長的留言,我徹底崩潰了。
陸子堯隻會10以內的加減法,我覺得已經足夠了,因為小學教材數學的第一冊也就隻學10以內的加減法。
但是,人家很多小孩不僅會100以內加減,甚至會乘除。陸子堯跟著我會用英語口語簡單的對話,人家的小孩會寫英文字母。陸子堯會認識幾十個漢字,人家小朋友會認幾百個。人家小孩上各種培訓班,我家陸子堯就是整天拆裝各種玩具,人家是琴棋書畫,我家陸子堯不是跟著舒競練武術,就是玩他剛剛養的一隻小泰迪。
我很擔心,我們興致勃勃搬了家,結果會不會還上不了這個學校。舒競對我的擔心不以為然,說:“如果真是考得這麽變態,這個學校不上也罷。”
陸子堯去考試那天,我比較緊張,家長們把幼兒園門口擠得水泄不通,有很多人家都是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外公外婆全家出動,我就一個人帶著陸子堯走過來的。眼前人山人海的情景令我大吃一驚,就更緊張了。陸子堯反而很鎮定,向我揮揮手就自己走進了事先編好的教室。
我在外麵忐忑不安地等待,周圍家長的議論也讓我難以淡定。我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就是這些人群中一個,我不會像以前那樣裝得不在乎,不再麵對人群時總是悄然離開。我慢慢沉靜下來,我終於把自己融入到這種生活中了嗎?直到陸子堯從教室裏出來,大聲呼喊著“媽媽媽媽!”
我恍然從沉思中驚醒,很多家長在問孩子老師考了什麽,我牽著陸子堯,從容地離開,心想,有那麽重要嗎?舒競說得對,咱隨便上哪個學校!我也不再去糾結我到底有什麽變化,或者說這種變化到底是好還是不好,我隻想按照自己的心願去生活!
我們在家等學校的通知,同時,按照住房所在地分配的另一家幼兒園也給我們發來了入園通知。我帶著陸子堯去報名,卻遇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我牽著陸子堯跟過去,居然是綦綺的老公,他也牽著一個小男孩,那是綦綺的孩子嗎?
我看著那個孩子,想悄悄拍張照片,但是他們的隨從阻止了我,我注意到綦綺的老公跟身旁的男人在商量著什麽,似乎在嫌棄這個幼兒園不夠好。然緊接著他們又匆忙離開了。
我對於同誌沒有任何偏見,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但是,他不應該在這樣的情況下娶綦綺,給了綦綺一個婚姻,卻沒有真正的生活。
我決定再去看一看許誌鵬,也許我不能告訴他綦綺孩子的真相,但是,我對許家一點恨意都沒有了。
許誌鵬見到我很高興,他不叫我“於小姐”,似乎不知道叫我什麽好,我讓他好好改造,爭取能夠減刑,早日出來。他也不再讓我去求王梓幫忙,似乎心境平緩了許多。
這次是我獨自來的,我沒有告訴告訴舒競。我想試試自己到底還怕不怕。時間到了,我要走了,許誌鵬忽然站了起來,問:“我能叫你姐姐嗎?”
“可以!”
“姐姐!”
“誌鵬!”
“我很後悔!”
“我知道,但是人難免會犯錯,你還有機會的。”
“如果我出去,你能告訴我綦綺葬在哪裏嗎?”
“好,我會帶你去!”
“謝謝姐姐!”許誌鵬淚流滿麵。
那天,我獨自又去看了綦綺和陸堯,我告訴綦綺許誌鵬的現況,我始終認為綦綺是很在乎許誌鵬的,但是她的家庭也使她希望自己能嫁一個王梓那樣傑出的男人,所以才會一時衝動對著王梓犯錯。何況王梓那樣的人本來就容易招女孩喜歡。
綦綺最後的時光到底在想什麽,她獲得了身份和地位,還是選擇結束自己鮮花一樣的生命,不是對未來充滿絕望,她怎麽會那樣慘烈的離開?
陸堯的墓跟綦綺不在一個墓地,我每年都會來看陸堯,他雖然距離我的生活越來越遠,但是卻一直在我心裏的某個角落溫柔地存在,就是沒有陸子堯,他也不會從我的世界消失。我撫摸著墓碑上陸堯的笑容,他永遠像春風一樣溫和。我坐在墓前,想著我們短暫的幸福時光,想著這個溫暖的男人,也想起他那奇特的家庭。陸堯也許更像他的爺爺吧,陸堯如此長情,卻偏有一個薄情的父親,真是諷刺,我隻希望陸堯生前不要知道這些,讓他的世界幹幹淨淨。
我在沉思,電話鈴聲驚醒了我,我才發現,天色已晚,舒競下班不見我,電話就來了,語音裏有著濃濃的想念:“容兒,你在哪裏?”
“我在看陸堯!還有綦綺!”
“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就回去了,有小楊在,你不用來了!”
“你等我,我就來!”他完全不理睬我的推辭。
“那我們在中間相遇吧!”因為墓地比較偏,天快黑了,我也不敢在墓地再待下去,就說了一個中間地點去遇舒競。
我和小楊到了說好的那個地方,剛停好車,便看見燈束遠遠地照過來,舒競下車,讓小楊先回家,然後攬著我回到他的車上。親了我一下,發現我似乎有些沉鬱,問:“怎麽了?今天。”
“沒什麽,今天我看見了綦綺的孩子,去看了許誌鵬,還去看了綦綺和陸堯。”我如實相告,在舒競麵前,我一向有話說話。
舒競沉默了一下,揉揉我的肩膀,說:“不要想太多,人的感情世界太複雜,想得太多,煩惱就多。”
“我知道。”
“想吃什麽?”
“就近吧!就近有什麽吃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