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事實證明,億萬年的進化不是開玩笑的,那些遇上點事兒就不吃不喝活不下去的物種,嗯,都滅絕了。
作為大自然選擇的勝利者,林輕雖然受了一晚上的挫,最後還被摔了手機,但這個覺還是要睡的,且睡得比平時更喪心病狂。
她是被摸醒的。
對,摸。
陽光透過鏤空的窗簾,在半絲半棉的被單上打下繁複的圖案。
林輕抻了一個不用抬胳膊的懶腰,低頭看見自己身上暗紫的絲質睡袍。
她嗅了嗅,這味道還有點熟。
再仔細看看,她看見了從自己胸口生長出的一隻手腕。
這一株叫做手臂的植物,從她領口長出去,逆著陽光,一路長到……
林輕僵硬地轉了頭,對上他一雙略尷尬的長眼睛。
兩人都沒說話。
半晌,他咳了一聲,淡定地又捏了捏那絲綢底下承載他大手的柔軟土壤,理所當然地:“哥哥檢查檢查你這些年長進了沒有。”又捏了兩下,“是買小了。”
林輕往下瞥了眼,問:“哥哥,你另一隻手在檢查自己長進了麽?”
“呼”的一下,麵前一花,他禮貌性地扯過被子遮了遮,沉著一張少爺臉:“睡爽了?爽了就回自己房間玩兒去。”
林輕“哦”了一聲,慢吞吞滾下床,慢吞吞滾到門口,又想起自己的任務來了。
見她兩眼放光地奔回來,剛被弄的不上不下的李公子想抽人。
這還不算完,她大大方方往他身上一跳,特別體貼地:“哥哥,你看你都受傷了,左手又不好用,要不用我吧?我好用。”說完又要去掀被子。
李公子本來就小的嘴簡直快被她氣沒了,冷笑一聲:“行啊。不過……哥哥早上喜歡用後麵那個洞,我這兒雖然沒備著油和藥,擠一擠也湊合。就是……對你來說疼了點,不過看你下了這麽大決心,這點疼估計也算不上什麽。乖,轉過去,**脫了。”
林輕嚇得一哆嗦。
她是對這個事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沒準備到這個份兒上,不禁被嚇得**一緊,捂著屁股就從他身上滾下去了。
滾走的時候還不忘把被摔出馬賽克屏幕的手機撿起來。
結果這到了門口又被他叫住,她隻得又滾了回去。
他靠坐在**,被子下的一條腿曲起,遮住了剛才十分有存在感的部分。
待林輕走到床前,他伸出一隻手拉了她前襟,把人拽得低了點,嘴角一斜,壓住她後腦,就把那唇捕獲了。
一回生二回熟,相比於第一次的啃第二次的口罩殺,昨晚和剛才這一個吻實在算是從幼兒園到研究所的飛躍。
他親完了,隨手把她一推:“哥哥今天有事,白天讓張秘書帶你去銷個案。”低頭看了看她,“你房裏藏的那幾根,這些天沒忍不住?”
林輕沒想到自己藏在內衣堆兒裏的煙盒都能被發現,忙搖頭。
他又不相信似的挑起她一縷發絲聞了聞,才甩甩手:“行了,自己去玩吧。”
第一回合,林輕就這樣一敗塗地地回去了。
李大公子今天又是盛裝出門,臨走還眼神犀利地往她身後瞟了一眼。
林輕趕緊把手機往沙發深處塞了塞。
等關門聲傳來,她才長出一口氣,暗搓搓地壓了壓裂成一百來塊的屏幕。
真是在人屋簷下,不能打電話。
電話還算結實。
開了機,屏幕上又跳出來一串短信,介於李公子手勁忒大,她實在是辯不出字體,隻能給張超打了個電話。
“小林子啊,你這新號碼怎麽回事?你張哥我快成自動撥號機器人了。你也太省電了點,沒事開個機成不?”
林輕從昨晚就憋了一肚子氣,沒罵人已經不錯了:“張哥,說事。”
張超有點納悶:“小林子啊,你這火兒有點大喲~張哥昨天把黃昱行家那小子又揍了一頓,丫的乖乖把錄音文件給你張哥交上來了。昨晚那位一醒,我就把錄音放了,據說啊,當時在會議室的一共就七個人。除了他自己和黃副總以外,就是王意王總、信宏置業的聶副總和常副總、信宏投資的林山,還有一個人,應該沒什麽動機。”
林輕:“誰?”
“邗牌的謝總。”
去警察局做了檢查銷了案,林輕對中國好司機張秘書說:“去萊茵。”
張秘書有點不太確定:“林小姐哇,您不會是要去看王信宏小王總吧?”
林輕正在想事,隨口答道:“是。怎麽,張秘書不同意?”
張秘書這個冤呐:“小張哪裏敢不同意的哇。”
“那是你們李總不讓我去?”
張秘書替李總冤呐:“李總哪能哇!哪怕是林小姐要做女皇帝,李總也得派個工程隊來給你蓋後宮哇……那真真是捧在手裏怕飛了含在嘴裏怕黑了哇……”
林輕:“張秘書……”
張秘書:“哎?”
林輕:“你真的沒因為話多被打過?”
