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老百姓來說,想要出人頭地,靠種地是不可能的,士農工商,就算賺了再多的錢,真遇到強權,一輩子的錢都是白白給別人掙的。

岑戈從小就是村子裏的孩子王,天生的領袖氣質,再加上絕對的武力,鮮少有人能夠贏過他。最初的時候,他本來並不想要參軍,隻想守著老母親,過踏踏實實的日子。

但是他的命似乎不太好,沒有主動去招惹誰,卻總是會有麻煩上門。後來朝廷征兵,他們家裏隻有一個男丁,為了不給母親帶來麻煩,他帶上一雙納的千層底,幾塊硬的可以硌掉牙齒的餅子就奔赴戰場。

兵營的日子對一些細皮嫩肉的小公子來說很苦,對岑戈而言卻很容易。後來兩軍交戰,他第一個就衝了出去,軍營發的兵器算不上好,岑戈私下裏磨了很多遍,鋒利的刀刃砍向敵人的頭顱,對方的血濺在岑戈的臉上,讓他像是地獄裏爬出來的修羅。

絕大部分新兵蛋子,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可能會雙腿發抖,手都拿不穩武器,就算是含著眼淚豁出去殺了人,心情一定會有很大的起伏。

雖然那是蠻夷,可蠻夷的士兵和他們一樣,都是有血有肉,一張嘴巴兩個鼻孔出氣的人,殺人,是會有敬畏之心的。可那溫熱的血液滴在岑戈的臉上,他的內心卻十分平靜,甚至可以說上毫無波動。

一個,兩個,在他身邊倒下的敵人越來越多,有人注意到他的情況,幾個人舉著武器圍了上來,下場卻是被岑戈一劍砍下。

見著敵人憤怒畏懼的眼神,岑戈漸漸有了感覺,不是害怕和恐懼,而是血液沸騰的興奮。他越殺越勇,到後麵,硬生生的殺出一條血路,令悍勇的蠻夷也避其鋒芒。

岑戈的運氣不錯,有個還過得去的上司,他這一戰成名,就得到了提拔。漸漸的,憑借著極其出眾的表現,岑戈一路從小兵往上爬,有了功勳,有了爵位。

他快速的上升惹來小人的嫉妒,那是岑戈第一次知道,不是誰殺的人多,誰立下的功勞大,就一定能得個好結局。要不是有屬下在一旁勸著,麵對宮裏來的那張聒噪的臉,岑戈真想把朝廷派來的人都殺了。

這個時候,岑戈真正意識到自己的心態其實很危險,他對生命並沒有太深的敬畏之心,對皇權也沒有,但他是人,不是神,對整個朝堂對著幹的人絕對沒有好下場。

皇帝雖然不是能夠名垂千古的明君,卻也並不昏庸,要造反做天下之主,顯然有很大的難度,更何況他實際上對權力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他隻是喜歡戰場上那種廝殺的感覺。

岑戈藏起了心思,在表麵上向皇權屈服,他討厭那些總想著給他送女人的官員,拒絕了多方勢力,向皇帝投誠,說是要做陛下的好臣子。過於鋒利的刀在用的著的時候,可以說是所向披靡,人人見而畏之,可若是失去了自己原本的作用,轉頭可能就會被主人親手折斷。

岑戈知道自己不一定能夠落得好下場,但他並畏懼,他不怕死,唯一值得他惦記的,就是他的老母親。她老人家含辛茹苦把他養大,岑戈總不好讓老人家白發人送黑發人。

隻是母親明裏暗裏總希望他成婚生子,這一點他不太能滿足,岑戈雖然打了很多勝仗,可在戰場上並非戰無不勝,他也受過很多傷,有好幾次完全可以說是在生死線上徘徊,完全是靠著他強大的求生欲才掙紮過來。

岑戈隨時都做好了死的打算,哪裏能耽擱好人家的姑娘。先不說他喜歡不喜歡,真要是出現個處處都合乎他心意的姑娘,岑戈又要擔心對方是不是專門為他量身打造的間諜。

至於京城裏那些嬌滴滴的世家女子,她們基本上都不敢靠近他,勉強人家做了他的夫婿也是結怨。不過目前為止,岑戈還碰到過心儀的姑娘。嬌滴滴畏懼他的,他不喜歡。風風火火,像個小辣椒似的,他也不喜歡。

“你到底喜歡什麽樣子的?”

