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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嚇死俺了,沒想到這裏竟然會來辣麽可怕的大魔頭。”

“誰?”成舟刹住腳步。

脖子上一道滑膩的觸感滑過,“是俺,寶貝,你可真是個大寶貝,可惜已經被人打上了印戳。打個商量怎麽樣?俺幫你看著那對小夫妻直到你回來,你送俺一口你的精氣,不,兩口……還是三口吧。”

成舟拔/出斧子,一手捏符,沉聲低喝道:“你到底是誰?”

看不見的鬼發出嗤笑聲,“俺就算告訴你俺是誰,你就認識俺了嗎?”

“剛才在酒館裏的鬼是你?”

“當然是俺。俺在街上閑逛,就看到一個傻蛋被王大那奸商給賣到了酒館,本來想進酒館提前分杯羹,沒想到你竟是最高等級的祭品!還好俺見多識廣,一接近你就察覺了,隻是可惜你已經是有主的了。”看不見的鬼先是得意奸笑,複又歎氣。

成舟心跳加速,不對,他的心髒從吸了鬥篷男的鮮血起就已經不再跳動,但緊張的情緒不變。

“你既然知道我是有主的,為什麽還跟著我?”

“有主的祭品也可以把自己的精氣送人,隻不過要祭品心甘情願。咋樣?剛才俺說的買賣,你做不做?”

成舟腦筋迅速轉動,“你答應把我和我的朋友們一起安然無恙地護送出去,我就送你三口精氣。”

“哈!不行。”看不見的鬼斷然拒絕。

“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成舟邁腿就走。

“等等,你如果不答應俺,俺就把你的朋友都吃了!”

“那我就讓那大魔頭殺了你。”成舟賭博地道。

哪想到隻這一句話竟真的讓那鬼沉默了。

成舟悄悄咽口唾沫,他也隻是做了個大膽的推測而已。

一開始他以為看不見的鬼就是鬥篷男,因為時間上很吻合,可再一想鬥篷男的態度似乎也不是那麽猥瑣的人,果然那猥瑣的色鬼並不是鬥篷男。

那這就有了一個問題,猥瑣鬼為什麽隻在鬥篷男不在的那段時間騷擾他,卻在鬥篷男出現後消失,一直到現在才現身?

加上猥瑣鬼剛才的第一句話,他得出了一個推測:猥瑣鬼害怕鬥篷男。

而猥瑣鬼隻要之前一直躲在附近,他應該看到鬥篷男出現救了他、並幫助他掩飾活人氣息的事實。

那麽猥瑣鬼會不會以為鬥篷男就是他的……主人?

成舟再接再厲,對著身邊的空氣道:“我可以不找你幫忙,那魔頭也不會讓我一直留在這裏,隻是我想把我的朋友一並帶到陽世,他嫌麻煩不肯帶。如果你願意幫我,我送你三口精氣。但如果你敢傷我朋友,或找其他鬼來傷我朋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沉默的鬼終於開口,“鬼尊府對你下了鬼尊令,村裏萬鬼都在尋找你,隻三口精氣就想讓俺帶你們出去,俺也太虧了。讓鬼尊知道,俺說不定會被趕出去。”

隻是趕出去,不是殺死?成舟對這隻看不見的猥瑣鬼有了新認識,也許這是隻強大到讓這裏的鬼尊也相當忌憚的鬼?這也可以說明對方為什麽會隻接近他就察覺了他的祭品身份。

成舟開始討價還價,“你不用帶我,隻要帶我朋友夫妻出去就行,這樣目標是不是就小了很多?”

“一樣麻煩,你以為山頂陰廟是好闖的嗎?”

“那你說要怎麽辦?”

看不見的猥瑣鬼考慮一會兒,“你不是會畫那掩飾活人氣息的紙符嗎?趕緊弄幾張來,俺可以答應你,把你朋友護送到山頂陰廟,但也隻到那裏,後麵俺就不管了。”

成舟氣笑,“有了那符,我還要你幹什麽?”

猥瑣鬼輕蔑地嗤笑,“你以為變成鬼在這裏就安全了?陽世人吃人,這裏一樣鬼吃鬼。你的朋友毫無自保能力,這一路上勢必會被別的鬼當作增加自己力量的食物吞噬掉。”

“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把人送到山頂陰廟,得到我的精氣後就翻臉吃了我們?”

“得了吧,那大魔頭肯定不會離你太遠,俺就算想吃掉你們,也得他不在旁邊才行。”猥瑣鬼嘀咕。

成舟腦中靈光一閃,剛才這猥瑣鬼說會留在亂石堆保護王飛夫妻直到他出來,卻沒說要跟他一起進入村莊,是否因為鬥篷男現在就在村莊裏?

