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密室遊戲(下)

這將會是一段永生難忘的經曆。

我趴在一條窄小的隧道之中,隻能俯下身子,甚至將自己變成一隻“爬行動物”。我的身旁有一條粗壯的水管,傳來陣陣鐵鏽的味道,其中還混雜著一些說不清的氣息。而我的後背還有肩膀則通通卡在了隧道的牆壁上。

渾身冰涼。

我甚至產生了一種幻覺,那就是我被一條巨蟒吞到了肚子裏麵。

現在我已經沒有機會回頭,因為這個極為狹小的空間根本不足以讓我轉過身體,如果我想回去那就隻能倒著走。可是如果我選擇倒著走,那麽將無法看到身後有什麽,或者發生了什麽,那將會是一種更為恐怖的體驗。

藥效一點一滴的蒸發,我能感到服用“sin”之後帶來的恐慌感變得逐漸衰弱,但可怕的是,我也在一點一點的失去視覺。我原本的感覺能力是完全不足以在這種環境中看見事物的!

現在我隻有兩個選擇,向前爬直到出去,或是累死。亦或是被活生生的困死在這條隧道之中。

我向前艱難的移動了半米,感到肩膀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應該是被牆壁磨破皮了。疼痛感讓我回過神來,終於勉強克服恐懼,開始仔細思考自己現在的處境。

我所在的密室是銀座會所的地下室,而孫騰飛則是在地下室旁邊的另一個房間,那裏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監控室。而我既然能夠在地下室中找到通往隧道的暗門,那說明這條隧道應該不會太長。

我估計了一下地下室的麵積,差不多有一百多平米,那麽這條隧道應該隻有十米,再多那就說明它通往了其他地方。

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剛才移動的距離,我發現這有些困難,由於身處一片黑暗之中,而且心理狀況又是極度的焦慮和恐慌,我根本無法回想剛才爬行的距離是多少。

我隻記得自己最一開始仍是彎著腰走進暗門的,可是移動了幾步就不得不趴下身子。

恐怕任何人都無法體會我現在的處境,我被困在隧道裏,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無法後退,隻能前行,可是前進的越遠,也就意味著我回來的時候要耗費更大的力氣。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非常大膽的假設出現在我腦中。那個水閥旁邊的牆壁上寫著,“水閥將與暗門一同關閉”,那這是否意味著兩者也會一同打開?

我的心底仍有一絲期待,那就是能夠退回去打開水閥,看一看是否暗門也會打開。

眼前的事物越來越黑,我發現自己已經難以看清前進的道路了,而且我無法確定前方還會不會有其他危險。

最終,恐懼占據了我的大腦。

我開始向後移動,膝蓋和雙臂用力將自己的身子退後,我就這樣一點一點的往後蹭著。

此時此刻,我已經失去了理智,心裏隻剩下了不想死的念頭。我害怕死亡,更害怕活生生困死在這樣一個地方。

不知道往後退了多久,我終於再次看到了那個水閥,已經無暇顧及孫騰飛現狀的我,立刻將水閥重新打開,頓時水管裏麵再度傳出了流水聲。

令我感到欣喜的是,在我身後不遠處傳來“咣當”一聲,我確定是暗門打開了。

於是我瘋狂的向後退,最後終於夠到了暗門,雙腿最先離開了這條隧道。

我癱坐在地上,看向另一個房間,那裏的大門已經打開了,我想孫騰飛現在應該已經安全了吧。這樣也好,至少我不會因為自己重新打開水閥,導致孫騰飛被酸液害死而感到內疚。

可是就在我看著那扇打開的門不久後,突然心裏再度被恐懼所籠罩。

我的確離開了隧道,可是地下室呢?我依然沒有逃離這裏的辦法。

更令人絕望的是,我的視力終於恢複了正常,隻能看清玻璃那頭房間的景象。

絕望。

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麽去做了,打開手機,發現時間已經是十點多,距離遊戲結束隻剩下兩個小時。

突然,我想起了蘇鬱,她不知道為什麽會被“首腦”抓過來,而且現在正被困在銀座會所的某處。

如果我逃脫失敗,那麽迎接我的將是死亡。而遊戲的人數無法湊夠十個,迎接蘇鬱的將是替代我進行遊戲的噩夢。

我必須阻止這一切。

當人陷入絕望的時候,總會不免想到一些人和事,他們能在最絕望的時候給予力量。這一刻,我想到了安清竹,想到了胡樂,想到了蘇鬱,也想到了許久沒見的父母……

我鼓起勇氣,再度進入了暗門之中。

這一次,我選擇閉上雙眼,與其需要感受看不到的黑暗帶來的恐怖,還不如自己將自己封閉起來。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我忽然真正體會到了很多精神病人的世界,或許他們就將自己困在了一條進退維穀的隧道,始終無法脫身,所以在現實生活中他們的表現才會那麽偏激,與眾不同。