麵對這樣的詢問,岑戈回答不上來。他摸了摸自己鋒利的寶劍,大概他就喜歡這樣,鋒利尖銳,冰冷無比的寶劍。

老太太拿他沒辦法,知道岑戈脾氣硬,也勉強不了他。直到後麵,戰爭短時間的平息,他被不放心的皇帝召回宮來,留在京城歇息。

岑戈再次成了香餑餑,做媒的人都能踏破將軍府的門檻,讓他煩不勝煩。直到某日他去兵營的時候,在路上看到一個作男裝打扮的姑娘,驚鴻一瞥,卻在他心底落下難以磨滅的烙印。

“去查查她,看看她是什麽人。”他吩咐自己的屬下,嘴上卻是另外一套說法,“我覺得她很可疑,指不定是敵國安插來的探子。”

查到的消息卻讓人啼笑皆非,那肆意張揚,穿著騎射胡服的姑娘不是什麽探子,她是生長於皇帝膝下,最為受聖上看重的長公主,今年不過十五歲,卻已經出落得天姿國色,說是天仙下凡也不為過。

長公主性格外向,打小跟著皇帝,喜歡騎射,才會做方便的男裝打扮,但她並沒有刻意的遮掩,反倒看上去雌雄莫辨,像是個肆意風流的貴公子。天家的長公主,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叛離自己的國家。

岑戈夜裏夢了幾次那張臉,這才知道,他竟然和天底下大多數男人一個樣子,不是不喜歡女人,隻是喜歡漂亮的,當真是膚淺。

長公主比他少了十幾歲,雖說老夫少妻十分常見,可那多發生於位高權重者和地位低的姑娘之間。燕瑰的身份和受寵程度,比他隻高不低,若是他開口,皇帝是願意把公主賞賜給他,但唯獨不可能賜下長公主。

岑戈知道自己多凶,嬌滴滴的公主見了他,肯定會嚇得跟什麽似的。他打聽到長公主時常出宮,鬼使神差的製造了幾場邂逅。

令岑戈歡喜的是,燕瑰並不畏懼他,反倒誇讚他長得好看。岑戈越來越歡喜,連兩個人的孩子叫什麽名字都想好了。

不,女子生產要在鬼門關上走一遭,燕瑰似乎很是怕疼,若是她不願意,那就不生也可以。若是她很想要個孩子,一個就夠了。

在岑戈以為兩個人隻差一層窗戶紙的時候,他主動向皇帝提起來,他改了主意,願意做太子太傅。入了宮,見到長公主的幾率也就大了些,他有點好奇,她看到他的時候,會不會像他一樣又驚又喜。

但是讓岑戈萬萬沒有想到的時候,燕瑰看他的表情,是全然的陌生,而且還和其他公主一樣,甚至帶著畏懼,恨不得離他三丈遠。

岑戈的一顆心落了下來,他意識到,自己被這個比他年幼許多的小女孩玩弄了,他憤怒至極,卻到底舍不得拿燕瑰下手,日後處處多“關照”於燕瑰,卻讓她退得更厲害。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的後來,他才知道,燕瑰並非故意如此,她隻是不記得,演戲的天賦又太好。可那個時候,燕瑰已經有了能夠讓她記住的人。

昔日的戰神背著手,教導長公主生下的小蘿卜丁,厚厚的絡腮胡掩蓋了他真實的容貌,下輩子,如果知道這一點,他絕對不會放棄抓住她的手。

岑戈不知道是,在曾經的上輩子,他們始終沒有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