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麵, 三足鼎立。
意思就是一派以唐洛為首的絕對統治派,一派以階下囚為首的待宰派,還有不在狀態的觀望派, 這是一隻不慎混入其中的迷路生物。
時遊盯著那口足以裝下一個成年人的大鍋,再看那一排整整齊齊的槍口。
雖然不該聯想,但這畫麵, 還有雙方劍拔弩張的氣勢,很容易讓人發散思維。
唐洛發現人類好像嚇呆了,抬起的手硬生生拐了個彎,讓士兵們先將那群血族帶下去。
那群血族被帶走時, 才發現位於門口的那隻稀有生物, 那雖然離得遠,但仿佛能聞到他肌膚散發的甜香,他們差點忍不住口中津液。
這就是五百年後再次誕生的新人類吧。
一定是了,這星球沒有比人類更甜美的生物了。
有個血族眼珠咕溜一轉, 在時遊看過來時, 忽然嘴角溢出一絲鮮血,頭往下一垂, 一副被唐洛暗中謀殺的模樣。
時遊沒想到剛才還能用仇恨目光瞪金發將軍,看上去活蹦亂跳的囚犯, 居然轉眼間沒了。
剩下的間諜一看同伴出事, 再看到時遊, 瞬間領悟了什麽。
他們一個個咬破了藏在尖牙中的藥粉,接二連三地在人類麵前倒下。
這是巴倫離開前,交給他們的。
據說是一種秘製的藥, 可以讓他們瞬間進入假性死亡狀態, 當然效果很短暫。
這種藥粉, 從沒聽說過,連血族的人都不知道。
巴倫總是喜歡研究一些奇怪的東西,他在夏沙城邊苦苦尋找白月光,邊調配各種奇怪的東西。
他是個在血族,都格格不入的怪物。
這群血族在人類麵前“壯烈犧牲”,人類看到他們這淒慘的樣子,必然會同情他們。
人都會傾向柔弱的生物,自然會認為人魚王過於殘暴,哪裏還敢待這片大陸。
囚犯們一個個在自己麵前倒下,場麵很震撼。
時遊沒上前,他不會輕易上前查看一群危險生物,他隻是注意到了這群囚犯一開始隻是憤恨,在第一個囚犯吐血後,又忽然露出的恍然大悟表情。
從這表情變化來看,他們可能想通了什麽。
那接下來的行為,表演的成分很大。
總之,時遊很有作為外星人的自覺。
不該管的,不要瞎管。
這一幕,搞得一旁的刀疤臉局長心態都快崩了。
他們陛下根本什麽都沒做,更不至於為了幾個小人物自降身份,搞什麽偷襲。
說帶他們先下去,就不會做多餘的。
哪想到這群血族會為了上眼藥,能這麽拚?他們命都不要的??
血族全族都在用命來表達誠意啊!
這群血族真是太心機,太陰險了!
陛下,我們好像有點拚不過啊。
如果刀疤臉局長知道內卷這個詞,一定會覺得來形容目前的狀況很貼切。
這下完了,他們陛下在人類心中多半形象好不到哪裏去,而且這情況還解釋不清,簡直越描越黑。
刀疤臉局長見人類並沒有慌亂逃離,他略帶心酸地想,不會是嚇傻了吧。
唐洛沉著臉走過來,用手指測試囚犯們的呼吸和脈搏,手指慢慢攥緊。
這群家夥在人類麵前演了這麽一場大戲,不過是為了讓人類厭惡他們人魚罷了,而且這一招效果拔群。
換了他是人類,還能信任陌生的自己嗎?
唐洛越想越覺得不可能,揮手讓士兵們將他們拖下去。
他本來已經做好人類或是尖叫,或是厭惡,或是慌亂的逃跑,卻見人類隻看了眼被拖走的人群他,然後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摸了摸肚子。
還是餓啊。
唐洛原本的對策全都派不上用。
人類該不會沒看懂剛才那場戲?或者,看懂了,卻裝作沒看到。
血族這是拋媚眼給“瞎子”看?
