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瑰的及笄禮是半月之後,長樂宮和未央宮早早便為此事連軸轉了起來。

她換了不知道多少身新衣服,有些非常繁複華麗是半年前,就有繡娘開始籌備。

衣服宮人套就好,有些事情卻必須她自己完成。

長公主也得自己吃飯喝水不是。

燕瑰不僅要做衣架子,手上也沒個消停,這幾日點著燈,一字一句地寫了不少請帖。

其實大部分是刻板印刷出的帖子,隻是名字需要手寫,其中極個別幾張才需要她從頭到尾親手書寫,以示重視。

可她不止這點活,除了請帖還有三篇文章要抄。

這幾日練騎射之後,折騰一圈回來大汗淋漓,沐浴更衣後就想睡覺。

這般一來,時間就不太夠用。

燕瑰忙成陀螺,皇後還趕在及笄禮之前,帶她去了一趟慶雲寺。

慶雲寺和白馬寺都是名寺,後者姻緣神的/名氣更大一些。

入寺的時候,整個慶雲寺當日都不迎接其他香客。

皇後拉著她跪拜了諸天神佛,耐心等主持出來。

在皇後捐贈了萬兩香火之後,燕瑰晃了晃簽筒,抽了支簽。

自出生以來,凡是抽簽,燕瑰就未曾抽過上上簽之外的簽。

這一次她看了一眼,然後把簽文翻了一麵。

皇後在燕瑰跪在蒲團前抽簽的時候,就站在後方等著她,見她神態不對,立馬上前一步。

燕瑰轉身遞給她手中簽文:“阿娘你看?”

得了消息過來的原真主持到了,皇後將簽文遞了過去,語帶質問,:“這是怎麽回事?”

這支簽文,不是上上簽,也不是下下簽,更不是什麽中規中矩的普通簽,它上麵一個字都沒有,根本是支空白簽文!

慶雲寺是大寺,就這麽疏忽大意,糊弄香客。

“這……”

慶雲寺的主持慈眉善目,看著像是彌勒菩薩在人間的化身。

大師總是表情平靜,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此時卻麵露驚詫。

原本沒當回事的皇後表情凝重起來:“是不是哪裏不好?可有什麽辦法化解?”

隻要能解決麻煩,要多少香油錢,她都給。

可若是一群欺世盜名之徒,這些和尚日後別想有以前一樣的好日子過。

原真大師搖搖頭,轉到燕瑰這邊說:“還請這位貴客寫個字吧。”

燕瑰提筆寫了個王字。

王至臻王八蛋的王。

原真看字看了半天,又再一次看看燕瑰,再一次搖了搖頭。

“你這是什麽意思?!”

皇後有些怒了,甚至都無法維持自己端莊的儀態。

還是燕瑰拉了拉她:“阿娘,先聽大師怎麽說。”

大師說:“小僧能力有限,看不清施主前程。”

皇後先前對慶雲寺頗有推崇,來時是虔誠信徒,走的時候怒氣衝衝。

什麽叫人生一片空白,無法預測。

她的女兒前途無量,人生光芒萬丈。

長公主這個位置,除非燕瑰突然腦殼生疾,她定是未來坦**。

太子已經定下,有她好好教導,不出亂子就是太子繼位。

燕瑰現在有父親護著,將來有一母同胞的弟弟護著,誰敢拿她怎麽樣。

燕瑰雖情竇未開,可皇後親手教出來的女兒,定不會為小情小愛衝婚頭腦。

她的人生,自被立長公主起就注定,怎麽會一片混沌,一片空白。

她看那大師根本就是一派胡言,一無是處。

燕瑰小聲說:“及笄禮您還說要請慶雲寺主持呢。”

“那就不請了。”

燕瑰不太讚同,她能回到現在,對鬼神更有敬畏之心。

“還是按照原計劃來吧。”

皇後吩咐:“轉頭,去白馬寺。”

聽到熟悉名字,燕瑰有些坐立不安。

“好端端的,怎麽這麽突然。”

“你難得出來一趟,去慶雲寺不成,別的寺廟總可以。”

都是香火鼎盛的大寺廟,在信徒們心中很是靈驗。

皇後想明白了,燕瑰的命沒什麽好頭疼的,隻一點,姻緣可能出紕漏。

都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縱使是公主,若是鎖嫁非人,縱使有機會解脫,免不了傷筋動骨。

還有一種可能,那男人是個短命鬼,燕瑰卻癡情。

“你及笄之後,也到了相看的年紀,正好去白馬寺求個姻緣。”

及笄禮後,她要為女兒好好挑一挑。

這是燕瑰這輩子第一回 來白馬寺,抵達寺門之時,夢境中的場景撥開迷霧,變得清晰起來。

山寺灼灼盛開的桃花,插滿了信香的圓肚青銅大香爐,係滿紅牌的香桂樹……

一切的一切,和夢中一模一樣。

白馬寺建在山上,燕瑰這回等的無聊,為自己小命著想,特地離去後山的小路遠了些。

若是有辦法,她願意黏在殿內的蒲團上,哪兒都不去。

燕瑰嘀咕:那場刺殺是五年之後發生的,不是現在。

這麽念叨,緊張感仿佛少了一些。

事實上這個點就是很順利,雖然是臨時造訪,白馬寺還是很配合的清了場。

最厲害的主持被皇後差人請來給燕瑰看姻緣。

仍是抽簽解卦,罐子裏可沒有空白簽。

隻是這一次的抽簽,仍然不順利。

燕瑰拚命搖搖搖,搖出了一根簽子。

她抽出來的時候,嘩啦一下,帶出一堆簽子。

這麽多簽,哪個才是燕瑰姻緣。

皇後臉色鐵青:“重抽吧。”

萬年曆定然出了錯,今日諸事不宜,

根本不適合出門。

白馬寺主持卻出言阻止:“第一次才準,後頭的就不一定靈驗了。”

燕瑰根本不信這些,她抓起那把簽,塞到主持手中:“您慢慢解吧。”

後者看了半天,搖了搖頭:“這位施主的正宮位,同同道中人有些幹係,其餘的,紅線太多,一團亂麻。”

同道中人,皇後臉色一百。

難道說燕瑰將來喜歡上了一個和尚。

有些和尚還是很俊俏的,若是那種真有佛性,聖潔幹淨的,的確動人。

可是和佛祖搶人,難度太大了些,關鍵是不合適。

皇後以燕瑰的名義,再一次捐了一大筆香火給白馬寺,拿到了個開過光的佛牌。

“你這些日子收斂一點,等及笄禮之後再說。”

她一定要在及笄禮上,把燕瑰未來的駙馬給挑出來。

燕瑰乖巧應聲,表現得十分懂事。

她不喜歡麻煩,皇後幫她解決麻煩的時候,基本上都能做到配合順從。

及笄禮說是她的,可過程無需她操心,全部都由皇後操辦。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看著皇後篤定從容的表情,燕瑰卻沒有像往日一樣感到心安。

正相反,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