嗬嗬,我果然是個心理醫生,竟然在這種絕境之中仍在思考病人的問題。

我在心中嘲弄著自己,同時艱難的向前爬去。不知不覺,我的肩膀、膝蓋還有雙手都磨破了皮,有些地方還有鮮血流了下來。奇怪的是,我已經感受不到疼痛,或許心中的恐懼和對死亡的抗拒已經讓我變得麻木起來了吧。

回想起王穎的那個案例,我將她困在衣櫃裏麵,裏麵沒有一絲一毫的光線,那是為了讓她覺得自己已經死了。我故意讓她覺得死亡就是一片漆黑,從而感到絕望。但之後又讓她聽到了家人和丈夫的深情告白,又讓她重新獲得了希望,有了想要活下去的衝動。於是她瘋狂的捶打著衣櫃,想要衝出這片黑暗,在最關鍵的時候,是她的丈夫為她打開了枷鎖。

我在想自己的處境或許就和王穎一樣,也陷入了死亡的黑暗世界,但是會不會有人願意為我打開一扇門呢?

一定會有的,就算沒有人為我打開大門,我也會自己衝出這裏!

我艱難無比的向前爬行,突然發現平常能夠站著身體是多麽幸福。

突然,我感覺手指觸碰到了障礙,我試著推了推,發現麵前是一麵牆壁。與此同時,我感到背部頓時輕鬆了不少。

死胡同?

我用手摸著水管,沿著水管的方向摸索道路,終於發現原來我接下來已經不需要前進了。我需要的是,向上爬。

我抬起頭,看見在我的頭頂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亮點。

那裏一定就是出口!

這條水管應該是從地下室上方通下來的,而暗門和隧道實際上就是逃離地下室的真正通道。

“首腦”在地下室設置了一瓶“sin”,如果沒有它的幫助我絕對無法發現暗門並且找到這裏。這樣說來,會不會他的真正目的就是讓我服用這種藥物呢?

我還記雲露案件中,那些死者的慘狀,還有王國安吸食藥物之後的發瘋模樣。我突然心想如果不是自己能夠抵抗住藥力,恐怕現在早就自殺在空無一人的地下室裏麵了。

我站起身來,抬起頭,發現周圍空間依舊狹小,我隻不過是從一個趴著的姿態變成了站立。

但是這樣最好不過,空間越小我就越容易向上爬。

雖然看不清那個光點,但我確信它離我不會太遠,或許就在五六米的位置。

在往上爬的過程中,我努力催眠自己,告訴自己不累,同時分析著這一次的遊戲來分散注意力。

上一次的遊戲以“欺詐”為主,加入了“無辜者”的元素。回想起那一次遊戲的具體細節,我感受不到裏麵有絲毫鬥智鬥勇的成分,似乎“首腦”設計這個遊戲隻是想要看一看,當人們置身絕境的時候,會變成什麽樣的野獸。

而這一次的遊戲則多了“密室”元素,我需要逃出密室才能進行下一個部分,然而遺憾的是,我在地下室裏並沒有找到任何線索,無論是淘汰線索,還是勝利線索。這意味著即便我逃出了密室,接下來也會麵臨更嚴峻的挑戰。

還有另外一點,就是孫騰飛。我猜測“首腦”之所以讓我能夠看到孫騰飛的狀況,是因為在上一場遊戲裏麵孫騰飛作為“無辜者”卻偽裝成“參與者”,從而間接救了我一命。於是“首腦”作為報複,將幹擾遊戲進城的孫騰飛強製變成了真正的“參與者”,並且給他設置了一個可能會被酸液腐蝕掉的恐怖密室。

而且,“首腦”還要讓我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讓我看著“恩人”被活生生腐蝕掉。

但是,或許他覺得這樣還不夠好玩,就在暗門裏麵設置了一個“水閥將與暗門同時關閉”的小機關。他是在考驗我,在這種極度危險的情境下,我還會不會關閉水閥來拯救孫騰飛。

這的確是一個關於人性的遊戲,每一個參與者的人性都會在遊戲裏麵遭到極大的考驗。

保持著人性不變,還是淪落成失去人性的野獸,全在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