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瑰站在原地,抿著唇沒有上前。
她這是第一次在宮中看到戴麵具的人,對方的半張臉被麵具遮住,那麵具是用金屬刻的,在陽光底下呈現出略顯冰冷的色澤。
宮裏的人很多,燕瑰活了兩輩子,沒見過的人並不少。
但是這些人大部分低著頭,看著她的時候,態度謙卑。
每個人靠近她,都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麽。
燕瑰不記得人臉,但是她可以通過這些人眼中透露的東西來判斷他們的身份。
這個人的臉被麵具遮擋住了大半,衣服看上去也不是伺候人的奴才,過分神秘,等於危險。
若是有能幹的宮女翡翠在身邊,她還稍稍心安,可是現在誰都不在。
眼前隻有一座蒼茫青山,一隻花豹,不,兩隻花豹,還有她和這個陌生的男人。
燕瑰低頭去看對方的手,試圖從對方的身體構造判斷神秘青年武力值。
她的手指抓緊了阿花的毛,試圖讓它調轉方向,從另一個地方離開,
但是阿花顯然是個不爭氣的,毛絨絨的大貓非常歡快地上前,往男人身上撲去。
它一路跑得很快,但是是在宮裏的平地上跑,這會兒做的舉動卻是爬山。
騎在它身上的燕瑰被帶的一個趔趄,差點被甩出去。
準確的說,她被這隻傻豹子摔了下來,手指緊緊的抓住豹子的皮毛嚐試緩衝,然後被人拉了一把,倒進了一個帶著非常清冽香氣的懷裏。
後者將她扶穩,很快的鬆手,聲音和香氣一般清冽動人:“這位姑娘,沒事吧。”
燕瑰腳踏實地的站穩的時候,表情還有些恍惚。
明明站在遠處觀察的時候,她對這個人的初印象是危險,很不好接近。可是兩個人真正接觸的時候,那種糟糕的印象,一下子就被打破了。
遠看是巍峨的冰山,冰冷刺骨,能在不經意間凍掉了人的骨頭,奪去人的生命。
但是近了之後,才發現,冰川隻是虛假的外殼,這冰一敲就碎,裏麵流淌的都是暖意融融的春水,溫柔清澈,純淨無害。
活了這麽多年,燕瑰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覺,這還是第一個給她反差印象這麽大的人。
她生出警惕,往後退了兩步。
在這個宮裏,她不認得大多數人,但絕大部分人都是認識她的。
這樣一個人,看到她之後,裝出完全不認識的樣子,還叫她姑娘,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有貓膩。
偏偏對方還有一副極其讓人放鬆警惕的眼睛,像是從山野間走出來的不諳世事的精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動聲色的站到阿花的另一側。
阿花好歹奶過她,就算是現在她長大了,它也能護住她這個崽吧。
阿花“喵嗚”的叫了兩聲,一向無比凶悍的母豹子,在男人的褲腿邊上蹭了蹭,簡直像是一隻無害的小貓咪。
燕瑰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豹子,有種被背叛的心痛:阿花,你變了,你怎麽會是這種大貓咪!
阿花是靠不住了,隻能靠她自己。
燕瑰微微點頭:“方才多謝。”
既然要裝不認識,她也會裝傻。
再過一會兒那些宮人也應該跟著阿花趕過來。
“舉手之勞。”
青年的胸口突然鼓了起來,燕瑰看得吃驚,就見裏麵鑽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兩隻小小的耳朵毛茸茸,眼睛水汪汪,一張小臉圓呼呼的,眉清目秀的樣子簡直能夠融化掉所有人的心。
原來是之前在男人懷裏的那隻小豹子,比起凶悍美麗的大貓,和小貓咪很像的豹子幼崽殺傷力簡直翻倍。
“小花很調皮,讓你見笑了。”
青年修長漂亮的手指在小花豹的腦袋上點了點,這隻小豹子鑽了出來,和大花豹母子嬉戲,其樂融融。
因為小花豹的動作,男人的衣服敞開,露出白玉一般細膩的胸膛。
燕瑰看著那片肌膚,莫名有些眼熟。
她的腦海中好像蹦出了一個畫麵,但是念頭一瞬閃過,一時間抓不住。
意識到不對勁的青年忙聚攏衣擺,露在麵具外的耳朵染上些許緋紅:“姑娘可是迷了路?阿花不懂事,把人隨便帶了過來,這山上路不好走,我送你下去吧。”
會被小貓咪喜歡的男人,應該也不是什麽壞男人。
燕瑰嗯了一聲:“讓阿花帶路就行。”
她試探到:“你就住在這山上,我以前怎麽沒看過你?”
看過了她其實也記不住,但多問些話,總能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住在宮外,隻是來這山上采些藥草。”
青年帶著燕瑰走山路,他走的方向明顯是有人踐踏過的,並不是那種曲折蜿蜒被野草遮擋的小路。
而且為了讓燕瑰安心,他走在前頭,把寬闊漂亮的後背留給了燕瑰。
一副毫無戒備心的樣子,反倒襯托得燕瑰有些過敏。
走了一會兒之後,燕瑰覺得周圍的畫麵有些眼熟,她一直在努力的想到底眼熟在哪。
直到看到了一汪泉水,一片熟悉的花花草草。
等等,這個地方,青年麵具沒遮擋的部位,還有那胸膛肌肉的弧度,撫摸著毛茸茸的手……
這些破碎的細節,和她在湖心亭觀賞到的景色融合在了一起。
唯獨有變化的就是男人身上的衣服,還有臉上多出來的麵具。
之前她以為是幻術,還理直氣壯的看了美男子洗澡。
但是對方根本看不見她,毫不知情的被她看了個光。
一種奇特的情緒洶湧而來,燒紅了燕瑰的臉頰。
長公主殿下人生中頭一回因為羞窘有些無措:被偷窺的對象活生生出現在她的麵前,她要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