萊茵的貴賓病房外比昨天冷清很多,約莫是裏頭那個醒了大家反而不敢來看。
張超還穿著昨天的小馬甲,下巴上有了點胡茬:“小林子,不進去?那位聽說你要來,特意拾掇了一早上,胡子都刮了。”
林輕往門裏看了看,隱在角落裏,搖搖頭:“就在這兒說吧。”
張超“呔”了一聲,從小馬甲裏摸出一遝文件遞給她:“幾個人的資料都在這兒了。那天那個會談的是物流地產的投資項目,信宏置業的黃副總、聶副總和常副總肯定是要出席的,謝明邗謝總是代表邗牌來接房屋內部設計的部分,王意王總和林山林部長倒是剛好到的,就一起過來聽聽,畢竟是一個公司的。至於當時具體是個什麽情況,都有什麽動機,還得等你張哥一個個問一遍。”
林輕抬頭,看向走廊裏三步一崗的保鏢們,問:“張哥你打算問出點什麽?”
張超一愣,抻了抻馬甲:“現在哪知道啊,但這事兒除了這麽辦,你說還能咋玩兒?”
林輕聳肩:“我不知道啊,我也沒當過名偵探。”
張超不樂意了:“小林子啊,不瞞你說,你對那小歌星,還有那小演員的手段你張哥也是略知一二的,你這個時候說沒轍,你張哥是不信地。”
林輕索性往椅背上一靠:“我什麽時候說沒轍了?張哥,我現在說一個女大學生晚上去賣、**,你有什麽感想?”
張超直納悶:“感覺不咋的。”
林輕又說:“那我現在說一個賣、□□白天堅持去大學聽課呢?”
張超更納悶了:“滿滿正能量啊。”
林輕又問:“我說我想和你一起睡覺,你感覺怎麽樣?”
張超嚇得退後一步,蘭花指都淩亂了,往病房裏瞅瞅:“小林子,你可別嚇張哥,這事兒可不是開玩笑的,這話你和那位說多好。”
林輕再問:“那我說我想和你一起起床呢?”
張超琢磨了一會兒:“沒那麽流氓了,變徐誌摩了......但還是不行啊!”
林輕:“徐誌摩是誰?”
張超:“……”
林輕:“所以我的意思是,張哥,咱不能不查,但這個順序很重要。我覺得不能現在查。”
張超聽出點門道,又沒聽出來:“那什麽時候查?”
林輕想了想:“我爸和我說過一句話,‘幫你的不會隻幫你一次,害你的也不會就害你一次’。咱們與其倒著來,不如往前走,給對方機會再下手。”
張超眉頭一皺:“這……萬一……?”
林輕又看了眼他這戒備:“那你們就一輩子這麽守著吧。”
張超一咬牙一扭腰:“你說怎麽辦吧。”
林輕問:“王小黑聽誰話?”
張超想也沒想:“老爺子。”
林輕想想,這尊大佛請不來:“還有沒有別人了?”
張超立刻接道:“你。”
林輕一愣,揭過去:“還有誰?”
張超這回想了一陣子,才一拍腦門:“及佳的話他從前是聽的。”
林輕想起那個黃裙子的女人:“霍及佳?”
張超點頭:“及佳他爹和那位的媽是表兄妹,也就是咱信宏的二股東。王大小姐去得早,那位小時候被放在表舅那裏養過幾年,及佳這個遠方表姐還算挺照顧他的。那位小時候病得厲害的時候,及佳天天真是……拿繩兒拴著人去遛。”
林輕想象了一下王小黑被拴著遛圈兒的畫麵,嘴角抽了抽:“那個霍及佳信得過嗎?”
張超拍著胸脯:“你張哥20幾年看過來的,錯不了。”
林輕心裏有點不舒服,但晃一晃就過去了:“能不能請這位霍小姐陪咱們演演?”
張超思忖了一下:“及佳演不演的來我說不準,但那位的事兒她肯定樂意出力。”
林輕心裏又被硌了一下:“麻煩張哥派人煽動那幾位明天來探病,順便和霍小姐聯係一下……”
商量了一會兒,張超沒控製住,拍了拍林輕的肩:“小林子啊,我覺得你這計劃乍一聽有點不靠譜,還有點瘮人,但仔細一想,說不定還真能行。”
林輕倒沒那麽樂觀:“行不行都看這位霍小姐怎麽演了。”
一切交代清楚,林輕站起來要走,被體貼的張超一蘭花指勾住:“那位睡了,不進去看看?年輕人鬧別扭是鬧別扭,別鬧的太擰巴了。”
林輕本想拒絕,架不住張超又花了1000字詳細描述了王小黑孤苦伶仃、叼著項圈在病房引頸期盼的慘烈形象。
這間病房她很熟悉,畢竟兩個月前她才躺過。
那時候王小黑還十分豪氣地說:“隨便躺,都是我的。”
當然隨便躺那句是她自己腦補的。
張小棉襖特別貼心地把病房門關了,整個病房裏隻剩下他們二人。
林輕站在床尾。
快一個月不見,他瘦了點,臉色更白了點,好在底子放在那兒,被這麽折騰下來,仍然是一位挑不出毛病的美男子。
就像張超說的那樣,他這一身被拾掇得幹幹淨淨,病服一路遮到脖頸,渾身上下一絲不苟,真是一種隨時都可以上鏡的狀態。
他闔著眼,睫毛平平鋪開,整個人安安靜靜,好像神殿裏高大的神像。
讓人心生仰慕甚至愛慕,卻又讓人自慚形穢不敢接近。
林輕就那麽一動不動站了許久,才輕手輕腳往外走。
才把門來開了一條縫,卻聽到身後低沉而溫和的一聲。
“輕......輕?”
這兩個字疊起來,有些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