唐洛再看時遊時,目光越發鄭重了。
人類,恐怖如斯。
五分鍾後。
一張巨大的圓桌上,時遊坐在一端,唐洛坐在另一端,各據一方。
唐洛很確定人類是看到自己的部分行為的,無論時遊對那群間諜是什麽態度,為了不引起人類反感,他並沒有貿然坐在人類身邊。
兩人中間是一口還在沸騰燃燒大鍋。
水麵上,無數泡泡噗噗地響著。
他們透過陣陣蒸汽,大眼瞪小眼對視著。
飯菜還沒上來,隻有這麽一口鍋,場麵有一絲詭異。
唐洛冷硬著一張臉,他在查看時遊的各項身體數據時,也了解過,人類聽不懂他們的語言。
這時候無論是自我介紹,還是解釋,都顯得沒什麽必要。
而且唐洛本身也不是喜歡說話的。
在這略顯尷尬的氛圍中,終於一道道被片成薄片的各色魚肉與綠油油的蔬菜送了上來。
這都是阿加和大廚潛心研究食譜,找出流傳中人類可食用品種後,又經過一道又一道淨化程序,才敢端上來的。
唐洛簡單地說了句話:“你可以吃了。”
果然看到人類眼神茫然,唐洛隻能僵硬地做了一個的吃飯動作,天知道他已經多久沒這麽幼稚過了。
時遊這才確定,原來這口鍋真的是用來煮東西用的。
看這情況,應該是火鍋?
這大小,我以為它是鍋爐,就大的很不科學。
他何德何能,能在異世吃到火鍋。
這也太熟悉了,時遊一個無辣不歡的,很是感慨。
看時遊沒動刀叉,唐洛不清楚人類會不會用餐具。
唐洛站了起來,慢慢靠近,他走得很慢,足夠給人類逃離的時間。
發現人類始終沒躲開,唐洛輕輕吐出一口氣。
他插住一塊粉嫩的魚肉,往鍋裏涮了涮,然後放到人類的餐盤裏。
見人類並沒有拒絕,唐洛才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時遊算了算,從穿越過來到現在,他一直就沒吃過熱食,也不知道這裏的魚肉是怎麽來的,格外鮮嫩,入口即化,蔬菜也很爽脆,剛好中和了魚肉的鹹鮮。
就算沒有蘸醬,但僅僅是是海魚本身的肉質和鮮味也讓人吃得很滿足。
他看了眼唐洛,試圖將自己的感激之情傳遞過去。
時遊不習慣沒筷子吃火鍋,但人餓了的時候也不會在乎餐具。
唐洛始終看著時遊,以保證自己隨時能幫到,不過人類顯然用的很順手。
時遊的吃相相當好看,一看就是擁有良好教養的。
不過下一秒,唐洛瞳孔放大了些,隻見時遊以極快的速度幹掉了一盤。
這……嗯,能吃是福。
應該是餓壞了吧。
時遊總算吃上一頓熱乎乎的食物,身心都得到了巨大滿足,果然民以食為天,古人誠不欺我。
一下子吃掉這麽多,時遊有點不好意思了,而且,好像隻有他在吃,對麵的將軍一直沒動過。
時遊覺得在恩人麵前吃獨食挺過分的,他把肉類和蔬菜各夾了點放到一個空碗裏麵,然後通過轉盤轉到唐洛麵前。
唐洛看到一盤葷素搭配,看向時遊,指了指自己。
這是給我的?
時遊點點頭,又低頭繼續幹飯。
就我一個人吃,還挺尷尬的。
唐洛長久地凝視著眼前的菜,雙眸浮上一絲笑意。
他不怕我。
阿加在廚房忙活完後,就趕忙過來了。
他本來以為會看到極為可怕的一幕,他們陛下自從登基後,是很少被人忤逆的。
但人類對可不會管他是什麽身份,他們生氣的時候,可是拔過精靈王的頭發,讓精靈王原本就不多的頭發更禿了;還能淋血族君王一頭血,然後轉身就笑嘻嘻地去另一位君王那兒,讓原來的那位咬牙切齒,卻拿他們沒辦法。
這要是陛下一個忍不住,那畫麵真是不敢想象。
哪想到,餐廳裏的畫麵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人類慢悠悠地埋頭吃飯,而陛下雖然動作很僵硬,但也一同在嚐試這種新吃法。
他們還一同涮魚肉,全程無交流,但這一魚一人,居然有種古怪的和諧感。
用完飯,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唐洛陪著時遊回房間,時遊看著貝殼燈下越發精美的壁雕,更覺得這座莊園十分華麗,對唐洛的身份有一些好奇。
醫生們隨後就到了,他們本來想給時遊換臉上的繃帶,順便看看還需不需要繼續綁。
畢竟那繃帶都是泡過海水了,也鬆了。
但時遊自從發現自己有可能在這個星球很特別後,就在為自己增加生存籌碼,他的長相還是越少人知道越方便。
萬一什麽時候惹怒了眼前這位將軍,也想給他來一槍,他還有逃跑後不被輕易抓到的可能性。
感激歸感激,惜命歸惜命。
我們人類是很拎得清的。
見時遊捂著自己的臉,不讓醫生拆繃帶。
唐洛想到昏迷時人類的警惕心,問:“你是不是不想別人拆你的繃帶?”
