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節 挾獸自重（下）
薛德蒙眼眸轉了轉才道：“關於秘銀礦，既然自由之城效忠於王室，當然這片秘銀礦也就直屬於摩多王室了。當然，你作為陛下的封臣，我可以向王室建議由你擔任秘銀礦的管理者，與摩多軍人一起守衛。”
“伯爵大人，這樣恐怕難以辦到。”弗蘭克林緩緩的道。
“城主不願意效忠王室？”薛德蒙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不，我說過了，我並不反對成為摩多的臣民，但是關於秘銀礦，恐怕不能完全交給摩多王室。”
“為什麽？”薛德蒙一怔，他知道弗蘭克林等人沒這麽容易屈服，不過他也有些好奇對方能用什麽理由既表示不抗拒摩多，又合理的拒絕交出秘銀礦。
“因為秘銀鑄幣已經發行，現在這種貨幣已經成為自由之城唯一具有無限償還債務資格的貨幣，商人們都接受了，包括在與獸人部族的交易中。薛德蒙伯爵你可能不知道，最近的兩個月，我們與大多數商人，還有獸人的交易全部都約定使用秘銀鑄幣支付，由於鑄幣量不夠，現在我們還欠著萊茵一大筆鑄幣沒有支付，隻能等鑄幣的產量提高，分期償還。如果將秘銀礦全部交給王室，自由之城失去了鑄幣權，獸人是不會答應的。”
“這，你們可以用別的貨幣支付，或其他商品。”
“可是獸人不接受，他們堅持這些債務以及今後的貿易中都必須用秘銀鑄幣支付。”一個年輕的聲音微笑著回答。
“你是？”薛德蒙伯恩疑惑的道。
“歐文，歐文*所羅門。”所羅門施禮道。
薛德蒙強忍著內心的煩燥，心中同樣對自由之城諸人的厚顏無恥表示憤慨。
到現在為止，他終於明白弗蘭克林的招數了。
什麽叫挾獸自重，這就叫挾獸自重。
如果自由之城仍然有秘銀鑄幣的鑄幣權，那麽隨之而來，也就有理由保持獨立的軍事能力，所失去的不過是獨立的外交，不，連這一點都不能完全做到，他們必定仍然會利用私下的機會和獸人們勾勾搭搭。
該死的，世上竟然有這樣無恥的人。
薛德蒙聽得到自己的內心深處所湧出來的咆哮和無力，這完全是個陽謀，即使清楚的知道弗蘭克林等人的意圖，但偏偏沒辦法。
這一切設計是來自於弗蘭克林本人，還是他的首席法師克裏斯？難道，難道是眼前這個突然插話的年輕人？
所羅門，薛德蒙忽然記起，在維阿給的資料中，這個年輕人非常神秘，在自由之城竄起並出頭的速度快得驚人，但關於他的情報卻是最少的，隻知道他發明並推廣了一些花巧的魔法應用，比如那個叫魔影動畫的東西，似乎摩多還有一位子爵是他的合夥人。
薛德蒙忽然有種感覺，不論是自己還是維阿恐怕都低估了這個叫歐文*所羅門的年輕人。
薛德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向所羅門。
所羅門心裏有些好笑的看著薛德蒙，剛才他所說的都是事實，實行秘銀本位製，但初期秘銀的冶煉或鑄幣都是跟不上需求的。
現在鑄幣能力大約是一周六百枚，從融煉到鑄幣圖案完成，是一個細致的活，才能鑄造出一枚枚精美的秘銀鑄幣，其難度不亞於附魔。實際產出都還沒達到六百枚，因為秘銀開采上還不能完全達到，畢竟才開始，預計至少要三個月後開采才能接近巔峰能力，那時才會反過來，開采提供超過鑄幣能力。
這種情況下，自由之城同時發行銀行券，宣布由於秘銀鑄幣還在陸續鑄造中，用銀行券隨時可以向弗蘭克林銀行提取券上相符的秘銀鑄幣來緩解貨幣量不足的壓力。
好在弗蘭克林的聲譽發揮了作用，人們在本城進行大宗交易中也發現銀行券的好處。
要知道大宗交易所涉及的貨幣量太大，一直是個問題，秘銀鑄幣能迅速的被商人接受，其中有一個原因就是其幣值比金幣都還提高了四十倍，更適合大宗交易，減少貨幣攜帶量和計數的麻煩。
那麽銀行券單純從這一點來說實際上更方便商人，但是所羅門卻沒有立即發行紙幣的想法。
因為在人們的心中，貨幣本身的價值才能保證存在和流通性，這一點上仍然是無可替代的，從獸人非常艱難的接受貨幣，直到秘銀鑄幣出現才有重大進展便可以看出來。