“你應該知道拿他們威脅我給你精氣沒有用,他們隻是我的老同學,不是我的親人,如果我覺得他們會拖累我太多,我肯定會不管他們。”成舟擔心猥瑣鬼拿王飛夫妻威脅他,事先堵上了這個缺口。

大概猥瑣鬼在這個爾虞我詐、鬼話連篇的**裏待得時間長了,將心比心下也不覺得成舟會為了別人真的犧牲自己,當下嘿嘿笑道:“俺知道,俺沒那麽傻,俺也希望你到時候會遵守諾言。對了,看在那三口精氣份上,俺送你一個忠告,如果你去找三婆,記得一定要找機會誇誇她的繡鞋。還有,她如果請你喝茶,你一定要喝。”

說完猥瑣鬼拍了下成舟的屁股。

成舟拿斧頭就往身後砍!

“嗤。”猥瑣鬼猥瑣地笑,伸長舌頭在成舟脖子上又舔了一下,“俺去亂石堆保護你朋友,你可要快點回來,俺最多隻等一天。”

成舟狠狠擦著脖頸,氣得大罵:“無恥色鬼!”

遠遠地飄來一句話:“俺不叫色鬼,俺叫塞郎。寶貝,俺等你回來啊。”

成舟,“……”

小小的村落並不是全黑,不少鬼戶都點了蠟燭或燈盞,有的鬼戶還敞著門。

成舟順著白色骨骸鋪成的小路一步步走進村落深處。

剛踏上這條骨骸路時,他嚇得差點不敢往上踩。

可除了這條路,周圍竟然無路讓他可以走,他想不踩上去都不行。

白色的燈籠,腳下/陰慘慘的白骨,周圍隱隱約約像是有誰在偷看他的被窺感,讓成舟走著走著就冒出了一身冷汗。

三婆雜貨鋪,兩盞紅燈籠照出了牌匾上的草字。

店鋪裏點了不少蠟燭,看著相當寬敞。

成舟一腳邁進敞開的大門,就看到數名身穿古代長袍的鬼物回頭向他看來。

“新鬼?剛死的?”

“看起來很弱,不知道味道怎麽樣?”

“我還以為他是這次進來的天師之一呢,沒想到是個死鬼。”

“吃了吧,才來的竟然一點規矩都不懂,看到前輩也不知道行禮上供。”

悉悉索索、不懷好意的說話聲傳入成舟耳中。

成舟握住插在腰間的斧頭柄,站在門口沒敢貿然往裏走。

“人家確實是天師。”一道蒼老的女人聲音響起。

成舟心中一驚。

店中所有鬼物一起看向他。

“死前是。死後想必也沒忘了那些道術、符咒,他身上那把斧頭應該就是他到這裏後製造的,上麵有祭品之血,斧刃還被三陽符開過鋒。他敢把這樣一把斧頭插在身上,就說明他不怕陽氣侵蝕。有那把斧頭在,就算他新死力量還不強,也足夠對付你們了。”說話的老婦人從櫃台裏走出,上下打量了成舟幾眼。

成舟也在看老婦人。

隻見這位老婦人身穿布衣羅裙,衣著十分樸素,花白的頭發隨意挽了個髻,身上不見任何珠寶首飾,麵貌蒼老,但並不猙獰可怖,咋一看就像一個普通的老太太。

成舟重點看了眼老婦人的繡花鞋,這大約是老婦人身上唯一顏色鮮亮的東西,大紅的鞋麵,繡著富貴榮華的大朵牡丹花。

成舟整了整臉色,對老婦人行禮道:“三婆,您好,我來買些東西。”

“哦?你想買些什麽?進來說吧。”三婆轉身走回櫃台。

成舟大著膽子與那些鬼物瞪視,何生曾跟他說過,鬼怕惡人,你越凶,鬼越不敢纏你,反之,則會被鬼物輕視甚而糾纏不放。

那些鬼物大概聽到了三婆警告,見成舟也不像一般新鬼那麽怕他們,紛紛臉露不屑之色,避開了成舟目光。

成舟終於走進店內。

這個雜貨鋪的內部設置跟陽世的小超市差不多,隻靠近大門的地方有一個櫃台,三婆就站在櫃台後。

成舟看到有些鬼物選了東西就到櫃台處結賬,有的拿出冥幣,有的拿物交換。

成舟等櫃台沒有其他鬼物後才靠近櫃台,跟三婆低聲道:“三婆,您這裏可有彼岸花,還有死掉的動物血?”

三婆推開算盤抬起頭,“東西有,你要拿什麽交換?”