這句話裏沒生僻詞,時遊差點想點頭了。
唐洛也不指望人類能回應他,拿著一卷新的繃帶示意給他,時遊果然接了過去。
唐洛懂了,人類這是想要自己重新包紮?
所以,人類不想被我們看。
這個認知讓在場的醫生都有些心碎,人類還是不喜歡他們人魚吧。
雖然早就清楚這一點,可還是有些難過。
但連陛下都主動給人類準備工具,陛下都不在意,他們又能有什麽意見?
而且這個人類好乖好配合,他們怎麽能因為人類的不選擇而不滿。
醫生們給人類做了常規檢查後,就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唐洛指了指床,意思是時遊可以在上麵睡。
時遊輕輕點點頭,唐洛也不由地溫和了些。
見時遊坐在床沿,明明是一個高大的男人,居然有一種乖的到讓人想盡心嗬護他的衝動。
找到人類後,他還有這段時間積累的公務要處理。
而且唐洛覺得,在不能好好交流前,最好讓人類先適應環境。
唐洛剛轉身,軍裝衣角就被扯了扯。
一轉頭,他發現時遊那滿是糾結的模樣。
這是怎麽了?
時遊很猶豫要不要說出來。
事實上,上衣、下衣都有定時更換,但還有一樣東西,再不換,時遊懷疑它快餿了。
一想到要對別人提出這種要求,時遊久違的羞恥心浮上心頭。
幸好現在也沒人看得出他的神色。
唐洛聽說了時遊在醫院與林頓的交流方式,給時遊拿來了紙筆。
不過就算拿了紙筆,時遊也好像遇到了什麽巨大難題,遲遲下不了筆。
再不想,也要麵對。
時遊還是簡單地將它的形狀畫出來,然後一股腦兒交給唐洛。
唐洛發現時遊眼眸中閃過的羞恥,似乎在問:你有……那個嗎?
唐洛拿到手後,看著那簡單的圖案,一臉問號,他打算去問問人類萬事通的阿加。
離開前,唐洛收走了懸浮監控器,從人類能夠毫無預兆地出現在餐廳就知道,它可能沒什麽用,人類應該不喜歡被監控。
對於人類的聰明,唐洛從不懷疑,反而很慶幸,要不是這麽聰明,可能早就落地成盒了。
發現唐洛居然還收走了監控,時遊不免為唐洛的體貼感到喜悅。
唐洛來到暫時的辦公室,阿加還在為他整理從首都送來的奏章。
唐洛招了招手,將紙攤開:“人類畫的。”
阿加打了個激靈,小跑過來欣賞,人類的畫作在拍賣會上可是天價。
然後阿加就頓住了:“陛下,這是什麽?”
唐洛瞥了他一眼,我要知道還用問你?
阿加左看右看,看不出來個所以然來。
看形狀,像是個倒三角,但底部卻有一小條橫線,更像倒梯形。
阿加征得唐洛同意後,發給他那位人類毒唯粉絲表妹。
表妹很奇怪,最近表哥怎麽突然熱衷和她討論人類了,不過對於粉了人類幾百年的她來說,能安利到身邊人,她很有成就感,態度也很積極。
她看了圖之後,直接甩了一句話:“唔……應該是人類用的內衣,準確的說,是**。”
他們人魚經常爆衫,用不上這個,也沒概念。
阿加見陛下已經開始處理公務,側顏冷厲而專注,他輕輕走過去,在唐洛耳邊說了幾個字。
唐洛一怔,手中的羽毛筆劃出紙外。
向來蒼白到近乎寡淡的臉上,慢慢的,浮上一抹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