紙幣發行所需要前提和時機都不具備，而且按所羅門的需要，現在最重要的是將貨幣化的影響力盡可能的延伸到位麵的每一個角落去。
所以銀行券雖然有紙幣的一些雛型，但暫時隻是在局限在弗蘭克林統治下的自由之城，而且功能也僅僅是支付兌換秘銀鑄幣的憑證。
不過已經足夠實現所羅門的設計了，他大膽的用“負債經營”的概念，在根本還沒有這麽多秘銀鑄幣的情況下，通過超額發行銀行券，相當於提前欠下獸人及部份商人不少數額的秘銀鑄幣。
這樣既避免了因短期內鑄幣能力有限而導致貨幣不得不退出流通的危險，頑強的把秘銀本位製執行下去。
而且用這種手段告訴眼前的薛德蒙，他們已經強行把別的勢力綁上了戰車。
商人還好點，隻要不是什麽大商會，一些小商人就算不滿，也影響不了摩多什麽。
但已經欠下了獸人不少的秘銀鑄幣，不論哪一個人族國家要強行吞並自由之城，都將麵臨這筆債務糾紛。
“我會把這些情況向王室及首相大人稟告。”薛德蒙咬牙切齒的道，幸好來之前已經謀劃好了一切，否則還真會被自由之城製造的這些障礙弄得沒辦法。
“伯爵大人準備就此離開了嗎？”所羅門訝然道。
薛德蒙遲疑了一下，進展並不順利，也在預估之中，按道理說應該迅速進入第二個計劃。
如果是第二個計劃，他應該迅速離開自由之城，以免摩多發動攻擊時，他反而成了自由之城的人質。
但當他看到所羅門來著詢問之意的眼光時，忽然不由自主的心中一凜。
如果就這樣離去，會不會讓自由之城立即生出警惕之心？
如果留下來，是不是拖延一下時間，麻痹弗蘭克林等人，好讓白羽軍團順利的掩軍而來，這樣當自由之城發覺時已經晚了。
個人安危在薛德蒙伯爵那微禿的腦袋中權衡著，正當他權衡了一下，作出決定還是立刻撤離，認為留下來的意義小於風險時，所羅門的幾句話又讓他改變了主意。
“如果伯爵大人不急著離開，完全可留下來再呆幾天，因為恰好近幾日我們將舉辦一個宴會，有城內的商人參加，還有來自獸人的貴客。”
如果說這幾句還不能讓薛德蒙有留下來的必要，那接下來的一句就完全不一樣了。
“對了，或許還會有另外的貴客，就在你抵達的時候，阿斯圖裏斯圖的使者團也派遣了一位騎士提前趕過來報訊，使者團的隊伍正在路上，也就是說或許幾天後的舞會，恰好也能用來歡迎他們。大人也是我們的客人，當然不能厚此薄彼，所以我們其實非常希望大人能留下來參加完這個舞會再回去。”
薛德蒙立刻改變了主意，以上的話加起來已經足夠有理由讓他再留下來幾天。
參加宴會，無疑是可以證實一些信息的真實性，比如自由之城是不是真的發瘋到秘銀礦還沒開采多少，為了發行秘銀鑄幣，便先答應了獸人用秘銀鑄幣支付所有商品交易，以致於先欠下一大筆債務。
如果屬實，就算摩多吞並成功，這筆帳一定會算到摩多頭上的，否則以後邊境一定不會安寧，而為了秘銀礦，摩多又必須防禦這片領土了，那到時候所產生的花銷又將是一筆不菲的支出。
更讓薛德蒙注意的是阿斯圖裏亞斯的使者也即將趕到，看來自己等人還低估了他們反應速度，雖然摩多成功的搶先一步，而且作了周密謀劃，但阿斯圖裏亞斯人也不是笨蛋。
留下來借這個機會探聽一下虛實是完全有必要的，還有所羅門主動告訴他的目的是什麽？這也讓薛德蒙遲疑不定。
如果是有心投向阿斯圖裏亞斯，不應該悄悄接觸，避開自己嗎？為什麽又光明正大的告訴自己？
他們在打什麽鬼主意？
種種的猜疑和不確定，加上認為留下來能進一步麻痹自由之城，讓他們不致於猜到摩多即將要發動戰爭來奪取秘銀礦，薛德蒙伯爵對摩多的忠誠和熱愛戰勝了對自身安危的擔心。
還有時間，隻要在白羽軍團抵達前離開自由之城就行了。
薛德蒙伯爵這樣悄悄的對自己說。
“非常高興你的這個邀請，我決定留下來參加這個舞會，或許，或許在這期間我們加深了解，也有助於你們……”薛德蒙伯爵一時間找不到恰當的措辭，隻能比劃了一個手勢，然後強笑道：“我是說你們會更加了解摩多這次的決心，會改變一些想法。”
所羅門微笑著施了一禮，意味深長的道：“我們也希望伯爵大人能了解更多的‘事實’，然後轉告給維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