“冥幣。”

“三朵彼岸花五冥幣,死掉的動物血,最便宜的是鼠血,十克兩冥幣。”

成舟一聽價格放心了,他還擔心這裏要價會獅子大開口。

“那請給我三十朵彼岸花,一百克鼠血。”

成舟從褲兜裏摸出用袋子裝的一疊冥幣,這是當初為列車長送信得到的酬勞,何生都給他了,讓他隨身帶著,說做這行的最好隨身攜帶冥幣,以備不時之需。

成舟一開始不以為然,現在卻對何生的細心感激不已。

本來是紙狀的冥幣,拿出袋子後卻變成了銅錢狀。成舟數出七十枚推給三婆。

三婆沒收,“你買這些東西幹什麽?”

“畫符,自保。”

三婆似乎沒想到他會說真話,臉色和緩了些,“你死多久了?什麽時候來的這裏?現在住在哪裏?”

成舟意有所指地看看周圍,“抱歉,我不能說。”

三婆輕笑,“你認識一個叫成舟的人嗎?”

“……不認識。”

“你斧頭上的祭品之血哪裏來的?”

“買的。”

“跟誰買的?”

“不認識。”

三婆垂下眼瞼,收起冥幣,道:“你等會兒,老身去取貨。”

在三婆走出櫃台時,成舟福至心靈,低頭看著三婆的繡花鞋來了句:“三婆,您的繡花鞋真好看,是您自己繡的嗎?有賣的嗎?我想給我外婆燒一雙。”

三婆腳步一頓,回頭笑道:“你外婆也在這裏?”

成舟搖頭,“我不知道她在哪裏,她很早以前就走了,但她喜歡紅色的繡花鞋,那時候家裏窮,我外公買不起好鞋子給她,她又要下田做農活,到死都沒有穿過真正的繡花鞋。”

三婆點點頭,麵色慈和地道:“老身這裏有繡花鞋賣,但跟老身腳上一樣的沒有,你要嗎?”

“要,要紅色的,最好帶花。”

“好,你稍等。”

在三婆取貨的當兒,成舟一時興起在店鋪裏轉了轉。

一隻鬼靠近他,突然伸手摸向他插在腰間的斧頭。

“哧!”一股黑煙冒起,那鬼被燙得驚叫一聲,竟不敢多看成舟一眼,轉眼就跑了。

“膽小鬼,三婆說的話他還不信,非要自己試試。”有鬼嘲笑道。

“喂,你以前是天師,那你殺過鬼魂沒有?”有鬼靠近他。

成舟沒有理他。

“天師鬼在這裏可不好混,很多鬼都仇恨你們,你以後走在路上要小心了,桀桀桀!”

“三婆,那叫成舟的活人到底在什麽地方?有新消息嗎?”

成舟回頭,發現三婆已經從屋裏出來,連忙回到櫃台前。

正在跟三婆打聽消息的西裝鬼瞅了他一眼。

三婆也看了眼成舟,微笑,“先前聽說人在黃泉酒館,現在嘛,不知道。”

“三婆,麻煩您幫我留意一下那活人的行蹤,這是定金。”西裝鬼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黑色的袋子推給三婆。

三婆捏了捏袋子,收起,“好,老身會幫你留意,一天後來聽消息。”

“多謝三婆。”西裝鬼再次打量成舟一番,甚至還靠近他嗅了嗅,最後冷哼一聲離去。

“繡花鞋二十冥幣,附送你一隻毛筆。”三婆把一個大袋子推給成舟。

“多謝三婆。”成舟連忙又掏出二十冥幣付給三婆。

就在成舟要伸手拿袋子時,三婆一把按住袋子,微笑著看向成舟的眼睛道:“老身記得以前曾有個天師鬼跟老身提起過,他說彼岸花和死鼠血合在一起可以製作掩飾活人氣息的紙符,對也不對?”

成舟想要克製自己的表情不變,但沒有成功。

三婆笑出聲,“你不用害怕,老身感覺得出你並沒有使用這類紙符,老身隻是好奇你製作這種紙符是要送給誰用?”

成舟在心中大罵自己是笨蛋,他不應該隻買這兩樣東西,他應該多買一些亂七八糟的,讓對方分辨不出來才對。蠢!真是蠢到家了!

“孩子,告訴老身,你在幫助誰?”三婆的聲音低沉且溫柔,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沉醉其中。

成舟看著三婆的眼睛,隻覺得對方在這一刻讓他感覺信任無比,當下就道:“我想幫助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在哪裏?”三婆的聲音放得更緩、更柔。

“他們在……”

“天師!活人!”店中鬼物忽然**,一瞬間櫃台前的空地突然冒出二十多隻鬼物。